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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五章 刘盈:危!他要做赵高!

    上郡,肤施县。

    红日东升,绕城而过的无定河波光粼粼,城池之中,没有刮风,鸟鸟炊烟升起,好像冻结在空气中的白色柱子,不晃也不动。

    只可以这一切美好的画面,都随着城墙上的阵阵喊杀之声而变得支离破碎。

    城墙之外,数以千计的匈奴骑兵绕着护城壕奔驰往复,不间断的张弓搭箭,用飞蝗一般的箭雨掩护着手持大盾,扛着长梯的步兵登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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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今天,是匈奴围城的第五个白昼。

    中行説灰头土脸的站在城头,卷起袖袍,捡起一块人头大小的石块将攀援而上的一个匈奴士兵砸了下去。

    匈奴攻城日紧,即便是他这个主持榷场贸易的管事也不得不上城轮防。

    而阉人,也同样是有血性的。

    嗯,他此刻的奋勇杀敌,更重要的是因为担心没法给刘盈交代……

    十天前他还在从草原各地赶来交易的匈奴人面前吆五喝六,耀武扬威,但临近下午闭市的时候,榷场周围的匈奴人却突然像是发了神经一样,将所有交易到的商品通通打包,装在牛车上,驱赶着尚未交易完成的牛羊马匹一起匆匆离开了榷场。

    至于那些向来桀骜、尚未完成交易的女奴,如果不是在中行説的强力干涉下,只怕会被匈奴人就地杀死……

    毕竟女奴虽然值钱,但若无法为己所用,还不如直接杀了干净。

    而他们给中行説把人留下,主要是想着等到城破之后,奴隶还是他们的……

    不过中行説并不知情,他最初的时候认为是自己杀价太狠,以至于匈奴人不愿意和他做买卖了,他还傻乎乎的住在关外的榷场,等着白羊王亦或是其他的匈奴头领来和他进行交涉……

    毕竟他需要漂漂亮亮的完成这次秋季贸易,才能获得返回长安城,回到刘盈身边的资本。

    他虽然是个阉人,但却不傻,刘盈这个太子的地位稳如泰山,将来是必然能够继承大位,加冕为皇。

    所以,他只需要耐心等待,尽心服侍,将来的地位也必然水涨船高……

    然后,战争就爆发了……

    好在从外面巡边回来的上郡郡守林挚听说了匈奴人的异动,判断出可能要出大事,连夜下令关闭所有关口,清空榷场周围所有无关人员,务求做到坚壁清野,并且不顾中行説的抵死不从,直接把他从榷场绑了回来……

    对林挚而言,重要的是不是和匈奴人贸易,而是守土安民,他作为郡守,若是出了差错,导致城池被匈奴攻破,那他就只有自杀谢罪这一条路了。

    反正买方市场,他就算是判断错了,战争没有爆发,榷场也可以很快恢复到之前的繁盛,最多就是被下诏申斥两句,象征性的罚几石俸禄。

    相反,如果判断对了,那功劳就大了,不光能够让治下百姓免去战火侵袭,而且还可以获得东宫的一个人情!

    中行説代表的是东宫,而刘盈,可是个大家公认的财神爷!

    因此,在林挚的刻意安排下,直面惨烈战争的中行説脸上闪过一抹感激之色,挪着碎步向顶盔掼甲,按剑而立的林挚凑了过去:“郡守……”

    林挚斜看了他一眼,脸上微不可见的闪过一丝狡黠,打断道:“放心吧,匈奴人的大举进攻和你无关!从别处传来的战报,匈奴人不仅出现在上郡,韩国、代国等地也燃起烽烟!”

    中行説先是一喜,旋即满是忧愁。

    他最怕的就是别人会将引起战争的罪名扣在他的头上,从前他没来之前,上郡榷场井井有条,匈奴人和汉人客商相安无事,去年仅这一处榷场的关税就有七千多万钱!

    如今林挚这一句话,算是将他从中择了出来。

    可战火重燃,即便是双方在今年之内握手言和,边关榷场的贸易额没有个三五年的时间,只怕很难恢复!

    他没办法完成今年的任务倒是无关紧要,只怕还会因此牵连到刘盈!

    毕竟,和匈奴人开辟榷场,签订贸易契约的事情是刘盈首先提出,也是刘盈一直在负责。

    东宫从中获益,自然锅也要东宫来背!

    在中行説和林挚相对无言,静看两军厮杀的时候,城下突然传来一阵喧哗,一名校尉模样的军官一熘烟跑了上来,在林挚耳边小声滴咕起来。

    林挚听着听着,两条粗粗的眉毛挤在了一起,他本想直接下令,但扭头看了一眼满脸好奇的中行説,决定再卖东宫一个面子。

    于是他转头说道:“那些匈奴女奴吵吵嚷嚷,某乃外臣,不便置喙,还是由太子中尚翼去处置吧!”

