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璧仙京(九)

    第四十八章:

    “咚咚咚。”

    几阵敲门声,将聂纯唤醒。

    她从桌案抬首,揉了揉朦胧的眼。昨夜无言走后,她继续熬夜处理礼司的事,连什么时候瞌睡过去的都不知道。

    桌案上高高的一摞文牒,她日看夜看空闲看了好几天,才看了一半。

    如今她才知道,从前送到她眼前的,都是经由师叔祖筛选过滤出来的重要的文书。可想而知,这二十年,她的事情之少,都是司礼长老在替她负重前行。

    如此一想,聂纯更觉得自己不孝,把师叔祖都气成什么样了。

    “咚咚咚。”又是一阵敲门。

    聂纯痛心疾首,心道这么一大早,难不成又送来了一堆事务?

    她坐直了身子,“进来。”

    “宗主,这份重要文书,您抽空就看下。”苍老的声音令聂纯精神一振。

    一个好字卡在喉间,她这才看清入殿的是言致观,惊到瞬间弹跳起来,“师叔祖,您怎么亲自过来了。”

    说完,聂纯就想打自己嘴巴,他能愿意回来,说明什么!说明他改变主意,愿意重回礼宗任职呀!

    聂纯一个激灵,冲到言致观面前,双手接过他手中的文书,“师叔祖快快请坐,有什么事慢慢说,我给您沏壶茶。”

    “喝茶就不必了,老朽还有很多要事没做,”言致观笔直站着,指着桌案上的那摞文书,“术业有专攻,这些还是交给老朽来处理。”

    说罢,他也不顾聂纯是什么反应,跨步上前,就揽在怀里。

    聂纯跟在旁边,生怕他行动不便,一次搬不动,她伸手过去,“师叔祖,我来搬吧。”

    言致观躲开一点,“宗门迁移兹事体大,非一朝一夕可完成,其中各项细节都缺不得,宗主要操办此事,怎可被其他事占了心神。”

    话说到这里,聂纯才明白,这位老前辈,是终于想通了,不再反对她的迁移计划,主动回归巽天宗。

    当亲近的人不理解你的决策,为此险些闹得割席生疏;却突然改变了想法和立场,对你给予支持。

    这种感觉,无以言表,却给了聂纯莫大的鼓励和希望。

    她欣喜道:“谢谢师叔祖!我一定会做好这件事!”

    言致观故意板着脸,怕她得意忘形,于是抱着文书,头也不回地离开。

    直到再也看不到背影,聂纯才看了下手中的文书,赫然写着《门派迁移指南》几个大字。

    聂纯不禁热泪盈眶。

    无言从小厨房出来,又来送养心汤,见到聂纯抱着一份文书喜极而泣,心中不由一紧:“器主怎么了?”

    聂纯仍然沉浸在感动之中,见无言过来,不由分说抱了上去,对他分享这份快乐:“无言,我好开心,刚刚师叔祖过来了,这是他给我的《门派迁移指南》,他不再反对门派迁移,他终于支持我们了!”

    开心会传染,被抱住的无言,轻而易举地感受到她笑里的开怀。

    不是通过灵契的念力,来自主器之间的神思相同。

    而是来自人类的肢体语言,她的动作,她轻轻靠过来的那份安宁,和陌生的满足感。

    无言觉得心口猛然跳动,是一丝破茧而出的悸动。

    他欲要试着学习她的动作,回抱过去,但只是一瞬间,聂纯就松开了他。

    无言略感遗憾,只得端着汤碗叫她喝。

    聂纯端碗饮下,忽然抬头看着他,“你喝没喝?”

    喝了。

    怕她担心,他来时就喝了这碗精华所剩的余汤。

    不知怎的,他忽然想起昨夜,她诓他喝的画面,灯下共饮一碗。

    鬼使神差的,他摇了摇头,“还没。”

    她推碗过来:“喏,那你把剩下的喝了。”

    “好。”

    无言不由一笑,如阳春白雪,似群青山霭上的清气飘涌,晃了聂纯的眼。

    ……

    迁移计划毫无悬念之后,选址问题刻不容缓。

    为了节约时间,聂纯将南华宗、玉璞宗巡察一事,分别交给了宗内两名练虚弟子。

    她则腾出手,细细研究这本当年由言掌门搜罗、续写的《门派迁移指南》,准备其中事宜。

    这段时间,聂纯捧着这本攻略,四处搜罗材料。

    幸好巽天宗在道然真人手里发扬光大,他任宗主的三百年时间里,积攒了不少资源和人缘,聂纯才有幸在本宗宝库,和其他交好的门派中借取了一些基础材料。

    然而经过了天魔之乱的末法时代,诸多法宝器材都下落不明,十分难寻,不再是二十年前那个什么都能在修真界找到的,资源丰厚的时代了。

    聂纯把剩下还需要的罗列了一张纸,“万事俱备,还差太平符、镇基尺、雪舍利和玲珑骨。”

    她伸指点在纸上,对无言道:“书上说,以玲珑骨为基,辅以雪舍利,炼制成的天枢塔,可以将所需门派等比缩小,收入塔中,方便携带迁移;镇基尺用于迁移之处,可镇一方山水运势,镇地安宅;太平符则用于搬迁途中,可免一切邪祟侵扰,过程顺遂太平无事。这些东西我曾听过,如今却下落不明,无从找起,无言,你知不知道?”

