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3)

    我立马望下去,却只见空地上,站满了许多妇女摇着一个个小盅,不知道在做什么。可我就是再没经验,也看得出来这些妇女都不会武功,那……是练什么功啊?

    “她们是在养蛊。”

    “蛊?”

    “蛊是一种虫,如果用在坏处可以施毒下咒,但使用恰当,则可以治病疗伤,还能吸掉人体内的毒素。”

    原来是蛊啊,好像曾听爹爹说过有些苗疆人有养蛊的习性。不过……

    “她们都不会武功啊?那怎么练邪功?”

    他望着我的目光中多了一丝赞赏:“不错。她们只是一群药师的妻子家人,帮药师养蛊和种药草而已。”

    “药师?”不是邪魔外道吗?

    他摇摇头,说:“风神教的人其实只是一群崇尚风神的药师而已。他们相信风会为人带来健康。这些药师都不会武功,但他们喜欢养蛊和其他怪虫,像水蛭之类,通过这些虫的习性来去除人体上的疾病。”

    我听得呆住,一时间有些反应不过来:“可是……我爹爹说……他们是□□……”

    他望着我,目光十分温柔:“你是‘长昆剑’薛赢的女儿?那你知道,你爹爹又是从哪里得知他们是□□的?”

    我回忆了一下:“是两个夜长门的长老来说的,好像这次群雄会也是他们牵头的。”

    他低下头沉思,不再说话,许久才又抬起那漂亮的淡薄微笑:“夜长门与风神教共处苗疆,他们也有用蛊的习性。看来风神教这用蛊治病的法子正好与他们用蛊下毒的毒性相克,嗯……难怪他们要找借口铲除风神教。风神教与中原向来没什么联系,各大门派都不了解他们,他们又确实有养蛊,若攻杀过来,根本是百口莫辩。夜长门这招好毒!”

    我望着他那完美无缺的微笑,一句话也接不下去。

    莫非……真如他所言,爹爹他也……弄错了?可是,爹爹他是武林中极有名望的人啊,怎么可能会轻易弄错……

    他似看出我的疑惑,反问:“我们过来这一路,你可有见到几个会武功的人?”

    我垂下头。

    没错。途中我们一直在屋檐上行走,避开那些风神教的人,我虽然欠缺经验,也轻易看出除了守门弟子和个别几人外,其他人,全都不会武功。

    他们都不过是些穿着苗疆服装的普通人,嘴里谈论的也不是武功,而是各种医药的法子。便是会武功的几个守卫,武功也不高,大概只有我家门派最小弟子的程度。

    我的心刹那间便凉了。

    这里根本不是什么□□……全是骗人的……

    他拉着我,悄悄离开风神教。出了门,寻到了我的马,他拍拍我肩膀:“快回家吧!你还小,江湖混乱,不是你一个女孩子应付得来。”

    我看着他离开的背影,那一刻,不知道是被一种什么情絮煽动。想到他温柔的微笑,神采飞扬的目光,俊美邪逸的面孔……

    我突然唤他:“喂!”

    我只能这么喊,因为我连他的名字都不知道。

    我驱马奔到他身侧,他抬头望着我。我心意坚定道:“我要去群雄会阻止他们。”

    他一愣,好像我又说了什么很好笑的事,怔地一下又绽放出那邪邪的漂亮笑容,仿佛在夜空中盛放的烟花,绚丽夺目,说不尽得迷人。

    他望着我,无奈中带着几分欣赏:“就知道你不会轻易罢休。那你是想叫我陪你去群雄会?”

    我面色一红:“才……才没有呢……我……我是……我是见你一个人,没地方去,满可怜的!看你衣服这么破旧,也不会有钱,我可怜你才想给你份差事而已!”砍死我也不承认是不知道群雄聚会要怎么去!

    他满眼笑意地点点头:“那么说我该多谢姑娘你了?”

    后来无论多少次,每次想起他时,都是先想起他那满眼的笑意。也许那时候的我已经中了他的邪法,就此为他沉沦下去,毫无底线地,不断沉溺。

    他明明没有养蛊,没有施法。

    却叫我如中了邪咒般,就这么将他种了在心上,日日生根,再无法拔起。

    之后我们一起前往群雄会的目的地,由于日期紧凑,路上都没有多少歇息时间。可每次我入睡时他都未睡,当我醒来时,他已经整理好东西等着我。吃住用行,全都是他在打理。那时的我,却单纯将他想成一个仆役出身的人,否则怎么会如此擅长这些活儿呢?

    尽管对他心动,可天生的小姐脾气叫我说什么也不肯承认,反而对他更凶,指手划脚地叫他做这做那。

    但他也不示弱,老笑我是“小猪女”。可恶!我究竟哪里像猪嘛,偏要这么叫我!

