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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84 章 会试(二)

    会试一共三场,第一场在一月初九开始,之后分别是二月十二、十五,有主考官一人,副考官三人,同考官十八人。
    会试由礼部尚书统一负责,有时也同时担任主考官,便如上一科的宁同光,这一科的柳文韬。当然,也不乏单独指派的情况。
    考官任命大约会在考试前的三四天发出,接到任命后,考官们需要立刻进入考场等候。
    而考生们只需提前一日,初八进场即可。
    大致流程与乡试并无不同,因应考人数众多,也需考生们天不亮便出发,先去都城贡院门前按照省府籍贯集合,由专人点卯,之后验明正身,依次排队入场。
    望燕台偏北,昼夜温差更大,一月初的凌晨可比清河府冷多了,冷硬的地上扑满银霜,墙角甚至还堆着未化净的残雪。
    秦放鹤出门时,顿觉冰气扑面,都冻得打哆嗦。
    汪府上下都跟着动起来,各处亮起黄橙橙的光,汪扶风和姜夫人也起了,亲自与他检查了随身物品,又仔细叮嘱秦山和秦猛,“机灵些,别生事,也别怕事。”
    早些年他们还曾设想过,若来日儿子应考时,他们要如何如何。不曾想如今亲儿子还在后头,这个半路收的儿子倒先用上了。
    挺好。
    秦山秦猛肃容应了,“是。”
    不必额外谁交代,他们早就准备了不知多少天,哪怕今儿把这百八十斤都撂外面,也必要护得周全。
    到底不放心,汪扶风又将自己一个心腹暂时派出去,“你这几日就跟着他,若有什么不对的,知道该怎么做。”
    那人应了,转身向秦放鹤行了礼,然后便站到秦山和秦猛身后,一点儿不争抢。
    外头号炮响了一声,汪扶风捏捏秦放鹤的肩膀,“去吧。”
    秦放鹤后退两步,向师父师娘行了礼,这才退出去。
    天还很黑,抬头能看见明亮的星子,他最熟悉的猎户座正冲这边眨着眼。
    秦放鹤用力吸了口凉气,深深地望了眼那一排三颗的猎户“腰带”,转身,踏步。
    “走!”
    不知今日这一去,他可否将腰间布带换成玉带?
    几乎与此同时,宋府也亮了灯,无数仆从悄然忙碌起来。
    阿芙半宿没睡,只后头实在撑不住了,这才胡乱眯了会儿,略一点头,便问外头什么时辰了。
    贴身丫头白露便擎着灯过来,伸手打帐,“姑娘可是要送姑爷进考场?”
    如今正式定了亲,宋家上下便以姑爷相称,最初阿芙还有些害羞,可一回回叫的多了,也就习惯了。
    她确实是想去的,可又担心去了打扰对方,故而不曾声张。
    可到底在家里也是干熬,想了一回,便要起身,“我只远远去瞧一眼。”
    白露便笑,又让小丫头子们进来点了灯,送了滚水,自己亲自服侍她起来,“难为姑娘寝食难安的,保不齐,姑爷也等着呢……”
    屋里烧着地龙,暖烘烘的,起来也不冷,阿芙先穿了中衣,又披十八瓣双重莲刺绣云肩,去梳妆台前梳头,听了这话便摇头,“他不是那样儿女情长的人。”
    后面几个丫头听了,对视一眼,便不再劝。
    阿芙有两个贴身大丫头,白露管衣裳首饰,立冬管各处迎来送往并阿芙的私库。两个大丫头手下又各自有两个一等丫头,并三等丫头若干,分工协作十分清楚。
    这会儿白露便叫小丫头捧了一套大红雀登枝冬装来,又配着红宝石的头面,“姑娘,穿这套今年新做的吧,人都说鸿运当头,咱也讨个好彩头。”
    红宝虽有些招摇,然这一套是夫人特意选了江南花式样子新打的,一应钗簪压鬓挑心等俱都是小巧精致的金缠丝,十分轻巧,正是冬日里小节令带的,又喜庆,又不浮夸。
