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衍轻轻拽了下她的马尾，觉得还是有必要说明一下， “我说的开玩笑，是指你考不考研这件事和房子住不住是两码事。”
“不管你考不考研，都是我女朋友，宋嘉禾学妹，懂？”
“真的？”
“还能骗你不成，天天都在胡思乱想些什么。”
两个人进了图书馆，站在自修室外面的自动打印机整理真题资料，周衍扫码传文件，随口问了句：
“不过你怎么忽然问这个问题？”
宋嘉禾眸色闪了闪， “就是最近身边同学好多找工作的，辅导员说我们这个专业应届生就业率也很高。”
周衍站在她面前，按着订书机的手顿了下，又镇定自若的将几十页纸印在一起，他背对着身问她， “你是准备工作吗？”
手里拿着的是数学试题，十几套试卷安安静静躺在机器上，还有余温和淡淡油墨香。
语气稀松平常，像是在询问她晚饭想吃什么。
看不见他的表情，宋嘉禾心脏却多跳了半拍。
猜这么准。
“没有。”她岔开话题，上前一步低头去看周衍手中的试卷，状似小小的抱怨， “这次怎么这么多。”
“你一轮复习不是过完了吗？刚好夯实一下。”
“收到，谢谢学长。”
宋嘉禾接过试卷转身往自修室里面走，低头掩住眼底化不开的愁绪。
暑假留校的生活和之前没怎么变，她和周衍作息都比较规律，每天固定时间去图书馆学习。
周末晚上，宋母的电话打了好几遍，问她怎么还没放假，不会还想着什么考研吧。
【你能不能听点话，怎么这么喜欢上学？让你上大学不就是为了找个好工作，都多大人了】
【妈妈一个人真的负担不了你们两个，不知道心疼一下吗？】
【你是姐姐】
堪比杀手锏的四个字。
之前考研还是工作的问题，宋嘉禾说自己再想想，七月已经将近过去一半，不能再拖了。
宋嘉禾看了几秒，关上手机趴在沙发上，将脸埋在枕头里，无力感浪潮般袭过来。
她在家穿着一件白色的过膝长裙，一条腿搭在外面轻轻晃着，脚踝精致小巧。
周衍坐在旁边写程序，键盘的敲击声清脆，听着很解压。
这是两人协商好的每周固定放松时间，可在一起之后宋嘉禾才发现他是真的卷，不过想一想如果是自己男朋友的话那就可以原谅。
Deadline。
宋嘉禾默默念着这个单词，胳膊往上移了一些，腰间那里斜坡似的塌下去，少女曲线毕露。
一下午她都没怎么说话，地上扔了几本书，周衍捡起来放在旁边的移动书架上，移过去坐在侧边，掌心向下抚了抚她的腰肢。
他喜欢用点力气，从一侧到另一侧，又按又揉的。
“困了？”
宋嘉禾动了下腿，摇摇头。
她其实上大学之后，没怎么用家里的钱的。
以后上研究生，也可以兼职养活自己。
只是不知道现在应该怎么办。
一边是上学，一边是工作，好像选哪一个都无所谓。
但为什么还会难受呢。
妈妈的话不是没有道理，宋嘉宇明年要上大学，她如果尽快工作的话，确实能为家里减少负担。
放在茶几上的手机叮咚响了好几下，周衍单手拿过解锁，是原来班级群里的同学张罗着要聚餐，还有穆子骁发过来的一些日常。
他右手从上往下撸猫一样顺着宋嘉禾的脊背，一边看着那几张穿着泳裤的照片，拧眉打了个滚字过去。
宋嘉禾有一会没说话，察觉到他不太对劲，周衍扔了手机，俯身凑过去，从侧面看她的脸。
他手臂环着撑在沙发上，又不敢压，离她趴着的身体有一段距离。
“今天怎么回事，这么蔫。”
周衍伸手把她垂下来的头发勾在耳后， “嗯？”
宋嘉禾还是没说话。
周衍不依不挠，凑近在她耳朵上亲了一下， “说说。”
宋嘉禾怕痒，往里面缩了缩，瓮声瓮气， “好痒。”
见没有办法，他干脆起身，右手从沙发里侧绕道她腹部，左手从外面绕道肩膀前，把人托起来揽到自己怀里。
