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2)

    两师兄弟本想亮刀子严禁这小子靠近,上次仅一顿饭的功夫,足够令他们了解这只兔子让人恨得牙痒痒的程度。可人家萧大侠还在台上讲得口沫横飞,他们突然亮刀好像也太不敬了吧?没准还被当作刺客万剑穿心?

    玲珑全然不知对方刚做了一个犹关他生死的思想挣扎,好奇问:“重逢也算有缘,上次自我介绍过了,还不知道两位名字呢?”

    黑胡子大汉撇撇嘴:“我叫郭静!旁边这位是我师弟杨糠!”

    玲珑一听,僵住了灿烂笑容。郭静……和杨糠?

    “你们两个……该不会……还是结拜兄弟吧?”

    黑胡子郭静大惊:“咦?小兄弟,你怎么知道?我俩确实是结拜兄弟,只是彼此喊习惯了师兄弟,懒得改口。”

    玲珑仔细端详了面前二人,顿时觉得行走天涯多年,今日终于遇到对手了:“你们该不会还是指腹结拜那种,就是父母说如果生儿女就结为亲家,生儿子就结拜吧?”

    书生杨糠大惊:“咦?这乃是我们两家的隐秘事,你怎么连这个都知道?”

    玲珑转身深吸了口气。拜托!挺住!不就射雕英雄传嘛,大不了回头他亮杨过和小龙女来对抗就好了!努力,挺住,不要昏倒!

    玲珑再次展现独一无二绝不外传的兔子式可爱笑容,道:“不错不错!两位无愧于五虎断背山的名号,我被你们坚持断背的情操深深感动,摆喜酒那天记得一定要请我哦!”

    “哪里哪里,你客气了,到时早点到……呸!你说谁是断背山!!!!”

    这两人真默契,口水一起喷来!烧烤了他也不信,这两师兄弟没搞断背!

    台上的萧凡突然声音一高:“接下来我们有请本次结盟大会的神秘嘉宾——枫红阁阁主南宫大侠讲话!”

    下面一阵骚动。虽然这位神秘嘉宾早就不神秘了——这里许多名门正派的重要人物压根就是他邀请而来的!可亲眼见到这位神秘失踪十年的武林高手,还是免不了一阵哗然。以往听到南宫卓熙的名字,都是他赢了青城派的掌门人和点苍派的第一高手,或者其他江湖前辈高人的传说,如今真见到本人,居然是一个身材中等、相貌儒雅的年轻人,气质卓越不凡,眼光慑人,有见识的忍不住点点头,果然有点儿料。

    可玲珑一见那相貌堂堂的南宫卓熙走出,不禁“咦”了一声。

    另一厢的花素颜也整个人怔住。

    书生杨糠奇道:“怎么了,小兄弟?”

    玲珑仔仔细细、反反复复地望着那个走到萧凡身边的南宫卓熙,忍不住喃喃自语:“哈,这次真是输给小蓝蓝了,甘拜下风……想不到他还藏了这么一手!”

    花素颜盯着台上那人,觉得这是她一生中遇到得最匪异所思的事情!纵然见到玲珑真变成兔子奔进森林,恐怕也不能让她如此花容失色!她在那人身边十五年,熟悉通透,无微不至,仿若亲人,以为自己已经很了解他了,却不想,原来全部都只是自以为是!

    “素颜,你的手好冷。”蓝轩轻握起她的手,依旧温柔淡漠。

    可如果身旁的是蓝轩,那么——站在萧凡旁边一脸正气昂然、和蓝轩一模一样的人——又是谁?!

    枫红阁的……南宫卓熙?!

    深邃的黑眼眸,高挺的鼻子,薄线勾勒的唇瓣,俊秀出众的面孔,高大的身形,雅致的风采。

    消灭虎魄的枫红阁阁主南宫卓熙竟然和蓝轩长得一模一样?!

