军训的效果显著，等余淑湘来接她们的时候，杨依依的体重掉到了85斤，除了晒黑了点，人看起来还挺健康。

    余砚秋依依不舍地送走了杨依依，又回到了部队，他们的加训还没有结束，又是一场越野射击，余砚秋打完下场的时候早已大汗淋漓。

    “砚秋，你确定就是那个女孩了？”周伟军也下来了，玩笑归玩笑，他可不看好这段感情，小城里有名有姓的人家很多，周伟军从来没听说过有叫杨依依的，普通家庭出身的姑娘想进入他们的家庭，父母那关就不好过。

    提到杨依依，余砚秋的表情柔软了下来，他什么也没说，拿起水杯大口喝了起来。

    “啧，就你那母上大人，都不好搞，你还是悠着点，别闹出人命来。”

    “胡说什么，走，再来一场！”余砚秋眼神幽暗，所以要尽快成长起来。他放下水杯，又跑向了射击场。

    “哎，等等我~”

    杨依依回到舞蹈团，身形越发清瘦单薄，精气神却更加爽利了，换上军装，妥妥的红色娘子军，余淑湘看了她和王珂的表演，决定还是让表演经验丰富的王珂担当女主“吴清华”，杨依依担领舞。

    终于到了年底，小城的大会堂挂上了“联欢晚会”的横幅，舞蹈演员家属也能出席晚会，这是团里一贯的优待政策。

    杨玉兰早早地换好了衣服，坐在底下了，她激动地等待着女儿的表演。

    “我的天爷啊，咋来了恁多人，都在底下坐着呢！”王桂珍偷偷地看了一眼前台，激动的家乡话都飚出来了。

    “今年政策有变，咱们省东南部的几个城市联合搞文艺汇演，这么多人会来也不稀奇，”余团长见惯了大场面，依旧波澜不惊：“孩子们，好好演，拿出你们真实的水平，演完就能回家过个好年。”

    王珂悄悄扯住了杨依依的衣角，说实话，她有点怯场，以往的表演现场哪有今天的壮观，她刚刚也偷偷瞟了一眼，台底下黑压压的全是人头。

    杨依依安抚地握住她的手，“别紧张，演出的时候你目光望远了看，就当底下全是萝卜白菜。”

    “噗嗤”一声，王珂被逗笑了，紧张的情绪也缓解了几分。

    上场了，“向前进，向前进，古有花木兰替父去从军，今有娘子军扛枪为人民”熟悉的旋律流出，帷幕缓缓拉开，飘动着一身红色衣裤的吴清华一闪而过。

    她原名吴琼花，要被恶霸地主南霸天卖掉，她宁死不从，被恶奴打得昏死过去，此时红色干部洪常青与通信员小庞途经椰林，救起琼花，指引她投奔红区…

    会场座无虚席，观众屏息观看着这场演出，10年了，他们的精神土壤干涸了10年，哪里看得到如此震撼的演出表演。

    芭蕾舞的唯美肢体，旋转、跳跃、起伏与舞动，都让他们看的目不转睛，直到谢幕，群众还意犹未尽，迟迟没能回过神来。

    直到全体演员二次谢幕，掌声才呼啸而来，迟迟不休。

    芭蕾舞蹈剧的上映，就像是一个讯号，第二年的春天，实行改革开放的声音传遍了中华大地。

    “杨依依，王珂，跟我来，”余淑湘面无表情地从舞蹈教室喊走了两人，“首都和沪城重建了舞蹈团，下来选拔舞蹈演员，你们俩被我推荐上去了，”

    余淑湘坐在办公室，“至于要去哪个舞蹈团，你们自己考虑，后天给我结果。”

    “余老师，我可以不去吗？”王珂有些放心不下她母，父公务繁忙，母亲身体弱，又只有她一个女儿，她怕走了，母亲没人照顾。

    “也可以，你自己想清楚。”