宋嘉禾低下头，散着的头发有点乱，有的贴在脸上。
周衍伸出手往后别，露出素净的一张脸，两颊微粉，下巴那里有一道红印， “脸都压红了，怎么回事，因为什么不开心了？”
他音量不大，语气温柔，温柔的让她想哭。
说真的，宋嘉禾是那种一直倾向于自我消化的人，不喜欢将负面的情绪带给别人，也不习惯倾诉。
所以她摇摇头，咬了下唇， “真没事。”
“真的假的？我最近作业也没有布置的很多吧。”他偏头观察女孩表情，宋嘉禾试着笑却扬不起嘴角，干脆伸出胳膊，环住他的脖颈。
不想让她看到自己这样丧气的一面。
姿势有点不太舒服，宋嘉禾脑子里此刻什么也没没有，就想这么抱他一会，于是站起身，改为跨坐在他身上。
就想抱着他。
就一会儿，我一会就好了。
宋嘉禾放松地靠在他肩膀，手臂搭上去。
这种亲密的姿势，两人在一起住后还是第一次，还是她主动的。
虽然知道在这种她心情低落的时候不太好，可周衍还是在她上来的那一瞬间起了反应。
偏偏宋嘉禾可能是觉得怎么都不舒服，又往他身上蹭了蹭。
周衍深深喘了下，小腹开始发胀，起热，里面像滚着火球。
“别，别动。”
周衍张了张嘴，却没有出声，他清了下嗓子，其实可以在这时候让她下去，但并没有，只是稍偏头，潜意识里任由她的脸在上面来回蹭着。
上面热，下面同样。
放在沙发上的手攥紧了又松开，也不敢碰她，最后攥着抱枕一角。
周衍闭了闭眼，视线移到茶几的遥控器，电脑显示屏，然后是水杯，天花板，最后靠在心里默念英语语法来分散注意力，极力回忆专业知识。
高斯函数利用平滑与微分完成计算，平均滤波...什么玩意儿。
他么的都没用。
周衍觉得自己完了。
真的很难受。
很难不办。
不能乘人之危，可他也不能忍。
为什么要忍，这是他女朋友。
惦记一两年了。
身上的宋嘉禾丝毫未察觉到周衍那边的心理斗争，低落情绪如同濒临溺水，只想抓住能抓住的。
又往里面坐了一些，左手握住右手肩膀，将脸埋在他脖子里，让自己想着别的事情。
学长身上，好好闻。
细软发丝从他圆形领口滑下去，随着动作扫着心口。
像有只小刷子不停在那撩拨。
周衍太阳穴突突的跳，视线转了一圈，最后又不可避免且无可奈何的转到她身上，从这个角度，他很不绅士的从她堆砌起的衣服布料后襟看进去。
细腻肌肤一览无余，两片振翅蝴蝶骨，中间一长条凸起的骨节。
周衍闭眼滚了下喉咙，无意识的一幕还是印到了脑海中。
白色的。
甚至都想到要怎么解开了。
天色将暗未暗，从落地窗望过去，云彩烧透了半边天，一地霞光蔓延至他脚边。
一直烧到他身上。
在仅有的理智宣布告罄之前，周衍手指往上捏起她肩膀裙子布料，泄愤似的用力咬下去。
棉布料留下牙印，周衍沉了口气，将宋嘉禾从自己身上扒拉下来，扶着她的腰，蝉翼般的长睫垂下， “带你出去逛逛，大学城那边晚上很热闹。”
其实是他现在必须得活动活动，不然真担心自己一时冲动。
而且，家里也没买......那个。
之前一直觉得自己定力很好，不需要。
如今想来竟是高估了。
因为一直趴在周衍身上，宋嘉禾心情好了一点，下来之后发现周衍好像不大高兴的样子。
宋嘉禾试探询问， “给你腿压麻了？”
她目光往下，有点没抱够。
“没有。”
周衍迅速起身， “我先去洗个澡，等我会。”
对学长向来百分之百信任的宋嘉禾乖巧点头， “好的。”
她坐在沙发上等他，顺便从茶几下面的抽屉里拿出镜子和口红和粉底，化了个淡妆。
浴室传来哗哗的水声，客厅内渐渐转暗，天空如墨，周衍还是没有出来。
宋嘉禾开了房间的灯，回来路过沙发看见一只抱枕边缘外套皱的不行，她有点强迫症，伸手抚平四角。
