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嘉禾，今天不去图书馆？”
祝静子在宿舍门后贴的镜子前整理着头发，一边问身后的人。
宋嘉禾取下帆布包，点点头， “嗯，上午要去临江路那边做家教。”
“你都大三下了，还做家教？”
“这学期带完就不带了。”
宋嘉禾从大一的时候就做过不少兼职，因此学校社团或组织也一个都没加入，天天围着学习和工作转。
“对了，策划我的那部分写完已经发到你微信了。”
“好，我下午应该能改完，然后就发给指导老师。”
宋嘉禾打开手机微信，大致看了祝静子发过来的文档。
这是之前她们参加的一次社会实践，地点在南淮北部的一个小镇上，镇子里的人种桃树为生，但近几年在互联网冲击下因为营销做得不够，桃子的销量一直不好。
桃镇的例子还算典型，宋嘉禾就将此选作了调研项目，策划在导师的建议下改了很多遍。
本来也就是为了实践学分做的，初稿却被导师看中，说可以往上面投有立项的机会，对考研保研都有帮助。
她们也就做了更多的尝试，同时也能帮助那些村民提高原生态桃子销量，打响名号。
去临江路先做208路公交，到站之后再走段路，这边是一小片别墅区，门口写着“临江华府”。
宋嘉禾关了手机放进包里，沿着石板路往前面走。
她上学期开始给这户人家上高一的儿子做家教，补习数学和英语，每周一次，各两个小时。
“先把上次的月考试卷拿出来吧。”
宋嘉禾进了书房将包放在桌子上，林飞坐在椅子上，戴着眼镜，微微有些驼背，他学习其实挺认真的，只是可能还没开窍，有时候思维比较固化。
“这次考的不错哎。”宋嘉禾将试卷翻到后面，倒数第三道题目下方一片空白， “立体几何这一题没做出来，十二分。”
林飞不好意思的挠了下头发， “当、当时遇到的时候不会先跳过了，想着做完其他的题再回来做，后来时间就赶不及了，也没想出来。”
他身材偏瘦，说话也细声细气的。
宋嘉禾点头思考，拿起自动铅笔，在那个图形上从上之下画了条虚线， “你看，从这里画一条辅助线，看懂了吗？”
“啊，这么简单，我知道解题思路怎么写了。”
林飞恍然大悟的抓起黑笔，在试卷上列着式子。
图书馆里，周衍靠着椅背，头稍侧偏，脸上带着点倦意，他今天七点不到就过来了，可现在快九点，对面的座位还是空着的。
周六休息？
居然...有些不习惯。
周衍又想了几秒，拿起桌子上的手机，快速在聊天框里编辑了几条短信过去。
手机屏幕亮起，宋嘉禾正看着林飞做题， “下次来的时候我再给你找几道同类型的，这一块专门练练，不难的。”
“嗯。”
门从外面被轻声推开，林母端着一盘水果进来，手上拎着一个牛皮纸袋。
“小宋老师，休息一下吧，来吃点水果。”
宋嘉禾站起身， “林阿姨。”
“小飞上次考的很不错，还说你教的好。”
林母穿着家居的浅灰色裙衫，头发整齐的梳过，在脑后挽了一个簪，这边的中年妇女大多是如此装扮，温婉秀气。
她将盘子放到茶几上，这间书房不算大，陈设也比较简单，靠墙立着书柜，两张凳子，书桌在窗前。
“是吗。”宋嘉禾有些不好意思， “他能进步我也很高兴。”
林母从纸袋里拿出一个盒子，笑眯眯的说： “阿姨前几天去逛商场，看到这款手表觉得好看，想着你应该会喜欢。”
她打开盒子，黑色丝绒之上是一条很精致的白色腕表，看着就价值不菲。
“阿姨，这我不能收。”
宋嘉禾将手背到身后，往后退了一步。
“你就收了吧，这也不能退，阿姨本来就是买给你的，是不是不喜欢？”
“不是，这，这太贵重了。”
“哪有，你都不知道小飞这孩子成绩进步我和他爸爸有多高兴，之前你没来的时候也请过家教，成绩都没什么起色。”林母说到这压低了一些声音，
“他性格可能有点闷，不怎么爱说话，人教了几次就说教不了，多亏你有耐心。”
这是真的，她刚接触林飞的时候也觉得他比自己还要社恐，说一句话超过十个字都艰难，和他在一起宋嘉禾都觉得自己十分外向。
后来慢慢的就好起来，甚至会主动问她问题。
“可能是小时候他爸管太严，那时候打怕了，工作忙，对孩子的事情也不上心。
林母握住宋嘉禾的手， “要不是你要考研，还真想你接着教他，阿姨是真的喜欢你，哪个母亲这么幸运能有你这么聪明乖巧的女儿。”
说着，就要将手表给宋嘉禾戴上，见她还要拒绝，林母故意拉下脸佯装生气， “你要是真不要，阿姨可就扔了，反正家人也没有人能带。”
“嘉禾姐，你就收下吧。”
一直低头做题的林飞忽然转过头出声，说完又极快的转过身，仿佛那一下鼓足了很大的勇气。
连林母都稍显讶色。
宋嘉禾也只好收下，将之前戴着的黑色手表取掉，林母笑着说， “这才对嘛。”
手表腕带碰到肌肤，如玉般凉凉的。
林母端详着很满意， “真好看。”
