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4)

    就在这两位当世大人物口伐舌战不够,还你推我一下、我绊你一下,怒火升级,准备要使出本门绝招大打出手时,主座上的翠生终于轻幽幽地开了玉口:“多谢两位前辈今日专程到虚乾山来,这是晚辈的荣幸。两位前辈也无须大礼了,留下吃顿寿宴吧!招呼不周,还望见谅。”

    他说话间轻淡无地微微笑着,简单几句话,不卑不亢,却软柔柔绵絮絮,仿佛将听者包在无尽羽毛中,说不尽的舒服。龙帮主和程楼主本来还争执地厉害,此刻都恭手道:“玉尊主您说得什么话,今日得见尊主一面,乃在下的荣幸。刚才差点儿在尊主面前显拙,实在汗颜,还望尊主见谅!”

    翠生请他们入座。这两人比邻而坐,还不忘互相推搡,四目对瞪活像小孩子打架。可翠生一望过来,他们顿时又一派和睦,互相勾肩搭背,笑得比亲兄弟还热忱。

    玲珑却十分扼腕,道:“太可惜了!我还指望着等他们把丐帮和四圣楼送出手呢!唉,小翠翠一定是担心他们打得厉害把他的灵照宫大厅给拆了。其实拆了也没关系,拿了那堆宝贝再建一个不就好了嘛!”

    可贺寿的人从这时开始,接二连三地后续有来。搜神楼、玉尺门、崆峒派、点苍派……就连少林武当都派了门下弟子前来道贺,个个表情十分敬重,都是真心实意敬仰翠生这位尊主,绝无半点儿虚情假意,送上的礼物也多是派中名贵之物。没一会儿功夫,大厅上就密密麻麻坐满了武林中极有名望的大人物。他们彼此又互相寒喧打招呼,刚才还冷冷清清的厅里,顿时变得热闹非凡。

    浮大立在一侧,神色十分不好。他不明白,翠生这么一个武功不高、年纪尚轻的小子,怎么可以请得来这么多大人物?翠生平日沉默寡言,连话都不多说一句,今天面对众多武林豪杰,却进退适度,言谈举止大方得体,丝毫不像一个年仅十五岁的孩子,俨然一派江湖掌门的气度。

    他如此沉稳,难道早料到今日会有这么多大人物来道贺?不可能!自己从没让他以尊主身份出现在任何场面,谁会知道他就是灵照宫的尊主?

    浮大想不明白。

    他真的很不明白。可一抹额头,才发现自己满头冷汗,全是湿意。

    “枫红阁南宫阁主前来贺寿!”

    听到弟子这声高喝,花素颜和玲珑对视一眼,忙望向门口。只见来人高大俊雅,唇间带笑,一身宝蓝色衣衫贵气典雅,手中雅扇轻舞成风,眼中温柔得几乎能滴出水来。来者径直走到主座前,手中扇子一收,柔声道:“枫红阁南宫蓝轩,特来向玉尊主贺寿。”

    花素颜怔怔望着那个再熟悉不过的人,惊得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他居然自称是南宫蓝轩?

    他确实是蓝轩!他也确实曾和玲珑定下约定今日要来灵照宫为翠生贺寿!可是……他是枫红阁阁主?

    花素颜只觉得眼前那温和如水的人明明高贵幽雅,笑容柔和,明明自己再熟悉不过,突然却像幻觉般不真实!她自己也搞不清楚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玲珑却一边将桌上的零嘴往嘴里塞,一边唇上勾勒起一条漂亮的弧线,妖媚如画。

    好啊,小蓝蓝,原来你来这招……

    可最惊讶的人是旁边的阶前霜,诧异道:“你……你说叫南宫蓝轩?南宫卓熙呢?他才是枫红阁的阁主呀?”他曾与南宫卓熙大战一次,虽不算朋友,但对南宫卓熙的武功可谓十分熟悉。此刻陡然间见到此人与南宫卓熙长得一模一样,却自称不是南宫卓熙,心中大感诡异。

    蓝轩幽雅含笑,深邃的眼眸中流光转动,好似满夜空的黑幕星光,坦然道:“家兄因为某些缘故,已退隐江湖,现将枫红阁交由小弟打理。”

    什么?南宫卓熙退隐江湖了?

    在场所有人听到这话都愣住,顿时鸦雀无声。大家都觉得此事太过突然,毫无前兆。南宫卓熙消失十年骤然归来,人人都知道他背后肯定有大大的计谋,怎可能突然就退隐江湖?熟悉南宫卓熙的人,更是知道此人野心极重,绝不可能说退出就退出?那他以前的所作所为呢,就当作没了?

    阶前霜收细一双阴沉的眼眸,仔细端详面前这个和南宫卓熙相貌、身形都如一个模子刻出来的男子。却见蓝轩笑得柔和静谧,如风似水,面对满厅的高手,全无半点儿紧张,依旧幽雅地轻舞着那柄雅致小扇。阶前霜微退半步,看似让路,却條地一下忽然使力,抬掌便攻向蓝轩!

    这招动作极快,大家“啊”地一声喊到时掌风已劈到蓝轩面前!众人都惊了一惊,花素颜更是忍不住脱口而出:“危险!”

    可这一呼哪里来得及,掌力已至!