    无言在识海中搜寻了一圈,摇摇头:“未有记载,我不知道。”

    聂纯:“哦。没事,我们去物华天宝堂看看有没有线索”。

    ……

    璧仙京,琵琶巷,物华天宝堂。

    聂纯和无言从人群中穿过琉璃牌楼门,她在金蟾蜍门童头顶的金盘中,拿了块‘买’字翡翠牌。

    进去后,她没有着急买进入拍卖场的券,而是在办事大堂找了一个灵侍为她向月常盈通报。

    那灵侍年纪看着不大,红衣似火,少年模样,生的唇红齿白,眉目如画。

    还未与人结契,看不出是个什么器灵。

    “好纯粹的剑意,”他打量着聂纯和无言,咧嘴笑出两颗虎牙:“堂堂剑修不使用剑灵,却使用笔灵,有趣,有趣。”

    聂纯干笑两声:“烦劳小友帮我找下月主事,说聂纯来找。”

    “好的,姐姐,你等会。”少年灵侍甜声应好,轻快转身走去柜台,转告给台前的管事后,折了回来。

    他不动声色将无言从聂纯身旁挤开,围着她道:“姐姐,你怎么不考虑下结契个剑灵呢。比如我,绝品剑灵,文能舞剑观赏,唱曲说书;武能降妖除魔,保驾护航;闲时给您逗趣解闷,吃的不多,会疼人,好养活。”

    他眼瞳清亮,羽睫如扇,一眨一眨地望着聂纯,眼含期待。

    原来是个自来熟又话痨的剑灵。

    在这物华天宝堂来来回回近百年,也是头一次,碰到自我推销的器灵,聂纯不由好笑。

    被挤到后面的无言,手指微微蜷缩,他上前,提起少年灵侍的衣领,将他拎开:“抱歉,她是有器灵的人了。”

    小剑灵不甘落寞,呛声:“有什么?你吗?笔灵而已,还是自诩风骨清高的仓颉笔灵,没我帅气逼人,没我青春年少、没我会哄人、没我会疼人、更没我会黏人。”

    唇红齿白,牙尖嘴利。无言被怼的眯了眯眼,心海波澜骤起,“你……”

    “你什么你,难道不是吗?就烦你们这些文房四灵,故作清高话不多,见谁都爱答不理的样子,你知道如何侍候器主吗?器主渴了,我们要端茶,器主夹菜,我们不能转桌,器主要睡觉,我们负责暖床……”

    聂纯忍不住扑哧笑出声,她想起那碗养心汤,轻咳一声,出言为无言辩解:“他知道。他话虽不多,但他超会煲汤。”

    话落耳中,如一缕清风透入胸腔,清新舒畅,抚平无言心海浪涛,他不由勾起了嘴角。

    那小剑灵噎了一下,慢慢转脸回去,继而不舍地朝着聂纯暗送秋波,嘟声道:“大能姐姐们,不都更喜欢嘴甜年纪小的小器灵嘛。姐姐,考虑一下我嘛,能说会道,能唱曲说书,嘴炮王者,吵架必赢哦。”

    什么情况?她被抱大腿了?

    家里有一个器灵,师叔祖已经不高兴了,这要是再带回去一个,还不得把他老人家气死。

    不,不可以!她万万不能当不孝之徒!

    刚刚被聂纯一句话抚平的无言,大约在失控的边缘,没见过这么不要脸的器灵,当着他的面撬墙角。

    他正要发作,就听到聂纯开口:“剑灵弟弟,我是来找人的,不是来消费的,你听这响叮当,我实在要不起啊。”

    为了验证自己的话,她还变出一个干瘪的钱袋晃了晃,穷得叮咚响。

    无言:“……”

    她说假话的样子真好看。

    听到聂纯婉拒,少年错愕地瞪大眼睛,瞬间眼眶发红。他不舍地望了她一会,好像在做什么决定一样,而后突然一言不发地跑开。

    “这、我说话不伤人吧。”望着少年落寞的背影,聂纯愣了愣,怎么还哭了。

    “器主在遗憾?”无言声音略有些低沉,他不知为何自己有些发酸,“你很舍不得?”