又坐在地上收拾了一会桌子，把书架上的书整齐摆好，周衍才从浴室出来。
怎么这么久，头发也没湿。
宋嘉禾才忽然记起，他早上不是才洗的澡吗？
她低头打量着自己的衣服，刚才在周衍身上这么久，不会是嫌弃她吧。
其实之前没在一起的时候她就听赵晓宁说过，学长好像有那么一点....洁癖。
宋嘉禾胡乱想着，要不要也洗个澡，又拎起衣服嗅了下，周衍刚好往这边看，一眼明白这姑娘又在想什么。
周衍扔了毛巾，大步走过来，弯身将她搂在怀里。
他个子高，站着抱的时候几乎能将她整个人包裹住，宋嘉禾连脸都露不出来，有点闷。
周衍往下压，抱得她好紧。
刚洗过澡的身上带着清新沐浴露的味道，只是宋嘉禾都快喘不过气来了，在他背上拍了拍， “学长，呼吸不了啦。”
周衍还不放手，冰凉的唇碰着她的脖颈，又亲又拱的， “学妹好香，怎么这么香。”
“学长，不行，痒。”
磨的她浑身一阵阵的麻，宋嘉禾仰着头扭着身体，一面用手推。
又亲了几下，周衍才放开她，去厨房倒水喝。
~
夜幕降临，大学城这边华灯初上，各种小摊贩汇集一处，悬着小彩灯的招牌，白体放大描摹的美食名。
两人选了一家评分很高的自助烤肉店，又尝了招牌椰子冻，吃饭用了将近一个小时。
出来的时候，从北向南一条小吃街，人来人往。
章鱼小丸子，蟹黄汤包，铁板鱿鱼，肉蛋煲，芒果渐千层，红屋寿司，湘南臭豆腐，扇贝生蚝，蝴蝶酥......
周衍问她还想不想吃什么，宋嘉禾快速摇头，是真的吃不下了，刚才在里面他们两个人点了四个人的食量，最后还剩了好几盘肉。
她出来的时候换了件收腰白底黄蕊碎花裙，本来松松的腰间都紧了起来。
周衍放在裤子口袋里的手机震动，他掏出扫了眼屏幕，递过去， “你的电话。”
宋嘉禾没拿包，身上又没口袋，就把手机给了周衍放着。
是宋母打过来的，这一个电话又提醒她需要面对的问题，石头永远在那，堵着她前进。
宋嘉禾关了手机。
“不接吗？”
她给的备注是妈妈，周衍刚才看到了。
宋嘉禾挠了下头发，眼底的为难一闪而过，她装作轻松的口吻说， “我妈肯定是问我现在有没有在寝室，她怕我晚上自己一个人不安全，现在外面这么吵，她一定会发现的，又要担心。”
“我回家给她打过去。”
现在外面人的确很多，各种人语声付款声像热锅里的豆子，噼里啪啦的，所以周衍没怎么怀疑。
宋嘉禾有点心虚的挽着周衍的手臂往前走，一抬头看到中西街口那里有个涂石膏娃娃的小摊。
石头搬不动，跨不过。
但至少还有今天一个晚上。
“学长，我们一起去涂那个好不好。”
她早就想涂了，之前和室友一起过来的时候她们说太幼稚了，就一直没涂，宋嘉禾一直想找个时间来玩。
真的很想试一次。
不过，周衍可能会更觉得幼稚。
两张拼接在一起的桌子，现在已经坐了一对情侣和两个小孩在那，还有一个带着鸭舌帽的女生。
周衍视线一转，没什么犹豫的抬了抬下巴， “涂呗。”
这有什么。
几排白色的石膏娃娃，宋嘉禾拉着他过去，她弯着腰，选了一个古装公主，老板搬过来两张凳子招呼两人坐下，又拿来了几大瓶颜料管和笔刷。
宋嘉禾涂的认真，周衍本来对这种女孩子家做手工的就不太感兴趣，完全是陪着她，给她递颜料什么的。
“学长，黑色。”
是发簪的颜色。
“给。”
宋嘉禾用毛刷蘸了倒在盖子上的颜料，抿着唇，连呼吸都放缓了，沿着边缘刷抹。
思绪渐渐放空，可不自觉又想到考研和工作的问题。
她其实不是一个特别稳定的人，大一之所以开水禾日记账号，就是想通过拍照记录生活这种方式来战胜自己不断起伏的心情。
本来就有点烦，晚上出来的时候没带皮筋，散着的头发又不断垂下来，宋嘉禾用手拨到耳后，没一会随着她低头又下来。
