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3)

    花素颜离开房间,翻身上了屋顶,从高眺望整个庭院,好避开巡逻的弟子。

    枫红森严戒备,但对于虎魄出身极为擅长隐藏潜入的她来说,武功虽然比不上蓝轩这种当世高手,还是足以避开巡逻弟子的耳目。

    花素颜在各个屋顶间无声翻落,最后隐入围墙边的林丛后面,只待外面这几个巡逻的弟子一过,她就翻过墙壁,迅速离开。可她突然又犹豫了一下,忍不住回过头,望向囚禁蓝轩的那间屋子。

    ——我向你保证,如果有需要的地方,我一定拜托你。

    潜入屋子时,第一眼看到的是他靠在椅子上,面色有些疲惫,人也瘦了一圈,左手上还挂了一幅精钢所制的铁链,一动,就会伴随沉重的链声。可他还是那么幽雅高贵,像一位最完美的贵公子,笑容恬静温柔,眼神深邃如墨,没有一句抱怨,全部的话,都是他在安慰她。

    一种酸酸楚楚的感觉凝聚在花素颜眼角,几乎灼眼而出。

    所谓的报恩,所谓的愿意为他付出所有,结果全是她单方面的心愿。蓝轩根本不需要她的帮助,无论任何困境,他都能自己解决。他不相信任何人,只相信自己。

    她要到什么时候,才能真正给予他帮助,成为对他来说不可或缺的帮手?

    跟他回虎魄,得他照顾,得他传授武功,得他分配位置任务,其实——甚至连任务,都是他在照顾她!

    她冰雪聪明,怎会不知晓蓝轩隐藏的用心。他根本没分配给她真正危险的任务,他将她保护得如何,她清楚无比!

    正因为如此,才让她更心酸。

    花素颜蹲在林后,明明已入夏,却觉得风冰冷得如霜似雪,将人从头到脚冻得失去感觉。

    心里一片仲怔。

    就在这恍惚的瞬息,霍然一只手突然抓住她的脚踝!

    没有任何预警,没有任何征兆!花素颜大惊,恨自己只顾着胡思乱想,竟全没发现有人接近?不,即使在思考中,她依然耳力极灵,四面八方任何动静都在她判断之下,然而——那只手就像从草地上凭空冒出来般,倏忽握到她脚上,令她措手不及!

    那只手握得极紧,她无法挣脱!仔细看,才发现那是一只皱皱的老人的手,皮肉松弛,似乎还有些伤,却握力极强,显然是练武之人!仔细看并非真的凭空而出,而是从地下伸上来,越过草地,握住她的脚。

    既然挣脱不开,花素颜立即取出怀中利刃。她的剑自跳河遗失后,未来得及配回,但怀里还有可斩筋破骨的短刀。

    “请……请等……一下……”

    声音从地下传来,年迈苍老,且虚弱,断续沙哑,似耗费不少力量才勉强从喉中挤出。

    花素颜愣住,这声音似在哪里听过,却一时间记不起。才不过犹豫了这么一瞬,突然那手猛力将她往下拽,花素颜来不及拉住旁边的草木,整个人便坠入地下。

    好黑。

    这一下变卦极快,她挣脱不及,已摔在地上。尚未稳住身子,便感觉四周一片寂静无声的黑暗,无限包裹着她。唯一的光芒来自她摔下的那个洞口,但她掉下后,草丛又遮蔽住洞口,只透露着极微弱的光。

    花素颜没有马上起身,而是本能地举起手中匕首,小心翼翼戒备着。

    可没有任何突袭,也没有任何埋伏。

    她略为宽心后,才感觉到身旁有一股微弱的呼吸声。虽然微弱,仍能判断是个练家子。可对方已是频死之气,微弱得苟延喘息,不足为惧。她担心的是会否有其他人闻声而至,毕竟这里还是枫红阁的地盘。

    “不用……担心……除了……除了我……没……其他……他们都……都都……不……来……”

    那断续沙哑的老人声音,果然是身边这个微弱呼吸者发出的。花素颜蹙起眉头,一声不吭,连脚步都没轻易动过,小心谨慎地不发出一个声音。

    黑暗中静无声息,除了那老人的喘息,只有她自己的心跳。

    许久。

    眼睛渐渐适应了黑暗。

    环顾四周,这是一座黑幽极深的地牢。一边是墙壁,另一边则是一眼看不到尽头的长长牢廊,没有任何声息。

    花素颜缓缓转动目光,看向身侧老人。这一看,却叫她心头大惊!

    老人虽然伤痕累累,还是清晰可认,正是当初尚书府中自己擒拿失败的福伯!

    为什么福伯会在这里?她任务失败后已传信蓝轩大人,以虎魄的规矩,应是立即有其他人代替她去擒拿此人,怎么又会出现在枫红阁?难道是蓝轩抓到此人后,又交给枫红阁?