    阿芙从镜子里往后瞧了眼,果然满目红晕,十分鲜亮,也自欢喜,“也好。”
    都说尽人事听天命,在考场之上她帮不得什么忙,惟有帮着取点好意头,也算一份心意。
    那边立冬也搓着手进来,“姑娘,马车已经备好了,我叫人端了火盆上去熏着,唯恐您等的时间长,我还叫人预备了几个点心匣子并汤婆子等物,一门三门上也各自报备了,直接走就成。
    方才我回来时,也瞧见了夫人那边儿的嬷嬷,便同她说了一声儿,想来老爷夫人也没睡好呢。”
    大女婿的前程成与不成,就在这几日了,由不得他们不紧张。
    阿芙点头,想了一回,叫人配着那套红宝石头面梳了个灵巧发髻。
    又有厨房里端进来一盘小小几个牛乳银丝卷子,另有两样小酱菜。
    这么早,阿芙本是没胃口的,可她也知道会试入场慢,说不得要等大半日,肚里没食如何撑得?便都一口一口就着吃了,果觉身上暖和了些。
    稍后,又有赵夫人的陪房来送了一回银子,叫阿芙自己看着使。
    宋伦和赵夫人是长辈,此时不便出门,可心里到底记挂着……
    阿芙到时,秦放鹤已经排队准备入场了。
    到底是会试,检查越发严格,队伍移动很慢,考生们又普遍穿得不厚,这么站着,地面寒意迅速穿透脚底,不多时人就冻透了。
    秦放鹤年轻火力大,平时又日日勤练太极不断,倒还撑得住,可怜有些五六十岁的老考生,冻得鼻涕泡都出来了,也不知能不能熬下来。
    秦放鹤觉得应该会有人来送自己,但放眼望去,四面都是人头,瞧也瞧不见,索性便不想了。
    这回不仅装考试用品的考篮是特制的,就连书写答卷的笔墨纸砚也是到了现场单独领取,不许自己单独准备。
    衣裳打扮也有要求,不得有口袋,棉衣不可过厚,不得有逾制犯上的纹样等等。
    虽严格,到底都是举人了,负责检查的卫士们也温和许多,耐心许多,张口闭口带着“请”字,叫这些千里迢迢来赶考的考生们心里舒坦不少。
    当然,
    服务到位了,速度难免降下来。
    秦放鹤卯时就来排队,不算晚了,可饶是这么着,也直到巳时才得入场,冻得全身上下犹如冰坨一般。
    拿了号牌,找到号舍,顾不得许多,先升起火盆烤了一回。
    待到身上渐渐回暖,这才细细研究四宝。
    官方派发的文具,看似有极大的陷害可能,但实际上,还真没几个人敢这么干。
    没别的,若真以此物陷害,岂不就是明晃晃的物证?明晃晃打皇帝的脸么!
    只要考生发现不对,当场在考场叫嚷出来,从上到下经手此事的官员一个都跑不了。而考生呢?立刻现场换一套,继续答题,根本不耽搁什么。
    秦放鹤往砚台里加了点水,试着研磨、书写,果然顺畅。
    北方冬日,只要出太阳,温度立刻就上来。
    待到巳时末,日头已升得老高,寒意渐退。
    只是号舍幽深,最里头太阳晒不到,仍是阴森,秦放鹤便趁着今儿还能自在些,忙将被褥搬到考桌上烘烤,手脚也都伸出去。
    午时刚到,便有人来派饭,一荤两素,还有一个热汤,确实不错。
    估计比好些家境贫寒的考生日常所用都好呢。
    便是秦放鹤在县学时,也未必舍得日日这么吃。
    初八晚上就在号舍胡乱睡了,半梦半醒间,秦放鹤不由得想起之前齐振业写的信中,章县县学众人的情况:
    过去三年中,高程一改昔日张扬,只埋头苦读,一时竟连最爱的术数都暂时搁置了,果然于去岁乡试中举。
    虽然名次不高,但到底中了,便是喜事。
    唯独可惜肖清芳,他本就先于高程数年入县学,同为案首,自然也有些骄傲。奈何连着两届不得中,本就有些焦躁,如今眼见比自己小许多的高程奋发向上,进步惊人,虽嘴上不说,难免心里起火。
    心病一起,身子就弱了,乡试刚开始没多久,肖清芳就得了热伤风,不待考完便泪洒当场,恨得差点解下裤腰带上吊。