    她似骤然被一只冰冷的水鬼缠住,僵冷得像个死人。

    蓝轩和南宫卓熙是什么关系?为什么枫红阁要摧毁虎魄?为什么要派周子赎潜进来偷偷窝藏在蓝轩身边?为什么虎魄毁灭时蓝轩说这一天迟早会来?南宫卓熙在江湖消失了十年之久,是否与蓝轩有关系?莫非蓝轩就是南宫卓熙?他消失十年就是为了建立虎魄?不……虎魄已有十多年历史,时间上不吻合!可如果不是,那为什么他们两人长得如此相似,简直好比由同一工匠雕刻而出般一模一样?!

    南宫卓熙和蓝轩虽然模样极像,也都温文尔雅,气质上却截然不同!蓝轩异常温和静雅,南宫卓熙却灼灼逼人,再一细看,便发现两人动作举止许多细微之处也大有不同,好像一具相同的容器,内里装的东西却截然不同。

    花素颜看向身侧的蓝轩,一种莫名的寒意从脚底直窜而上,延着脊骨一路攀爬而上,僵得她整个人如堕冰霜水底,从头到脚,全是冷汗,冻得不似自己。

    十五年来,他从未提过一句与枫红阁有关的话。

    花素颜收细目光,一双冷眸牢牢盯着着眼前这人黑幽幽的双眼。她问:“你……到底是谁?”

    这句话,她曾无数次问过玲珑。

    却想不到,有一日她居然也需要问最亲密无比的蓝轩!

    如果一切本就全都是计划好的种种!他不在乎虎魄的毁灭,他从不踏出虎魄大宅的真正理由,他不能让人知道他面孔的原因!

    那么,他——究竟是谁?

    花素颜从未如此恐惧过。仿佛灵魂深处忽然伸出一只鬼魅般的白手,猛地将五腹六脏掏了一空,又忽然消失无踪,只留下空洞的身躯。

    蓝轩却依然如故,仿佛这只是一件稀松平常的小事,根本不足以让他动摇。他微笑道:“素颜,你不是很清楚我是谁吗?”

    是的,她比谁都清楚他是谁。在今天以前,她真的很清楚!

    南宫卓熙微笑幽雅,气宇轩昂,面对满席各门派的高手前宿不卑不亢,朗声道:“诸位江湖同道,在下枫红阁南宫卓熙,今日有幸和大家见面,不枉此生!”

    蓝轩轻拉住花素颜湿冷颤抖的手,眼神中有种很模糊的情绪,仿佛黑夜中的一点星火,看不通透。

    花素颜心中五味陈杂。她突然很想甩开蓝轩的手,突然又觉得他的手温还是和当年一样,从无区别。可人呢?人也是一样吗?犹豫间中,觉得无比恍惚,总不忍心当真甩开那只温暖大手。

    就是这双手,当年与绝望中拯救了她。

    无论他究竟是什么人,只有这个事实,并无改变。

    南宫卓熙道:“我们枫红阁为配合这次结盟大会,去做了一些事情,结果耽误了行程,今日才赶到,还望大家海涵!”说着抱拳向周围施礼,倒也礼数周到。

    人群中却忽然冒出一句:“南宫阁主是因为在东海迷路才消失了十年吗?”

    众人望去,问话的居然是那个大胡子郭静。

    只见他面色严肃疑惑,全然不似开玩笑。众人窃窃私语,其实大家这两天都听到了这个传闻,疑惑真假,顿时数百双眼睛盯着南宫卓熙,整个大厅鸦雀无声。所有人都等着南宫卓熙开始讲述他的《十年东海迷路记》。

    南宫卓熙低咳一声,无比尴尬。本来好端端的出场气氛,忽然搞得像八卦记者会,也不知哪个混蛋如此造谣,明天派人查出来,非扔到东海喂鱼去!

    他朗声道:“枫红阁一度在武林销声匿迹,是因为一个长期危害武林的神秘组织。如果说现在的灵照宫是猛兽,残害武林,大家都看得到。而另外一个秘密组织却像是暗疮,附着于武林,一点点侵蚀武林。我们枫红阁低调行事多年,就是为了查清这个组织的底细,为武林除害!”