    心中顿的疑惑像一堆堆缠绕的飞蛾,火光一起,骤然涌上,驱散不去。

    她抬起冰颤颤的眼眸,见福伯早已是奄奄一息,右手手腕处还被扣在墙壁手拷上,左手也吊着手拷垂在身侧,再看墙壁上破了一口子,倒是他硬撑着把连住手拷的那块墙壁扯破了才取得一只手的自由。

    此时的福伯和当初尚书府中的模样相差悬殊。苍老的面孔像年迈的老树,血迹粘合着一层层皱纹,眼神也虚弱迷离,显然已遭长时间折磨,早伤疲不堪。他撑着双眼努力看向花素颜,喘了半天才轻喃道:“我……我终于……等到……一个不是……枫红……的人……”

    花素颜收起手中匕首,目光如钜,冷道:“为什么要将我拉下来?”

    他左手五指破损,指甲皆落,应是挣脱开枷锁后,用这一只手使尽所有力量,从上方挖出了一个刚够容一人的洞。他或许是想从这个洞逃走的,但右手的枷锁已无力挣脱,自己也精疲力竭,只好等待能帮助他的人经过,便奋力将这唯一的希望拉入地牢。

    福伯突然裂开嘴,“嘿嘿”冷笑。他无神的目光注视了花素颜,却又好象什么都没看见,许久似乎才终于有了几分气息:“我……我认得……你……你是虎魄的那个……玄……玄冰寒女……嘿嘿……谁都可以……只要……不是枫红阁的……”他不仅气息微弱,舌头似乎也遭过烫伤,说话十分辛苦。

    花素颜冷冷望着他,不发一言。福伯喘了会儿,又道:“我……我要和你……做一个……交……交易……”

    花素颜依然分神随时注意着四周的动静,略为沉吟,才道:“什么交易?”

    “一个……非常……对你非常……划得来的……交易……”

    老人枯树皮般的面孔莫名其妙笑了笑,扯着嘴角的笑,似在这般处境下仍有几份得意炫耀:“你……听说过……天月神……神……”

    “天月神功?”花素颜见他说得半死不活,干脆帮他接下去。省的他说得累,自己听着也辛苦。

    “不错……就是那个……江湖上人人……皆想得到的武林神功……天……天月神功……你想不想……得到?”

    花素颜不置可否,从怀里掏出水袋,给福伯递过去:“先喝口水吧。”

    福伯一见到水,暗淡近死的眼中顿时放出光,忙伸出颤抖的左手接过来,拼命往嘴中灌水。将整袋的水都喝光了,才喘了口气,扔下水袋,眼里全是感激:“谢……谢谢……”

    花素颜没说话,静静盯着他。

    因为水的滋润,福伯的舌头灵活了许多:“他们没……给我水和吃的,已经……有将近十天了。他们想了各种法子,来……来折磨我,我都不说,又想假装放了我诱骗我,还是失败……结果这次……就想活活饿死我……让我妥协……”

    福伯顿了顿,才又道:“我是活不下去了,可……我也说什么都不能将那东西交给他们……我宁愿……宁愿……”他双瞳蓦然睁大,几乎要从眼眶中掉下来般,极为狰狞可怖的咬牙道:“南宫卓熙如此折磨我,我偏不给他,我宁愿……和你做一个交易……”

    福伯冷笑一声,这笑声在这黑暗空洞的地牢中回响,阴森而幽长,像一头走投无路的野兽,玉石俱焚的低吼。他眼里併放出一种青色的光芒,道:“我把天月神功给你……你练成神功,帮我……帮我杀了南宫卓熙那兔崽子……”

    似想到了南宫卓熙惨死时的死状,老人的面孔挤出比垂死还可怕的狞笑,却又笑不出来,哑在喉间,泛起青灿灿的光。

    花素颜收细双目,问:“天月神功在你手中?”

    如果那天晚上和白头翁说话的人并非蓝轩,而是南宫卓熙。那……莫非枫红阁要抓福伯,就是为了这天月神功?

    “没错!他们都想夺得这神功,我便说什么也不给他们……他们……他们如此对待我……会遭报应的……”

    花素颜略一回想,便发现其中矛盾:“天月神功不是多年前随着玉长歌去世而消失无踪了吗?”此事当年还引起江湖风波,惹了不少狂妄之徒上灵照宫去送死呢!

    福伯眉宇之间是掩不住的得意:“谁……谁也不知道……这神功秘笈其实自八年前就在我这里了……玉长歌死的时候,当然没人找到……因为……因为他死之前,这秘笈已经被我得手……”

    福伯说得兴奋,太过用气,反而忍不住咳了几声。他顿了顿,缓和过呼吸,用沙哑的声音续道:“这当中原委,除了我没人知道,嘿嘿……你知道为什么玉长歌花了十多年时间走遍天下每一个地方吗?”

    花素颜静默半晌,缓缓摇头。

    “哼!人人都以为他走遍天下是为了寻找对手,其实……他……他是在……找一个女人!”

    一个女人?

    “是一个……白月仙庄的女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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