    出了办公室，杨依依忍不住了：“可可，你要想清楚，这个机会得来不易，”她们快16了，对于舞蹈演员来说，是黄金年龄，也是舞蹈生涯的关键点。

    目前她们的水平到了瓶颈期，如果继续留在舞蹈团，想有更大的长进很难，唯有继续往上走，走到超一流的大城市，走向世界，才能让自己的舞蹈生涯长长久久。

    杨依依明白，这是她和王珂共同的梦想，也是每一个芭蕾人的梦想。

    “但我实在放心不下我娘，”王珂犹豫道，梦想和家人，她更看重亲情。

    “我们下午就放假了，不如去问问家人的意见，我希望你能和我一起，走出这座小城。”

    放假了，余砚秋早早地就等在了门口，年底的舞蹈汇演，他的爸妈都有去看，母面上不显，父却对杨依依很满意，还让他带女孩回家吃个便饭。

    看到余砚秋，杨依依心情复杂，她不知道如何回应这个热心的男孩，只能不停地回避，回避他，也回避真实的自己。

    “依依，今晚我想带你去个地方。”余砚秋一面去提杨依依的包裹，一面随意地说道。

    杨依依以为又是带她出去玩，想想杨母要上夜班，回来的晚，就随余砚秋去了。

    路上她还在想着，去集市的话要买点什么，家里的油估计快吃完了…压根没想到余砚秋是带她去家里吃饭。

    那边厢，余砚秋家里，余父老神在在地坐在客厅里看报纸，余母边嘱咐阿姨边唠叨：“也不知道那个杨依依有什么好的，你们父子俩都那么上心，我看她跟咱们家压根不般配。”

    在她看来，小门小户出身的姑娘，没见过世面，眼皮子也浅，扒着他们家砚秋就不放了，以后真的成了，带出去不知礼节，要闹笑话的。

    就他们家这个布置，恐怕杨依依和她母一辈子都没见过，想到这里，余母担心不已，不成，她绝不能让儿子娶个小家子气的媳妇。

    “戴同志，你这个想法可不正确啊，我见过杨依依这个小姑娘，舞跳的好，也能吃苦，我看蛮好。”余父抖了下报纸，插嘴打断了余母的唠叨。

    余母白了余父一眼，继续布置客厅去了，说归说，他们家待人的礼节，还是要有的。

    杨依依直到下车才知道自己上了余砚秋的当，

    “怪不得你一路上拉着我东拉西扯的，就是为了分散我的注意力吧”杨依依生气地说道，扭头就要走。

    “依依，我知道你心里有我，这次就当是为了我，去吃个便饭好不好？”余砚秋轻轻地拉住了杨依依，动作很轻，杨依依一把就能扯开。

    追了杨依依几年，他明白她的顾虑，但余砚秋同样担心，自己是不是一直在一厢情愿，所以他需要杨依依的一个点头，一个表态，只要她愿意，赴汤蹈火，他在所不惜。

    杨依依对上余砚秋恳切的目光，那目光让她不忍拒绝，也罢，随他去了，就是吃一顿饭而已。

    再说，如果选拔成功，自己很有可能，很快就要离开这座小城了……

    杨依依想到这里，大大方方地跟余砚秋进了门，这是一座二层小楼，外观并不显眼，内里却很是讲究，把古典和现代完美地融合在了一起。

    这个装修风格就是放在现代，也是不过时的，足见女主人的品味。

    杨依依自自然然地换了拖鞋，进屋先礼貌地打了个招呼“伯父伯母好，打扰你们了。”

