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吧，让他们吃。』

    我走到班卢前面，这个人高马大的高个子，最后竟扑腾一声，骤然跪倒在我面前。

    他泣不成声的低下头，一手放在胸前。

    『公爵，您对我们的救命之恩，班卢永生不忘！』

    『哎，都是兄弟，有什么忘不忘的？将来说不准我们还能上战场共同杀敌呢。但是在那之前，你们要活到那时候才行啊。每天营养不良，饭都吃不上，这样的身体怎么能支撑到那时候呢？天地间唯一能善待你的那个人，终归只是你自己。』

    他还是不懂。

    我说。

    『你是一个士兵，但你首先是你自己。一个人，只有国最终不忘记要对他好，才值得他对国好。他对国好，国却压根没想过对他好，反而百般残害他的灵魂和身体，这样的国不值得捍卫。在这种情况下，你就算是当逃兵也要活下去。因为这个国根本没有尽到它对你应该尽到的义务，它让你自生自灭。而我们要为它战死是有前提的。那就是它不能无缘无故的残害士兵，夺走士兵的粮食让他们吃不饱饭！！！他这样残忍的对待士卒却让士卒给他送命。只是利用士卒对同胞的珍爱而已。』

    班卢还是摇了摇头。

    『我热爱这个国家，我希望能为它战斗至死，我小时候，我的海尔迦还特别让我崇尚和赞拜。可现在它让我受尽痛苦，但是即便如此。我也想让它变回原来的模样。』

    『你很像我曾经见过的一个人。』

    我回想起曾经在马乌城下，骑士长里旦满身鲜血，双手紧握着宝剑。

    数十骑兵立在残暮之下，个个一身鲜血。

    『烈士，你的国家已经沦为残害他国的禽兽之邦，再也不值得守护了，所以，它如今走向失败。我无意夺走你们任何人的生命，你可以离开，放下武器吧。』

    『我的国家，曾经是最让我崇敬的存在。我没能挽救它，现在应该付出生命守护它。即便它即将灭亡，希望还是有的。』

    『我仍然崇敬着它的曾经，宁愿死去也不愿意背叛它。』

    最后，他死了……

    我不知道这意味着什么。也不知道现在的海尔迦，会不会已经变成了昔日的莫沙。

    不会的。

    它不会是。

    还有我，还有菲尔，还有刚德。

    还有……班卢。

    莫沙只有一个里旦，却有千千万万个禽兽般的凯根。

    我们也许也只有一个班卢，可是还有我们这些愿意守护它的人。

    （二）

    守军们见到粮食，个个喜出望外，太久没吃到像样的食物了。口水流了一地。

    班卢自然也分到了食物，面对着不煮过，本身硬邦邦的肉干，竟是生啃了起来。

    『哎，还是煮一煮再吃吧。』

    我走过去，谁知他只是摆摆手。

    『公爵，生吃耐饿些。』

    『啊…………耐饿，耐饿。』

    我不知道说些什么，捂着脸不出声。

    『你家里是做什么的？』

    『公爵。我是工人的儿子，我的父母都在老家，他们在制衣铺里上班……』

    班卢粗毅的脸上，难得流露出几分温情。

    『我之所以离开故乡，加入海尔迦军队。就是因为我实在是太闲不住了，从小到大，每个人都听说过我的劣迹。我因为长得高大，一米九几，总是喜欢帮弱者打架。』

    『嗯…………』

    我叼着根烟，无声无息的抽了起来。

    『哎……』

    他终究还是叹了口气。

    『说那些也没有用，这几个月，城里的士兵们每日忍受着饥寒，早就没工夫思念过去了。』

    『真的没有粮食可以吃了？』

    『没有办法了……这几个月来，其实我曾给维金国主本人写过无数的信，可是，我从没有收到过一封回复。』

    『那么能活着尚且都不容易了吧……』

    我也实在不知道，自己真落魄到了他那样快饿死的地步，还会不会去保护那样一个贵族。

    不。再想一想，我明白了。

    他保护的不是维金，他恐怕也知道维金是什么样的人了。

    他保护的是……海尔迦百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