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32 章

    “七公主私通凡人,违背天规理应连同其夫其子一同问斩,打入万劫不复之地。然,念其夫为天地间难得一孝子,又科举为官造福一方百姓。故此特赦七公主一家死罪。今剔除七公主与孩子的仙骨,贬去凡间永世不可归天。”

    待仙侍念完对七公主的审判后,就对着杨戬说道:“真君请吧。”

    敖玉看着杨戬慢慢地走向孩子,白色的光泽笼罩在孩子的身上,如果仔细看的话就能看到杨戬的手在颤抖。

    “杨戬我求你,放过我的孩子吧。他还小,求你,求求你了。看在我当年为姑姑求情的份上,你就放过我的孩子吧。”被天兵压住的七公主拼命喊道。

    杨戬努力不去听七公主哀求,继续伸手去剔孩子的半副仙骨。

    就在这时,杨姝的声音在刑场上响起:“二哥住手!”

    敖玉心头一紧,杨姝怎么这个时候来了?擅闯刑场,阻碍执法,这可不是什么小罪名。

    杨戬努力维持自己的表情说道:“三妹退下。”

    “二哥,你真的忍心伤害一个孩子吗?”杨姝不肯退下,“纵然父母有罪,孩子也不该承担这莫须有的惩戒。二哥你知道你现在在做什么吗?”

    “姝妹你——”

    “公主不必多说了。”杨戬阻止了敖玉的解释,只是恳求道,“拜托你帮我拦住三妹,不要让她再闹了。”

    随着法力的施展,孩子哭出了声,母子连心七公主也拼命地挣扎了起来。

    杨姝见状冲了上去,而敖玉立刻上前阻拦:“姝妹你知道你是在做什么吗?”

    “我知道,没有比现在更让人清醒的时候了。姐姐你不要拦着我。”杨姝拿出了宝莲灯。

    敖玉拦在杨姝身前,用剑抵着自己的脖子,对着杨姝说道:“姝妹你若想要搅乱护法天神执行,便从我的尸体上才过去。”

    杨姝看向敖玉满脸的不可置信。

    “玉姐姐那可是一个无辜稚子,你为何能狠下心来?”杨姝盯着敖玉的眼睛。

    看着那双眼中的不可置信与失望,刺痛了敖玉的心。敖玉别过头不敢再去看杨姝的眼睛,她怕她经受不住杨姝眼中的情绪,忍不住地为自己为杨戬辩驳。

    在七公主的哭喊中,行刑结束。杨姝推开敖玉的胳膊,连忙夺下孩子扶起七公主。

    敖玉冷不丁地被杨姝推了一下,一时没站稳差点摔倒,幸亏杨戬在身后扶住了他。

    “二哥!”杨姝抱着孩子,双眼泛红,“昔年母亲离世时,我想你是遵循生老病死之常,所以才会平淡的接受母亲的离世。”

    “可是后来,你接受了护法天神的位置。你知不知道这代表了什么?这代表了你也认为母亲是错的,你否认了母亲,否认了父亲,否认了我们一家人!”

    “二哥,你究竟从何时起,变得如此面目全非?我都已经认不出你了……”

    此话犹如一柄利剑,不仅刺穿了杨戬的心,也刺穿了敖玉的心。她看向杨戬,看着那人紧绷的样子,她竟忍不住地红了眼。

    这对兄妹果然还是如长公主说的那样,分崩离析了。

    可是敖玉还是想替杨戬辩一辩:“姝妹你——”

    杨戬却拦住了敖玉,说道:“三圣母扰乱执行,罚俸三年,非招不得入天宫。”

    敖玉知道杨戬这么说是为了保护杨姝,他先罚了三圣母,玉帝就不好再发难。非招不得入天,也让杨姝避免了因为口舌之争惹上是非。

    可是此时此景只会将杨戬订在耻辱柱上,攀附权贵,冷酷无情,便是他的名声。从此罪孽滔天不得翻身了。

    可是即便如此,为了心中的理想,他也只能将千万种委屈吞到肚子里,不可言明。

    从刑场上下来,敖玉就一直跟在杨戬身侧搀扶着他,走过了长廊。一入真君府的大门,杨戬终于弯下了腰。

    敖玉拿出帕子为杨戬擦汗,她知道为了让七公主的孩子免于执行之痛,杨戬一直用真气护着孩子,除了第一声做给仙侍看,其余时间一直都是杨戬在承受剔骨之痛。

    “多谢,”杨戬看向敖玉,轻声说道,“多谢公主。只是这样一来,公主你便同杨某一样声名狼藉了。”

    敖玉坐在杨戬身边,轻轻一笑:“我是自愿的,所以别觉得愧对于我,也别觉得有负担。况且也不全是为了你,我是希望天底下不要再有七公主这样的可怜人了。”

    “所以我愿意像你一样,为了救那些深陷苦海的人背负骂名。”

    言罢,敖玉对着杨戬轻轻一笑,向杨戬伸出手:“所以真君愿意让我与你同行吗?”