    余母见杨依依表现的潇洒大方，丝毫不像小门户出身的姑娘，心里对她的成见也少了好几分，热情地把人往客厅领。

    余砚秋见母亲一改过去的态度，父子俩心照不宣地递了个眼神，乐了。

    吃饭的时候，阿姨端上来的全是西式餐点，余母有些尴尬，她之前为了给杨依依下马威，特意嘱咐后厨做了西餐，这下弄巧成拙，她都能想象得到杨依依手足无措的样子了。

    杨依依看了一眼端上来的吃食，就明白了几分，

    “依依，家里的饭恐怕你吃不惯，咱们今晚出去吃，”余父使了个眼色，压制住了要发火的余砚秋，和颜悦色地道。

    “不用了余伯伯，我好久没吃到西餐了，还有点想念呢，”杨依依俏皮地开了个玩笑，从左手边入座，展现了正统的西式礼仪。

    吃饭过程中，余母为了弥补过失，特意坐在杨依依的身边，不时照顾她，给她夹菜，她看到杨依依落落大方的举止，更加喜欢这个未来的儿媳妇了。

    在余母看来，杨依依的一举一动，比她之前请的礼仪师傅还要优雅嘞~

    吃完饭，天色不早了，余砚秋去送杨依依回家，家里又只剩下了余父余母。

    “老余，今天都怪我，差点给依依弄点下不来台了，”余母边收拾餐厅，边和丈夫唠家常。

    “杨依依这个小姑娘，不简单呐~”余父饭后一杯茶，慢慢地品着。

    “反正我挺看中她的，那通身的气度，跟我之前在北平见过的大小姐们差不多，”余父一提点，余母也有些纳闷，普通家庭出身的孩子，怎么能养出这样的举止气度。

    “我估计，咱们儿子还不一定能降的住这小姑娘，以后有的看呐”余父又老神在在了，余母不理他，反正自家的儿媳妇有着落了。

    杨依依回到家里，只字不提去余砚秋家吃晚饭的事情，她怕母亲会担心，只是讲了中央芭蕾舞团来选人的事情。

    杨母有些不舍，本来进了舞蹈团，女儿一个月就只能见一面了，要是被选拔了去，见面就更少了，“娘，要不你跟我一块儿去吧”杨依依突发奇想道，

    “说什么傻话呢，”杨玉兰乐了，

    “娘，我是说真的，要是我能进入沪城的芭蕾舞团，津贴和补助加一起，少说也得30块呢，到时候你跟着我，不上班都行，我养你啊”杨依依眼睛亮晶晶的，

    杨母可不吃她那一套，在她看来，自己是女儿的根，女儿越走越远，她更要好好工作，做好大后方工作。

    说服不了杨母，杨依依闷闷不乐地回舞蹈团去了，没想到王珂那边有了新进展，“依依，我娘说了，要跟我一块儿去沪城舞蹈团。”

    王珂眉飞色舞的，显而易见的开心，杨依依没想到王珂的母亲能为了女儿做这么大的牺牲。

    “她本来身体不好，早就没工作了，闲着也是闲着，还不如随我去沪城，散散心，再说沪城医疗条件比这好，她看病也方便”

    王珂继续说道，“而且我爹经常去沪城出差，对那里熟悉，他在沪城也有一套单位分配的房子，我们可以过去住。”

    “看不出来啊可可，你还是个大小姐呢”杨依依打趣道，这年头能去沪城出差的，都不是普通干部。

    王珂有些脸红，她一向低调，不爱跟外人讲家里的事情，也就只对杨依依倾诉一二。

    余砚秋得知了舞蹈团选拔的消息，他急匆匆来找杨依依：“依依，你决定好去哪儿了吗？”

    “我想去沪城…”杨依依还没说完，又被他打断道：“依依，今年高考恢复了，我估计能上京大，依依，首都的教育水平是全国最先进的，包括芭蕾舞教学，跟我一块儿去首都，好吗？”

    杨依依默默腹诽：作为沪芭出来的人，必须捍卫我们团的尊严，“沪芭也很不错的，而且沪城是沿海城市，西化程度更高，相应地对芭蕾也更能接受，我更倾向去沪芭。”

    “依依，你再考虑考虑呢？”余砚秋道，昨晚余父找他聊了，随着改革开放，他的工作会发生调动，很有可能是升往首都，所以他势必会选择首都的大学。

    而他最希望的，就是杨依依能够去往首都，和他一起学习成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