补完课已到中午，林母又一定要让宋嘉禾留下来吃午饭，她拗不过只能答应，回去的时候犯困，在公交车上睡了会，然后到学校回寝室拿了需要用的东西直奔图书馆。
周衍正趴在桌子上睡觉，她不知道他为什么不回寝室睡。
宋嘉禾用手机扫码签到，然后习惯性的打开个人账号，看到几个小时研搭发过来的消息。
衍尔：准备学习！
衍尔：你今天上午做英语试卷吗？
其实中午的时候宋嘉禾看见了，只是当时林母刚好在厨房喊她过去，就忘记回复。
而且，怎么感觉衍尔这问题有些奇怪。
她回复：上午没做试卷，现在准备学习！（小人加油表情包）
按下发送。
叮咚，周衍手机响了下，他慢慢睁开眼，先枕着手臂反应了会，才坐起身拿起手机看消息。
水禾日记刚刚发过来一条私信。
现在才回。
周衍看过消息内容，本来问的那两句就是想试探她上午有没有学习，或者来图书馆。
他抬眼，刚刚睡醒眸子格外的黑，目光落至她右手腕上。
白色的，昨天不是黑色？
也不至于记错。
宋嘉禾开了笔记本，弯腰在墙边找到充电插座然后给电脑接上充电器，接收之前队友发过来的文档以及PPT整合，结合导师的修改意见，开始改策划。
她一脸严肃，模样比做题的时候还要专注，思路卡住的时候，会无意识的蹙眉，或者有时食指弯起，点两下自己的下巴。
“学长，外面有人找你。”
宋嘉禾抬起头，一张很漂亮的女孩子的脸，温声细语的。
那女生往这边看过来，她抿了下唇，低头继续改稿。
周衍起身跟着那个女生出去，经过她身边的时候，衣角带动了宋嘉禾放在桌上的一本习题册。
他没有察觉。
宋嘉禾默了默，忍住想往后看的冲动，然后将习题册扶正，她打下一句话，又觉得不行，于是删掉。
看了一下午的电脑，头有些疼，她揉着太阳穴，不经意往菜单右下角扫了眼，电池那里只黑了一半，说明有一会没进电了。
充电器掉了？
宋嘉禾手扶着桌子弯下腰，插头好好的在孔里，她往里按了按，同时抬起头看电脑。
仍旧没有反应。
怎么回事，宋嘉禾又将插头拔掉，结果再抬头，电脑黑屏了！
宋嘉禾：？？？
她握着充电线，大脑也仿佛死机，不同的是一片空白，这什么情况？
后背上登时热起来，像有许多小蚂蚁在上面爬，刚才的文档不知道有没有自动保存，这一下午可能白干了。
还好手机上有改之前的备份，还能重来。
对面空着的座位，没有风的下午，雾森森的天空，忽然很无助，无奈。
手边屏幕亮了下，是祝子静问她策划进度怎么样了。
宋嘉禾这才回过神，连忙给她发消息说电脑不知道怎么回事忽然黑屏了，不知道文档有没有保存。
打到一半忽然想到跟静子说这些有什么用呢，只能让她也跟着着急担心，又帮不上什么忙。
她将字删掉，退出聊天页面。
一会再说吧。
宋嘉禾电脑小白一个，没想那么多的就开始按电源键，记得之前老师好像上课时说过，重启？应该是吧，先试试。
她低头搜索解决方法，然后听见身边有人说， “别乱动。”
朗朗一道声音，有如雨水打在玉石上，又有些低沉。
“嗯？”
周衍不知道什么时候过来的，他拿起桌子上的一只笔，挑起宋嘉禾按在电脑键盘上的手指。
有些好笑， “按这个做什么？”
宋嘉禾仿佛抓住了救命稻草， “学长，我刚刚正在改策划，发现没充上电就把电源拔掉重新插，结果不知道为什么电脑就黑屏了。”
她一口气说完，急得眼圈有点红。
“嗯，我知道，刚刚在后面看到了，你先别急。”
“文档会不会丢掉，我不确定之前有没有保存。”
“应该不会。”
周衍将她电脑的连接线拔掉，然后坐到对面在键盘上捣鼓了一阵。
他一脸从容，眉毛都没皱一下。
宋嘉禾放在桌子上的手握在一起，在这空隙中他前面说的话在脑海中一闪，周衍说的在后面看到了，哪后面？
刚才不是出去了，回来的路上看见了吗？
自修室外面是玻璃门，站在外面和别人说话也能看到里面的情形。
他应该不会看着她吧。
宋嘉禾这样胡乱想着，感受到一阵风，玻璃门被推开又关上，然后有人走过来，桌子上多了几个螺丝刀和撬棒。
“衍哥，你要的东西。”
一个身量略微有些胖的男生站在桌边，撑着膝盖喘着气说，他看了下宋嘉禾，然后对周衍说： “那我先走了。”
那个眼神里似乎掺杂着好奇，还有其他什么的东西，宋嘉禾没有注意到，只是一脸震惊的看着这些小工具。
周衍点了点头，然后开始拆笔记本。
“这些，你什么时候让人送过来的？”
她将才一直看着周衍，没见他用手机给别人打电话还是发消息。
“哦。”周衍将拆掉的螺丝放到桌面，手上动作不停，轻描淡写说道： “在外面和人说话的时候，看到你电脑黑屏，想着可能要用到就让人送了。”
他说到这抬眼，带着点笑意， “感觉你会着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