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3 章

    回到苍梧宫,芝樱的心绪平静了许多,因炼化谢婉容而骤起的恨意也淡了许多。

    于是,芝樱开始反思——自己怎么能那么对玄卿说话呢!万一被他发现了青魅铃该怎么办?!

    说好的做小伏低,怎么就给忘了?!

    芝樱决定痛改前非,立正挨打。

    玄卿刚在殿中坐下,芝樱立刻给玄卿奉上一盏热茶。

    “唔。”玄卿十分受用,接过茶喝了一口。他掀起眼皮看了芝樱一眼,慢悠悠地说道:“为师离开苍梧宫的时候说了什么?”

    芝樱皮笑肉不笑:“你让我不要出苍梧宫,凡事等你回来再做决断。”

    玄卿点头:“嗯,然后呢?”

    芝樱对着玄卿拜了拜:“芝樱这就去扫地。”

    “等等。”玄卿把手里的茶杯放下。

    芝樱心里一喜,难道玄卿良心发现不罚她了?

    玄卿淡道:“本尊要去天极殿闭关数日,这期间你不可再生事端。”

    闭关?!芝樱顿时眼睛放了光。可又不能表现得太明显。

    芝樱忙答应道:“弟子一定谨记教诲。”

    “另外。”玄卿淡淡看着芝樱:“不可动用仙术。”

    “哈?”芝樱莫名其妙地看着玄卿。

    玄卿认真道:“扫地不可用仙术。”

    芝樱嘴角抽了抽:“弟子谨遵教诲。”

    玄卿这才满意地离开了苍梧宫。

    苍梧宫外司命已等候多时:“神尊,药王殿已经派人去为云梦泽的百姓解除蛊毒。贪狼星君也下界查看过了。云梦泽中没有发现有魔族活动的痕迹。”

    玄卿沉声道:“我派你查的事情怎么样了?”

    司命答道:“我查了南天门的名簿,钟吕道人常去南极仙洲,贪狼星君也时常会下界收服灵兽,药王更是在凡间的每个二月二都会下界。神尊难道你还是怀疑是九重天的人灭了澜川一族?”

    玄卿又问道:“本尊离开苍梧宫这几日,可有人下过界?”

    司命想了想,摇了摇头:“没有啊。”

    玄卿沉声道:“本尊要去天极殿闭关。这几日你切记看着芝樱。不要让她再下界去。”

    司命得令,才刚拜了拜,玄卿已然不见踪影。

    ***

    玄卿一走,芝樱乐得自在,连地都扫得不那么认真了。

    她左看右看见四下没人,对着院里的兰花草在虚空一捻,顿时一股黑气绕上兰花草,片刻间连同着兰花草周围的一片植物都在一瞬间枯萎。

    炼化了花神得到的这功法还算是满意吧。不过比起魔尊重英来,还差了十万八千里。

    玉钏的脚步声从身后传来。芝樱顿时将煞气收敛。

    玉钏看着枯萎了一片的植物惊道:“这些花怎么都死了?”

    芝樱敷衍道:“可能我们走太久了,没浇水?”

    玉钏把死去的兰花草摘下:“有这么久吗?”玉钏一边说着话,一边走出苍梧宫。苍梧宫的花花草草还是太便宜了。应该要移一些灵宝阁的花草来才是。

    ***

    天极殿前,白术仙翁看见玄卿到来,立刻到殿前相迎。

    “神尊怎么回来了?”

    白术仙翁曾是山里一株白术精,经玄卿点化后飞升成仙。因性子寡淡,不愿住在九重天与众仙往来,便替玄卿看守着天极殿。

    玄卿淡道:“本尊要闭关数日,还需麻烦仙翁替我守上几日。”

    白术仙翁道:“神尊客气了。神尊有令莫敢不从。不过老朽见神尊面色不大好,闭关前还是让老朽替神尊把把脉吧。”

    玄卿犹豫了一下,还是答应了。

    白术仙翁替玄卿把过脉,眉头却是越蹙越紧,差点把他又长又白的眉毛给夹断在一脸褶子里。

    白术仙翁问道:“神尊是煞气侵体。煞气侵体原本不算什么大事,可为何神尊的魂魄也会残损?”