    南宫卓熙这番话说得四平八稳,轻轻巧巧地便解释了自己十年不出的原因,又显得自己以武林安危为己任。

    当他说到神秘组织的时候,许多人已开始猜测是“虎魄”,更有消息灵通的人,早知道虎魄近日里忽然销声匿迹,猜测便是被枫红阁挑了。

    果然,南宫卓熙道出答案:“那个秘密组织就是虎魄!我想在座诸位都有亲朋好友丧命在这个组织手上,而且这个杀手组织如果被灵照宫收买,无疑于为虎作伥,更加危害武林!如果我们要和灵照宫抗争,就要把一切可能成为灵照宫附属的小人先剪除掉!”

    “南宫阁主说得对!”

    “大家一起踹掉灵照宫!”大厅里立刻就有人跟着起哄。

    南宫卓熙满意一笑,点点头:“我很理解大家对于灵照宫压制武林的愤恨,灵照宫这样欺压别的武林同道,实在有违江湖道义。然而如今灵照宫确实强大到难以想象,与其为敌,充满风险,如果大家一盘散沙,肯定会被灵照宫逐个击破。”

    “南宫阁主果然有见识,阶前霜那种随便砍下我小张剑饰的做法就很不对!”大胡子郭静附和的最响亮。

    南宫卓熙接着说:“只不过灵照宫人多势众,许多很出色的门派就是因为以少敌多才输给灵照宫,倒不是说我们完全没有战胜灵照宫的可能。”

    南宫卓熙这番话,许多江湖人听得很受用。虽然他们往往是以多打少还败给了灵照宫,而且是被灵照宫狗腿一级的弟子打败。但此刻枫红阁阁主都说是灵照宫以多欺少,他们也顿时觉得就是被以多欺少。

    玲珑在台下听着南宫卓熙的豪言壮语,听得直打哈欠。嗯,这人一出场顶着一张与小蓝蓝相同的面孔叫他小小惊喜了一番,而后却不断放一堆不知所云全无趣味的话!唉,连那对活宝兄弟郭静杨糠也只顾着附和,再不理睬他。天呀,独自耍宝而没有观众,是多么残忍的事啊!

    忽然在人群中发现了一个与众不同的身影,很是诱人,顿时叫玲珑再次精神大振。

    说是与众不同呢,只因为厅中人人激愤叫嚷,那人却安静得好似一块木头。还要是特木头的那种木头!仿佛这里空无一人,台上的南宫卓熙形如透明,虽面向台上,眼里却连半丝焦聚都没有。

    玲珑偷偷溜到那人背后,双手一遮,清甜呼唤:“亲爱的,猜、猜、我、是、谁?”

    那被遮挡住眼睛的人,依然站在那里,不为所动。

    咳,似乎有些冷场。没办法,唯有再次甜腻腻地撒娇:“亲爱的,猜到了人家就嫁给你哦?”

    还是全无动静,好像他的手根本没有遮掩功能,权当无物,理都懒得理一下。

    玲珑无奈,好吧,再换一招:“亲爱的,如果猜不到我就嫁给你……”

    没等他说完,那人便低沉道:“拿开你的手,玲珑。”

    可恶!非要自己说嫁给他才肯回答,这不合作的笨男人!“小道士,原来你这么怕我嫁给你,朝暮相处,会爱上我啊!”

    那人面孔削瘦,双目洼陷,鼻翼上一条骇人长疤直将脸部分为两段,正是越天城那个孩子听到都会止哭的掌门人——天道。玲珑笑嘻嘻地,两只柔嫩白手毫不客气伸上去,捏起天道那张冷酷面孔就一阵使劲儿揉搓:“怎么每次见到你都是一幅死人脸?好歹也多变化一下形象,例如有时冷峻有时搞笑,有时活泼有时可爱,这样才会有新鲜感啊,才能保证你家小娘子不会日久生厌休了你,是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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