蓝轩横抱起花素颜，根本不理后面那一票人，直接施展轻功，以最快速度将她带回到房中，放在床上。

    花素颜忍着痛，冷道：“我自己来可以了。”

    “不要说话。”

    蓝轩没给她推拒的机会，扶她坐起，一掌从背后拍入她左肩。花素颜“啊”地一声，剑头已被掌力震飞出去，血从伤口中飞溅而出，带着零碎的艳丽，坠毁在他的雪白床塌上。

    这一下激痛，花素颜柔柔的身子顿时朝后倒去。蓝轩忙扶住她，让无力的她靠在自己怀里，一边给她点穴止血，一边轻轻撕开她衣襟，为她包扎。

    他甚至无须询问是否可以看她的肌肤——他有这个特权，从来都有。

    伤口有点儿深，虽然剑被折断了去势，但当时距离实在太近，没穿肩而过已经很好了。

    蓝轩看着冰肌玉肤中赫然一道血淋淋地剑伤，不禁大为心疼，忍不住骂：“傻丫头，拿自己身体来挡，难道你以为我接不住吗？”

    他居然骂了她？

    多么神奇，他向来以温柔微笑的面具而自傲，如今竟脱口而出一句责备？蓝轩自己也觉得不可思议，可已经顾不到了。他很心疼——不是刻意装出来的心疼，是真实无疑的，甚至心疼到在看见她伤口时，倒抽了一口气。

    花素颜任他摆弄着伤口，轻声道：“我只是……不想让您有一丝的危险……”

    他恼怒了，斥道：“所以我才说你傻！纵然让我有点儿危险又如何？我就算中了剑也不过轻伤，你却拿自己单薄的身子来接！”

    花素颜已经有些痛得糊涂了，双眼朦胧地睁不开，却还是惊讶无比地努力望着他：“您……您是在生气吗……”

    “是！我是在生气！”蓝轩低吼。他已经不想再计较自己居然为了如此鸡毛蒜皮的事儿而动摇了长久以来的面具，他甚至更气另一件事：“我说过不要再用‘您’这个称呼！我并不想要你的尊敬。”

    “可是……您就是一个……让我敬重的……人……”

    花素颜含糊地说完这句话，便陷入昏迷。

    昏迷瞬间有种奇怪的感觉——蓝轩大人刚才那恼怒的模样，居然叫她很开心……

    还记得转轮山上，他连自己的生死都不顾，眼中有的，只是一个死人的魂魄。是一个带着非常温柔祥和面具的死人，无心无灵。

    可现在，他居然恼怒了。

    她甚至可以听出他话语中完全不加掩饰的焦虑。

    她真的很高兴。因为蓝轩是一个如此优秀温柔的人，这么好的人，却因为命运的不公平而一生都只能停驻在死人般的影子里，那是一件多么可惜的事。

    她由衷地希望，有一天，蓝轩可以和她一样被一个人改变，恢复成一个真正的人……

    当花素颜醒来时，已经过了一个多时辰，而且是被一种暖洋洋的热力催醒的。

    她睁开眼睛，发现自己还坐在蓝轩床上。背后一只大手顶着她的背，热力由此而来，暖暖柔柔，包裹住她的心，将她胸口那股一直未好的闷塞之气逐渐化去。

    “不要……”她开口，有一丝不愿意：“这样很伤您的真气……”

    “你被红影绵绵掌打中的伤还未痊愈，为什么不告诉我？”

    蓝轩站在床边，以内力帮她疗伤，另一手仍轻轻舞着那把扇子。明明是运功疗伤，到了他身上也变得莫名雅致的事，更何况点点微笑俊逸非凡，仿佛丝毫没费劲。

    花素颜却明白，他这么输送内力实则很损耗。蓝轩甫成为枫红阁阁主，将来危险的事多得数不清，怎可以为了她而浪费内力？她想转身，却苦于此时无法轻易动弹，只好冷柔柔地哀求：“请收回您的气……”

    蓝轩淡淡笑着，右手还搁在她背上，左手扇子一收忽然托过她的脸，就这么弯下身子，吻了在她抬起的唇上。他的吻亦温温软软，柔肠入心，叫她虽惊诧，却不忍心拒绝。

    蓝轩摇摇头，道：“你既然醒了，先调整气息吧。伤虽然不重，但若不彻底根除，只怕将来会留后患。”

    花素颜知道再说无用，惟有闭眼运气。顺着蓝轩推过来的真气，约莫又过了一个时辰的功夫，才彻底将梗在胸口的那团闷涩根除。

    蓝轩收回气息，额间有薄汗，仍幽雅地舞着扇子，有一下没一下地，突然扇子方向一转，却是为花素颜扇了起来，另一只手递到她额间，用衣袖轻轻给她印了一下汗。

    “下次再有这种事，直接告诉我。”他摇头笑道：“不过我也笨，忘记你向来如此。你从不把自己当一回事，却把我的看做最重要。”

    他的笑容还是那么柔和，搀杂了淡淡的哀愁和无奈。

    花素颜低下头，避开他伸过来的手。她知道他因何而哀愁心痛。如今他翻转命运，由影成了光，还有什么不满足？

    只有一样——她不爱他。

    他再温柔体贴，照顾细致，她终是爱上了另一个男人。

    花素颜有些心虚。她终归成了一个自私的女人，单方面付出她能付出的东西，却不问蓝轩需要的是什么。她突然好恨自己。

    蓝轩在花素颜低垂的眼眸中，看到了千言万语，百般惆怅。于是他眼中也闪过千言万语，百般惆怅，犹如碧蓝无限的晴空中，陡然闪了一记横雷银电，被划成了破碎的镜子，再不复光鲜。

    他道：“我们出去走走吧？”

    花素颜抬起头，看到蓝笑容恬淡，俊美的面孔上没有丝毫破绽。她点点头，起身时发现自己左肩的伤口已经包扎漂亮。

    花素颜身上带伤，又刚调养完内息，不宜剧烈，是以两人仅驱马缓步，走进山后面的林子。

    林中鸟声不断，清幽宜人，两旁葱绿高低起伏、疏密相间，在灿若金炫的阳光照耀下，闪着翠华的光芒。地上是层层累积起的厚厚落叶，马蹄一下下缓缓踩踏在上面，有种漫步云端的错觉。花素颜透过衣服布料，感觉到蓝轩在她背后紧贴着的胸膛，觉得很奇妙。前不久她才和玲珑共骑到京城，现在又和蓝轩。但两种感觉截然不同。她喜欢玲珑，和他在一起很开心，可和蓝轩——则是无比舒心的祥和，就像靠在亲人怀里，仿佛天地万物都停止运作，静止无声，就连缓慢的马蹄声也消失无踪，如此安详。

    他本就是叫人无比安心的男子，叫她即使身处虎魄这样黑暗的杀手组织，依然像被一双羽毛般轻盈温暖的大手包裹住般温暖。她怎会不懂，怎能不感动。她想付出很多，可每次回首，永远是蓝轩付出的更多。

    她这一生，大概都无法回报完他的恩和情。

    马匹在一池塘旁停驻，蓝轩跳下马，理所当然地伸手接住后面的花素颜，好像她并非武功高强的玄冰寒女，依然是那个枯萎半死的六岁小女孩。

    他们坐在池塘边，一言不发，马儿就在旁边悠闲地吃草。世界安静地如一碰即碎的水晶，虽透明美丽，也脆弱无比，就像此刻的他们。

    蓝轩笑起来：“知道为什么带你来这里吗？”

    花素颜摇摇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