    玄卿神色黯了黯。

    这一身的煞气正是花阁里带出来的。

    花阁里分明就有人刻意给芝樱下套。先用煞气做了假的谢婉容,再惹恼芝樱,以致芝樱毫无防备。

    煞气倾泻而出时,他若让步,那些煞气就会尽数灌注在芝樱身上。他只能将煞气收进自己身体里。

    那背后之人算得准,也算得很。

    可他不明白,芝樱到底有什么地方,值得人布了那么大一个局来取她性命。

    “神尊?”白术仙翁提醒道。

    玄卿这才回过神来过。那往病不值得跟白术仙翁一一提起。玄卿只是问道:“可有法解?”

    白术仙翁道:“此时神尊的躯体就像是一个水缸,魂就似那水缸中的水。原本魂魄齐整,水缸是满的,就落不进其他东西。可现在水缸空了一半,煞气就进去了。如果要排出煞气只能将其倒掉。身体可要受些罪。”

    玄卿轻描淡写道:“无妨。仙翁为本尊医治就好。”

    白术仙翁劝道:“此法极其痛苦,以仙术剔除煞气,如同刮骨洗髓。即便是神尊也未必能忍受。何况这一次剔除了煞气,未必下一次不会再受侵袭。依老朽之见,神尊不若找回残魂。魂魄完整,区区煞气自不能侵扰神尊,自然也就解了。”

    玄卿笃定地看着白术仙翁:“还请仙翁为本尊医治。另外,此事还请仙翁切莫让第二个知晓。”

    白术仙翁叹了口气:“此事不易,老朽亦不敢托大,还请神尊去万仞斋。”

    万仞斋,如其名,万仞冰峰倒悬于室内。万仞斋的门以千年玄铁打造,唯有玄铁可不被千年寒冰封住。

    在万仞斋中练习功法,如走火入魔可断冰刃。冰刃从空中落下,刺入项背,虽于体有损,但可唤醒走火入魔之人。实在是危急时,千年寒冰也能保住人的最后一丝魂魄使其久久不散。

    白术仙翁低声道:“神尊,老朽要开始施术了,神尊可要忍住。”

    白术仙翁以灵流混了千年寒冰的寒气刺进玄卿的皮肉。寒冰灵流像是一把极为锋利的刀,沿着脉络挂过骨头。极冷的寒气浸进骨髓里,几乎要将整个骨骼冻碎。

    白术仙翁另一只手又聚起了灵流。灵流像燃起的熊熊火焰。火炙灵流从玄卿的另一半身体进入,烧得五脏六腑卷曲抽搐。

    两股灵流交汇之处更是四处冲撞,忽如业火焚身,又忽如坠冰窖。即便是玄卿也忍不住牙关打颤,浑身发抖。

    一个时辰后,黑色的煞气才从玄卿的天灵盖里缓缓溢出。

    白术仙翁收回灵流。玄卿喉头一甜呕出一口血来,倒在千年寒冰之上。白术仙翁赶紧塞了一颗混元丹在玄卿嘴里,让他含住。

    煞气已经拔除,但元气却伤得厉害。白术仙翁只能引千年寒冰之力将玄卿暂时封住,等他自己醒来。

    白术仙翁关上了玄铁大门,又点燃了门外的一盏香炉算着时间。

    玄卿躺在千年寒冰上,浑身覆满了白霜。千年寒冰冻得他手指都无法弯曲。

    意识一点点下坠,落进被冰雪覆盖的桃林里。彼时的芝樱被抽去仙骨,人事不省。

    芝樱重伤未愈,被冰雪一冻着了凉,又染了风寒,发起了烧。她额头烧得滚烫。玄卿想用灵流给她降温,可她根本经受不住。

    玄卿只能脱了外袍,用外袍裹了冰雪覆在芝樱额头上。不到片刻,那冰雪化了,外袍滴下水来,他赶紧将外袍用灵力烘干,又去捡屋外的霜雪。

    一日下来,他也不记得重复了多少次。只记得满院子的霜雪都被用得差不多了,芝樱也不见好。

    他心急要去请郎中,可芝樱却拽住他的衣袖迷迷糊糊地说:“师尊,你又要丢下我吗?”

    玄卿心疼。如果他能一直陪着她,她也不至于受了远去,遭这样的罪。

    玄卿暗暗起誓,一定不可再丢下芝樱。

    可他还是负了这个誓言,负了他自己,也负了芝樱。

    芝樱,要怎么做,你才会原谅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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