    看到我生气,气得跳脚,他又会笑得好开心,像碧蓝长空,像满池绿水,像夜空中最亮的那颗星星,看得我拔不出眼睛,然后宠着小孩子般摸摸我的头发。

    直到那天在路上,我们遇到夜长门的人。也许他们早料到可能有人会偷偷去探查,所以在从风神教到群雄会的途中一直戒备着。那时的我十分热血冲动,一想到这些人的卑鄙行径,恨不得立即拔剑杀了他们。可他却阻止了我,还用一张大披风将我整个人包裹了起来,包得密密实实。

    “你还没杀过人吧?”他将我抱在怀中,隔着披风凑到我耳边,非常近的距离,尽管有布料遮挡,却能感受他吐在我耳际的那口热气。

    几乎,在那一瞬灼穿了我的耳朵。

    他的声音低沉有力,道:“不要跨过这条线,这是条不归路。你呢,还是一直这么单纯天真得最可爱。”

    我的心在那一瞬撼动了。

    像被一把隐形利刃穿透而过,忽然哽咽住呼吸,断了灵魂,脱离了躯壳。

    “剑借我。”

    说完那三个字他便松了手,接着传来兵刃交错声,速度十分快,快得让我心惊肉跳。

    不!

    我拉开披风,外面不知何时下起了细雨。雨水中,他似乎听到我的声音回头望过来,俊逸的面孔被雨水打得有些零乱,手中那把跟我借的剑还沾染着鲜血。而他背后,则躺着两具尸体。

    我几乎刹那便吓白了脸。

    那是真正的尸体!

    他似乎也没料到我会自己掀开披风,有些怔住,还没来得及唤我,我便在惊恐中忽然拉动了疆绳。天啊!那才是爹爹说的江湖吗?那些血!他……竟然杀了那两个人?

    “小薰!”

    我顾不得他的喊叫,彷徨中掉转马头。雨势渐强,在我脸上身上狂击,可我什么都顾不得,拼命策马狂奔。

    好可怕!

    爹爹说的江湖,就是这样每天在刀口上舔血……是真的要每天杀人的吗?

    刚才还活着跟我们说话的两个人,现在已经变成了不会动的尸体?!江湖不是只有正义凛然,锄强扶弱,劫富济贫,像爹爹般人人景仰而已吗?!

    不!

    这样的江湖,不是我想要的!

    我吓得心里一片混乱,什么都无法思考,又似乎什么都在思考,不知道自己要跑到哪里,一心只想逃离,逃离这个可怕的远远超越我想象的江湖!

    “小薰!快停下马,前面是悬崖!”

    我在雨声中听到他的喊叫,无法细想马这么急促的速度,他是如何赤脚追上来!只记得恐惧,无尽的恐惧!就在几乎飞出去的刹那,面前突然一片昏白,我感觉被某个人拉入怀抱,从马上跌落下来。

    乌云密布的天空,是我最后看到的景色。

    接着我的视线就被一个厚实的胸膛彻底遮掩住,我感觉到一下下接连不断的跌撞,一路滚下草地,滚下土坡,明明那么陡峭倾斜,一路停不住的滚动和碰撞,我却突然很想哭。

    因为他抱得那么紧,那么深,那么体贴。

    体贴到连一个空隙都没有,没让我受一处伤。

    我们滚了很久,才渐渐停下来。

    我怔怔感受着自己惊吓不止的激烈心跳,他将我从怀里轻轻拉起来,细心又心痛地为我摘下面上发上的一根根草屑。

    “痛吗?有没有受伤?”

    我抬起头,看到他温柔的目光,看到他面孔上一条条被刮伤的血丝。那一刹,我知道,我最后的防线已经彻底崩溃了。

    他无奈又怜惜地轻轻拭去我眼角的泪,眼里充满歉意:“对不起,我不该让你看到这些。”

    不。

    我不是因为这个而哭的。

    可结果,我却像个孩子般抱着他哭了很久很久,他一改之前和我吵嘴时的嚣张,整整两个时辰,温柔抱着我,不断哄我。

    那时候的我,望着他温柔的眼神,突然冒出一个很奇怪的想法。

    爹爹老说我是野丫头,将来没人敢娶我。

    可如果是一个像他这么温柔的人,大概,不会介意我是个野丫头吧……

    但也是那时候,我在他怀里,如此近的距离,第一次看到了他胸口挂着一块白玉小锁,非常小,像女子用的那种。

    上面写着一个“白”字。

    像一刀刀刻在心脏上的雕啄,刻得那么深那么清晰,带着不知道属于谁的命运,挂在他颈项上。

    一直到许久许久以后,我才知道,其实他也和我一样,中了蛊的毒咒。

    而且是一生都无法解开的巨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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