    嗯,太子中涓和太子中尚翼一样都是东宫的属官,秩比百石,对标的是皇帝所属的中黄门,是一支由阉人组成的内卫部队,平常担任宿卫,直守门户,皇帝出行时,骑马随从。

    阉人虽然少了点东西,但医学表明,体发育和性发育反相关,一个少年儿童如果没有了那东西的分心,大约能比同龄人多长高半尺左右。

    古代皇宫多用阉人的原因,不单是为了避免有人给皇帝戴绿帽子,而且还因为阉人相比于宫女,个头更高,力量更大。

    因此听到林挚的话,中行説愣了一下,旋即勐地跺了跺脚,顶着一身三十多斤的铁甲健步如飞的从城头走下!

    如今匈奴来犯,城中男女老幼都被征募,协助守城,也就是帮忙运送滚木礌石,羽箭饭食之类,那些被中行説带入城中的匈奴女人自然也不例外。

    中行説咬着后槽牙,双拳紧攥,自言自语:“既然尔等不识好歹,就别怪臜家无情!”

    匈奴人在外攻城,如果那些匈奴女人敢有异动,他自然要杀鸡吓猴,以儆效尤!

    片刻之后,当中行説身后带着一队东宫卫士杀气腾腾走来,最先迎上来的是一名他在当地找的翻译,此人无姓,单名一个‘槐’字。

    头戴头皮帽子,穿着土黄色打补丁的槐点头哈腰的凑过来,小声说道:“弄错了,弄错了……”

    中行説皱眉:“何事错了?”

    槐趴在他耳边小声说道:“这些女人一听说外面攻城的是白羊王和楼烦王部,都嚷嚷着要给她们发武器,帮汉军守城,杀匈奴……”

    看着中行説越发紧蹙的眉头,槐赶忙解释道:“这些人大多和白羊王、楼烦王有杀父杀夫杀子之仇,应该信得过……”

    “信或不信岂由尔定?”中行説冷哼一声,望着面前那些匈奴女人的眼睛,突的有些动容。

    他从那一双双狭长的眼睛中,看到了不甘与祈求,看到了熊熊燃烧的烈焰,看到了满腔的愤怒和仇恨。

    “给她们武器,她们能打得过城下的匈奴人?”

    “能!”

    槐大声的说了一句,旋即苦笑一声:

    “小民是从匈奴逃回来的秦人,对匈奴知之甚深,匈奴儿能骑羊引弓射鸟鼠,少长则射狐兔,女人也不例外。而且他们惯用的一种伎俩,就是两军交战之前,以少年少女组成前驱,骑马散射袭扰敌人……”

    “上官且想,同样的一匹草原马,驮着一个成年男子,和驮着一个几十斤重的孩子,必然是后者跑得快……”

    “善。尔将匈奴女人分类,能披甲作战者一类,能骑马射箭者一类……”中行説轻轻点头,边转身走边说:“待臜家和郡守言说,若是郡守同意,既让她们出战。”

    …………………………

    城头上,林挚听完中行説的诉说,迎着他那双带有几分期盼的眼神,冷笑一声:“行啊,让她们登城作战,吾等男子下城休息便是……”

    不等中行説再说些什么,林挚面如寒霜接着说道:“兵者,国之大事,死生之地,存亡之道!再有胡言乱语,休怪某不给东宫留情面!你下去吧!”

    中行説深深的看了一眼林挚扭头就走,之前的感激之情消失的无影无踪,拢在袖袍中的双拳紧紧攥在一起,尖锐的指甲几乎要将手掌刺破。

    这一刻,他只恨自己地位太低,即便是有着东宫和燕王的背景,也不足以让林挚这个开国功候给他留一丝一毫的尊严!

    他暗暗发誓,他要努力的向上爬,一步一步一步的爬到最高,要做一个像赵高那样的人!

    一人之下,万万人之上,权倾朝野,将所有瞧不起他,伤害过他,践踏过他尊严的人都踩在脚下,踩在尘埃之下!

    ………………………………

    注1:臜家是一种自称,起源于山西、陕西的军事用语,用以称我部军马,有‘我’、‘我们’、‘你与我’等意思,在明朝有着明显的军事特征,且代表男子汉的气概,也有些地方称为‘洒家’,比如《水浒传》中的鲁智深……

    明朝太监权倾朝野,于是将这种有明显政治特点的称呼平民化,用作自称,后来这种称呼也不拘太监在用,比如在《宫女回忆录》中,慈禧也是这么称呼自己的:‘冬天半夜,慈禧命人给两个守夜的人送吃的,说赶明咱家赏你们个官做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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