她轻皱眉，抬了下胳膊，这时身边的人适时靠近，从脸颊边往后拢起她的头发。
宋嘉禾身体绷直，听见他低声说，
“帮你扎起来就不会掉了。”
周衍一直看着她，每一个轻微的表情变化都被他观察在眼里，用手顺着在宋嘉禾脑后扎了个低马尾。
技术虽然不是很好，但也算是看的过去，最起码不会一直往下掉了。
凉快了不少，他总能在她想要偶尔要闹小脾气的前一秒给她顺毛。
“哪来的皮筋？”
“之前的，你落下的。”
“哦。”
两人住在一起，他捡到她的皮筋很正常，宋嘉禾也没往心里放。
她心情平静下来，接着专注涂娃娃。
周衍手放在膝盖上，不经意往右边一看，巷子里五花八门的商铺，花花绿绿的广告，有一间格外不起眼。
却抓人眼球。
食指轻轻扣了两下，他捏了下她的肩膀， “我去买个东西。”
“好。”
没过多久就回来了，宋嘉禾随便看了下，没见他拎什么袋子。
买的什么东西？
快要涂好的时候突然下起了雨，夏天的雨来的猝不及防，石膏不能见水，不然就会化掉。
宋嘉禾两笔将剩下的涂完，又帮着老板急急忙忙的收摊，将几十个石膏娃娃转到别人的店里，两人身上都淋湿了些。
一回到家，周衍催促着她先去洗澡，宋嘉禾伸手将皮筋从头上顺下来，掌心中是黑色的发圈。
怎么是这个，她有一段时间没用这种类型的皮筋了。
之前是有一个被周衍捡到，但是已经还给她了啊。
周衍送浴巾过来，看到宋嘉禾站在洗手池前瞅着那个发圈，扯了下唇， “小侦探。”
他倚在门边，解释， “先声明啊，皮筋是你的，不是别的女生的，之前有次送你去医务室，不是说捡到了你的皮筋？”
宋嘉禾点头，她有印象。
“然后呢，我其实后来还给你的是买的新的，这个才是从你头发上拿下来的，一直留在我这里。”
这都多长时间的事情了， “你为什么留我皮筋，那时候我们还没在一起。”
“我知道。”周衍看着她笑， “但我们迟早会在一起。”
“这么确定？”
“不然呢。”
他关上门， “快点洗澡。”
宋嘉禾后知后觉的反应，她也没怀疑是别的女生的。
他那么急着澄清，生怕她误会。
洗完澡出来的时候，周衍正在吹头发，瞧见她招了招手， “过来，帮你吹。”
宋嘉禾站着犹豫了下，走过去。
周衍低着头，吹风机现在手上吹风试了试温度，才托起她的头发吹。
两人站着都没有说话，大雨驱散了多天积攒的暑气，窗帘没拉，外面的路灯，斜斜的雨丝。
应该是个很安静的夜晚。
“好了。”
周衍关上吹风机，放在一旁的柜子里，他也洗过了澡，额前半干的碎发衬的眼眸格外黑。
连风也没有了，夜雨击打着玻璃，纯粹，始终如一
沙沙，沙沙。
他关上柜门，宋嘉禾从后面拥住他。
“学长。”
“在。”
她额头抵着他的背， “我可能，不想考研了。”
怎么说这句话，就像说分手一样。
在卫生间淋浴的时候，宋嘉禾将这句话在心里练习了好几遍，想了各种说出来的方式。
终于说出口了。
“嗯。”
周衍站着没动，仿佛是在理解她这句话的意思。
几秒钟的时间都很难捱，宋嘉禾不知道他在想什么，这种气氛让她觉得有些无措。
宋嘉禾松开他，踟蹰了下，往前，隔着衣料在他背上轻轻落下一吻，然后走回自己的房间。
脚步声渐远，消失在房间另一头，门被关上，周衍沉了口气，望向窗外墨黑的天。
他以前看过一部香港电影，大概是雨中竹林破戒的高僧，自以为法律无边，看破红尘，然后惊心不过是那一刹那。
这种天气，真的很难让人忍着不做坏事。
周衍抱着手臂，靠在柜台沿边，盯着墙上的挂钟看了几秒，走回自己的卧室。
二十分钟后，他打开手机，给隔壁发过去一条消息。
“来我房间，谈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