    蓝轩望着那條然而至的一掌,丝毫不惊,想都没想就反手挥了一掌相对,挡架住阶前霜的攻击。顿时满厅的江湖人寂静无声。人人望着这掌与掌想对的二人,目不转睛,感觉到风在二人身侧转动,随时将一触即发!

    虽然不知道这和南宫卓熙长得如此相似的所谓弟弟实力如何,但阶前霜可是不折不扣的当世排名前十的高手!他一动手,那定然是非同小可,风云变色!

    不料这一下又出了众人意料——阶前霜突然收掌后退,向蓝轩恭手道:“在下失礼了,南宫阁主莫见怪。阁主的红影绵绵掌使得相当精湛,不亚于令兄,在下佩服。”他退回到大厅一侧,恢复漠然难近的气势,犹如刚才一幕不曾发生。

    蓝轩微笑雅致回道:“阶兄言重了,有机会在下也想与你切磋一番。但今日是为玉尊主贺寿而来,还请见谅!”

    花素颜惊魂未定,不明白阶前霜为何突然来袭,又突然收手。玲珑在旁边嫣然含笑,小红眼眸看得清晰分明,道:“素颜,如果你以为小霜子如他外表看起来那么笨,那就错了。他是根本不相信小蓝蓝,一方面怀疑他是南宫卓熙假扮的,另一方面怀疑他也有可能根本不是得南宫卓熙传位,而是故意易容成这模样谋夺枫红阁阁主之位。小霜子这一试招,便发现小蓝蓝的武功确实与南宫卓熙不同,这就否定了猜想一。二是他刚才用的这招,是刻意引对方以红影绵绵掌来对应,小蓝蓝也如他所愿地使了出来。红影绵绵掌乃南宫家只传继承人的秘学,所以证明猜想二也不是。既然都不是,那小蓝蓝这阁主之位是坐得理所当然,稳如泰山。小霜子当然要为自己对阁主无礼之事道歉嘛!”

    花素颜疑惑望向他:“你怎么这么清楚?”

    玲珑撇着桃花媚眼扫了她一眼,唉,素颜也太看不起他了!“我绰号‘江湖最热销的八卦杂志’,天下事无所不知,小霜子这点儿心思怎可能逃得过我的小红眼啊!”说完眨吧眨他那双可爱兔子眼,嗯,看花素颜打了记冷颤,该是感应到效果了!不错!

    这当儿蓝轩已向翠生道贺完,到旁边空位坐下。玲珑一看机不可失、失不再来,凑到花素颜耳边:“大好机会,趁小蓝蓝旁边的人没来,我们快过去!”

    也不管花素颜是否愿意,拉起她就飞奔过去。玲珑望着幽雅俊帅的蓝轩,笑得好热情洋溢,洋溢到狐狸尾巴都露出来了:“小蓝蓝,好久不见!不过才别了一个月,身价就上涨了这么多,果然是优质股啊!”

    蓝轩瞄了玲珑一眼,目光又转到花素颜身上,最后停留在二人相牵的手上。

    花素颜几乎本能地,立即松开了玲珑的手。

    蓝轩也没说话,无声无息地又把目光移开。玲珑也没任何不妥,好像一切十分自然。可花素颜心中百转千回。为什么?她其实只希望大家都开心幸福,却好像,这才是难上之难。

    玲珑凑到蓝轩面前,笑得益加甜美可爱,眨着他的桃花媚眼道:“小蓝蓝,不如告诉我,你是怎么踹开那个难缠的南宫卓熙成为枫红阁阁主的?”眼珠子一转,笑容更加暧昧:“或者说,南宫卓熙——还活着吗?”

    蓝轩低头浅酌了一口酒水,才幽幽望向旁边闪烁着狐狸眼神的玲珑,微笑反问:“你呢?今日这么多江湖豪杰到场,全都是你的功劳吧?这下就算浮大再怎么夺权谋势,也不能当着天下豪杰的面对灵照宫尊主视若无睹了。”

    玲珑耸耸肩,推卸责任道:“谁说的?这些可不全是我的主意哦!”

    期间又来了好几个门派,包括五虎断刀门和其他曾出席结盟大会上的反灵照宫门派,居然也全都来了。而且通通笑容可掬,无半点儿反灵照宫的意思,只是每个人上前祝贺时打量着翠生的目光都很不寻常,仿佛……在讨好未来女婿?

    看到这些人极度献媚的表情,花素颜险些把嘴里的茶喷出来。拜托!玲珑该不会真的拿了结盟大会的名单跑去一个个说亲吧?否则这些人怎会一改前态,个个跑来观赏未来女婿?

    玲珑高呼“五虎断背山的朋友,我们又见面了”,扑过去就要调戏那对师兄弟。至于对方听到“五虎断背山”几个字恨不得将他的美丽薄唇活活撕了的目光,他大人一律过滤当看不见。

    抱完那对五虎断背山的师兄弟,他又毫不吝啬地扑向天道:“小道士,一日不见如隔三秋!我们这一个多月没见,简直如隔……隔……一百多个秋了,想死人……啊呀!小道士欺负人,居然故意避开我的拥抱,害我摔坏了这花容月貌!说!你是不是见异思迁,不爱我了?”

    天道面色阴沉,目不斜视。他如果会理睬这只粘上来就再甩不开的妖精兔子,他就不是人!看看后面那个可怜的玄冰寒女就是一个惨不忍睹的前车之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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