    这话叫聂纯莫名有些心虚,她坚定反驳:“没有的事!就是觉得自己在欺负小孩子……”

    适时,去找月常盈的管事回来了,她朝他们欠了欠身子:“月主事有请,二位请随我来。”

    ……

    月常盈今日休沐,不用去浮台上主持,难得有时间放松,她用积攒多年的碧落花,给自己泡了个灵泉碧落花瓣澡。

    谁知刚泡没多久,就听到人来报,说聂纯来找她。

    职业使然,来者是客,有钱不赚是傻子。

    月常盈自然不会叫贵客多等,况且小纯儿可是她的大顾客。只是可惜了一桶灵泉碧落汤浴,没泡多久就要起身。

    她也舍不得泡了一会就倒掉,想留着等他们走后继续泡,于是就这样摆在屋内,支了一张屏风隔开。

    在自己的房间里,月常盈穿戴只以随意舒适为主。她披着半干的湿发,穿着白色寝衣,新煮了一壶茶,给这对主仆斟茶,也不寒暄,直接问:“小纯儿亲自来找我,这回是为了什么?”

    满屋子的碧落花香,闻得聂纯眼睛含泪,气喘吁吁,一直打喷嚏。

    她边打喷嚏,边擦眼泪:“常盈姐姐,我来是想向你打听几样东西,阿嚏——不知这物华天宝堂可有这些?”她将写下材料名字的纸笺递去。

    面对聂纯这突如其来的怪状,无言找了一块面巾出来,从她眼睛下遮住脸,双手环过她的头,给她系在脑后,挡住些许浓郁的花香。

    月常盈接过,只看一眼就回道:“这些可不好找。”

    她抬眼看了看那对略显亲密的主仆,继续道:“太平符可是紫电玄雷劈过的雷击桃木制成的桃符,是所有符修梦寐以求的符皇珍宝。玲珑骨乃是龙骨,二十年前找根龙骨容易得很,现在你也知道,天魔之乱后,这世上哪还有什么龙。”

    “雪舍利,是雪女的泪。镇基尺……这个我要查查。”

    系上面巾之后,稍微闻不到花香,聂纯止住了喷嚏,但眼睛还是噙着泪水,眼下就是白色面纱,这副模样,莫名显得她娇弱可怜,她问:“很贵?”

    月常盈伸出一根纤纤玉指:“有市无价。”

    聂纯:“我想……”

    月常盈打断道:“别想,想也没用,堂中也没有存货。”

    聂纯弱弱道:“那你刚说要查查。”

    月常盈:“我的小祖宗,不查我怎么知道,这些东西最后一次记载是在什么时候、什么地方。”

    聂纯坐着没动,兴奋道:“好,你查。”

    月常盈要哭了:“今天我休沐,休沐啊!休沐什么意思你知道吧,就是我今天不干活,我要沐浴,还要泡澡。先回去等我消息,等我明日开工了,查到之后我传音跟你说。”

    ……

    从月常盈房间出来,鼻端终于没有了浓烈的花香,聂纯掀开面巾,畅快呼吸了一下,清润的空气沁入肺腑,气海都澄净了一些。

    无言见她如此,根据她刚才闻见花香的反应,想起重光殿里,从来没有见过任何花,不由问道:“器主对花气过敏?”

    聂纯点点头,随后又摇摇头,“不光是花的气味,是任何一种强烈的气味,香的臭的、腥的咸的,我闻到都会很难受。”

    修行者,轻易不会有病痛,无言不理解她的这个怪症:“不能治吗?”

    “治不好,但是师父给我练了淬体丹,吃了就会没事,”聂纯打开灵契,让无言看她的记忆,“刚才的情况不怎么严重,我就没吃。”

    这个对气味过敏的怪症,严重时,会难受到晕厥过去;更严重的时候,甚至会窒息。

    幼时她还不知道自己这个症状,在某个春日,同门送了她一捧栀子,她觉得好看,便摆在床头,结果第二天早上,她晕着没醒过来。

    还是来给她梳头的小师兄,发现她在昏死的边缘,将她及时带到道然真人那里,救回她这条命。

    道然真人告诉她,“小纯儿体内的灵气至纯至净,闻到其他气味,便如同吸杂质入体,乱了你的气血,破坏你的气海,所以你切勿记住,要远离任何一种味道浓郁的气味。”

    她也想和别人一样,能够正常闻闻花香,可惜,她不能。

    越香的花对她来说,便是越毒的毒药。

    “竟然如此,我记住了。”无言道。

    聂纯:“你记住干嘛?”

    似乎是要证明他并不是刚才那个小剑灵说的那样,不懂如何侍候器主,无言道:

    “记住器主的喜憎爱恶,是一个合格的器灵应有的品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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