    他知道自己这次又中不了了。
    这俩人一个过去三年玩儿命苦读,精神紧绷,一朝得中骤然放松,出了考场便病倒了。
    另一个乃是心病堆积,直接被人从考场抬出来。
    此时双双缠绵病榻,少不得修养个一年半载,故而都不曾进京。
    初九一早,号炮再响,众考生纷纷起身洗漱。
    再世为人,秦放鹤颇注重保养,先不紧不慢烧了热水,略饮几口,这才就着洗漱。
    若说会试之前的考题多少还涉及单纯做学问,那么会试,几乎就完全是在选官了,不仅题量大,而且每一道都是从四书五经延伸出来的时政。
    第一场便足足有六道题目,三题四书,三题五经,悉为论政,不少于五百字,不多于八百字。
    什么诗词歌赋,果然在正经科举面前都是旁门左道,此时便都弃之不用。
    初九开始答卷,当日日落时
    分便可第一次放号出场。
    答不完的,最迟不得晚于初十傍晚交卷。
    也就是说,快则四个时辰,慢则十六个时辰,考生们不仅要精准地锁定考题来源和对应的政治事件,还要及时写完最少三千字,最多不过四千八百字的策论文章。
    相较乡试,难度何止拔高了一星半点。
    秦放鹤细细看过,发现都能从过往的朝廷邸报中找到痕迹。
    如此看来,第一轮便似海选,浅而广,一则考察考生对政治的敏感度,一则考察他们的应变能力,毕竟这么大的题量,但凡脑子转得不够快,压根儿写不完。
    这会儿天还没亮透呢,砚台里的墨汁都凝固,书写干涩,有碍观瞻,秦放鹤不急着答卷,先去火盆边烤暖和了手脚,又背着手在号舍内转了几圈,心中便有了腹稿。
    如此大的书写量,先写草稿再往答题纸上抄是万万来不及的,而卷子上又不许过分涂抹修改,对答题速度慢的考生无疑是噩耗。
    今天有些阴天,直到午时前后,白惨惨的日头才不情不愿从云彩后面出来,秦放鹤的腹稿也打得差不多,这才坐到书桌前,在草稿纸上飞快地列了个框架,又对比考卷长度重新分段、构建……
    会试题量大,考生们写得累,考官看得也累,所以多少字为一段落看着最舒服?起承转合如何接洽最流畅?都可能在潜意识中影响考官观感。
    他动笔算晚的,可架不住胸有成竹,便是下笔如有神,不多时,两道题就写完了。
    午饭来时,秦放鹤的第三题都写了大半,正在劲头上,也不抬头,端的一气呵成。
    有经验的考官能从落笔和行文看出考生状态,下笔时他在做什么想什么,可曾犹豫迟疑,都看得出。
    而考生答题也要凭一股劲儿,有时灵光一闪,或许就能在不经意间写出生平得意之作。
    会试太过紧要,所有考生都很慎重,初九傍晚日落时,贡院门内也只稀稀拉拉聚集了一十来人,其中便有秦放鹤。
    世人逢考状态不一,有临阵怯考型的,有临场发挥型的,又有一如既往型的。
    秦放鹤便是压力越大越来劲。
    这回他自觉状态不错,竟很轻松,赶在日落前便将六道题都写完了,看过一回,果然是势头到了,竟无可改,索性\交卷。
    行不行的,就这么着了!
    到了会试这一步,多有扬名者,秦放鹤乃是本朝年纪最小的举人,后又拜入董门,大小也算圈内名人了,故而他一出现,四周就有些躁动。
    秦放鹤大大方方冲众人行礼,也不多说话,大门一开,便率先出去了。
    “出来了出来了!”
    秦山等人正在人堆儿里候着呢,听见门口有动静,都如大鹅一般努力伸长脖颈去看,想瞧瞧是哪个狂生这么早……
    哦,我家的啊,那没问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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