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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百三十章 永徽六年

    第章永徽六年

    永徽六年的元日,对范铮等留守长安的朝臣来说,是真个惬意。

    不用去太极殿走那又臭又长的元日大朝会,只于正月初二去东宫称觞献寿。

    可怜的太子李忠,似乎也察觉自己岌岌可危,一张笑脸比哭还难看。

    可惜,太子之位,从来不是一个才华不出众、背景几近于无的皇子能坐得住,李忠的感觉还是很准。

    立于李忠身边的典内王伏胜,眼中满是忧郁。

    古往今来,太子之位如逆水行舟,不进则退,太子的身边人则是舟夫、门匠。

    轻舟刚过人、鬼、神三岛,背后是中流砥柱,退则粉身碎骨!

    范铮可以对天发誓,他对李忠没有任何偏见,即便李忠夜着女装,也不影响他的观感。

    女装大佬司马懿了解一下?

    可怜的娃,错入东宫,连全身而退的机会都没有。

    即便是醒悟过来了,也未及时请辞太子之位,而是妄图以女装熬下去。

    一个连监国权力都没有、并未加冠的太子,啥也不是。

    诸位官员请寿之后,一点不带迟疑的离开显德殿,逃也似的离开东宫。

    大唐三十余年的规律表明,每一位天子所立的第一个太子,都没啥好下场。

    但是,总有人心存侥幸,想啖这头道汤。

    至于后宫那头,杜笙霞与元鸾是在元日就进宫称觞献寿了。

    据婆娘说,着深青衣的王皇后,有些心神不定。

    皇室的破事,不是范铮想招惹的,谁起谁落,除了偶尔能唏嘘两句,还能干嘛?

    ――

    正月的长安,总是喧闹的。

    白天的社火、俗讲、旱船、腰鼓,夜间的灯饰、花灯、舞狮、舞龙,清明渠、永安渠上漂着无数的荷花灯,加上放开宵禁,更是热闹非凡。

    架不住范鸣谦的央求,范铮一大家子,带着樊大娘一家子、卫无忌母子,浩浩荡荡地出了坊门,踱到朱雀大街耍子。

    当然,雷七、雷十三等防是要紧紧相随的。

    现下,范铮有三十八名防,铁小壮有三十二名防,孙九有二十四名防,甄邦有十二名庶仆,甄行有八名庶仆,铁大壮有二名庶仆。

    仅仅他们,名下就多了一百一十六劳役。

    不愿被选为防等身份的庶民,可以每年不超过二千五百文的代价脱身,被选为执衣的中男则不超过一贯钱。

    一般情况下,也没哪个脑子进水的要脱开这身份。

    很多时候,服侍的上官一句话,就能让防一家受益良多。

    不说免苛捐杂税吧,至少官吏说话都得平和许多,不再鼻孔朝天。

    可过可不过的事吧,基本不会卡着,一般的庶民得来回跑上半个月才办得下来。

    雷七他们固然彪悍,孙九的十名防也精干得很,看得出至少曾在折冲府中任事。

    不意外,孙九天天伴驾,为天子进食先尝,卫无忌与孙晚秋的安全,天子也得上心,免得为人所乘。

    孙九的防,连食手都经过审查的。

    “甄尚枚,快看,那个花灯上的图我认得,那是狮子!”

    出了敦化坊的范鸣谦,像只撒欢的小马驹,欢呼之声格外响亮。() ()

    范百里无奈地掏了掏耳朵,宠溺地看着范鸣谦。

    长兄如父嘛,阿弟高兴就好。

    范百里抬眼,忽然兴高采烈地挥手:“师兄!”

    身着绛衣的陈利俭,眉宇间隐约现出点威严,手上铁尺照着一个臊眉耷眼的布衣汉子臀上抽去。

    “先生,师母……”陈利俭团团见礼,也不怕那布衣汉子跑了。

    由此可见,汉子虽犯事了,也断不至于太严重。

    范百里上下打量了一圈,嘿嘿笑道:“师兄这是高升了呀。”

    陈利俭笑道:“惭愧,这是托了先生情面,才从典狱转为司法史。”

    从一介吏员转为流外官,若无范铮情面,陈利俭到老都未必过了这门槛。

    当然了,陈利俭自己的表现也可圈可点,才让万年令虞牙、万年主簿骆宾王、万年尉苟岸一致同意拔擢。

    骆宾王的小破性子有点较真,亏得陈利俭做事兢兢业业,自入职万年县以来没出过错,否则,天大的颜面也会被挡回去。

    范铮颔首:“也是你做事认真的结果。这厮犯了什么事?”

    陈利俭一尺打到那汉子臀上,汉子痛得捂臀跳了起来,却不敢声张。

    “这厮也是万年县人,叫来操,以博戏为生。”陈利俭咬牙切齿。

    年轻人总是更容易热血一些,眼里容不下沙子。

    来操这名字不是恶搞,《旧唐书》里真有他的名字。

    《永徽律疏》里,关于博戏之罪,是杖一百。

    赌得五匹之物,合徒一年。

    但是,来操这种老赌徒,每次只赢四匹有余,官府除了杖责,也无可奈何。

    关键是这厮不是参赌,是设赌。

    “停止主人,及出九,若和合者,各如之。赌饮食者,不坐。”

    停止,指的是设局者,参赌人数过九则杖一百,因此获利以盗论,赌吃喝不算。

    但来操这种老油渣,每次都小心地控制着人数,就是在律法的边缘地带游走。

    这种人,恶行自然是有的。

    来操与同乡蔡本为友,于是私通他婆娘。

    而后,来操设局,多番引蔡本博戏,蔡本输数百贯,无力偿还,以妻抵账,光棍来操便成了家。

    结亲时,蔡本之妻已有身孕,后生下一娃儿,取名来俊臣。

    是否保真不知道,这一段源于《旧唐书》,不晓得史官有无刻意褒贬。

    但来俊臣本为万年县人,这一点千真万确。

    “行了,对他,你按律令办事,不要额外多事。”

    范铮稍稍劝了一下。

    来操无所谓,随便来个皂吏都能弄死他,可他的儿子是来俊臣,《罗织经》的作者,差一点让狄仁杰受刑的酷吏。

    哦,顺便提一嘴,张在《朝野佥载》对狄仁杰在地官时的政策评价不高,“改天下帐式,颇甚繁细,法令滋章,每村立社官,仍置平直老三员,掌簿案,设锁钥,十羊九牧,人皆散逃”。

    来俊臣善用的那些酷刑,都是李嵩、李全交、王旭这京城三豹传承下去的。

    陈利俭虽不解恨,还是将铁尺别在腰间,喝骂着赶来操去宣阳坊衙门里受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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