    杨戬看向敖玉,淡色的嘴唇抿了起来,似乎是在做激烈的思想斗争。

    敖玉也不催他,只是这样安静地等待着,等待着对方的答案。

    “公主,踏上此路就没有回头的余地了。”杨戬声音喑哑。

    敖玉:“我知道的。但是我走在为你走的路时,从来都没有回头的念头。这次也一样。”

    杨戬沉默了许久,终于还是握住了敖玉的手:“抱歉,把公主拖进来了。但是杨戬却也高兴自己不再是孤独一人。谢谢公主,谢谢……”

    敖玉拍了拍杨戬的肩膀,微微一笑:“你我之间无需多言。你只需要记得,无论身处何地何时,你心如我心,你想做的亦是我想做的。”

    交叠的手心燃出一点火花,成了两个即将奔往风雪夜的光亮与温暖。

    在处置了七公主之后,神界又恢复成原本平静的模样,就像一块石子落入水中,即便是当时溅起了很大的水花,过后水面还是那样平静。

    七公主就如同先前的所有人那样,成为那颗落入水面的顽石。至此消失在了众人之中,只有被当成谈资时才会被人们想起。

    哦,曾经有一位七公主,跟他的姑姑一样思凡下界。只可惜,她的孩子怕是没福分成为护法天神喽——

    阴阳怪气的语调,无外乎就是在讽刺杨戬。仙凡结合所生,却瞧不上仙凡结合所生之子,两面三刀无耻至极。

    即便过了那么久,她也依旧听不了这样的话。这很奇怪,她可以听自己的,却唯独听不得旁人辱没杨戬的话。

    雨打芭蕉,凡间又下起绵绵细雨。

    敖玉化作一个凡人,来到了董府门前。刚到门口,便与七公主撞了个正着。

    眼前的七公主已经不再是之前那个天真灵动的小姑娘了,岁月在她的身上留下了痕迹,她变得温柔贤淑,让敖玉想起了远在西海的母后。

    “七公主。”敖玉刚要行礼便被七公主拦住了。

    “我已经不是公主了,龙三公主不必对我行礼。”七公主侧开身子,让敖玉进来。

    “不知龙三公主来此所为何事?”

    敖玉看着天空,轻声道:“布雨至此,前来看望公主。公主最近还好吗?”

    “一切如旧,叫姐姐她们不必担心。”七公主看向敖玉,说道,“还有替我谢谢表弟,是我欠他的,若有来生我夫妻定会当牛做马还他恩情。”

    当日行刑,七公主在旁边看得清楚。是她的这位表弟替他的孩子受了剔骨的痛苦,当注意到他的目光后,只是对她使了一个眼色。让她不要声张。

    敖玉摇了摇头:“你们能好好地生活下去,对他来说就是最好的回报了。”

    “那你们为什么拦着我,不让我告诉杨姝真相呢?”七公主看着敖玉,“兄妹反目,姑姑会痛心的。”

    “越是众叛亲离,他才越能坐稳护法天神的职位。”敖玉轻声说道。

    七公主:“为什么?我不明白。那个位置就真的那么重要吗?”

    “公主,有些事情只有在那个位置上才能做得了。”敖玉温和地笑了笑,“就像这件事一样,只有护法天神才能在陛下和娘娘面前护得孩子的命。”

    毕竟做了神仙千年之久,七公主立刻察觉到了敖玉话中有话。她紧张地握住了敖玉的手:“你们要做什么?”

    敖玉看向七公主,只道天机不可泄露。

    “你们都是这样,昔年二姐在去桃山之前,也是这样。说了些模棱两可的话,再然后就被表弟……如今姐姐回归变得平易近人,可你们却又是这样。”七公主哽咽。

    敖玉回握住七公主的手:“公主放宽心,跟董永过好自己的日子。有我们这些人顶着,天不会塌下来的。”

    “我怎么可能放宽心啊。”七公主握住敖玉的手,“当年我没能帮得上姐姐,我希望我能帮到你们。有什么是我能做的?”

    看着七公主温柔不失坚定的脸庞,敖玉心头微动,最终说道:“也许有一件事情,公主可以帮到他。”

    辞别七公主后,敖玉便回到西海。虽说她与杨戬目标一致,但是此刻也不宜有过多交流。于是能在述职的时候遥遥相望罢了,跟以前倒也没什么两样。

    一进屋她便看到父母急匆匆地往外走。

    “发生何事?为何如此慌张?”

    龙王:“今日是烈儿灾满难消之日,快随我去鹰愁涧。”

    敖玉心中一喜,这是她这段时间听到的最好的消息了。他赶紧随着家人们赶去鹰愁涧。

    今日是鹰愁涧少有的明媚日子,和煦的阳光自空中而落,映得水面波光粼粼的。刚一落地,便听到敖烈的声音。

    “父王母后,敖玉。”敖烈迎了上来。

    “真是的,一听到我就喊大名,你就不能叫我一声姐姐。”敖玉露出笑容。

    “去去去,你我双生子,同时破壳,凭什么叫你姐姐。”敖烈笑道。

    敖玉闻言笑了笑。

    “大哥呢?”敖烈没看到摩昂有些失落。

    龙王:“昂儿还有公务没法抽身,你莫要怪他。”

    敖玉拍了一下敖烈的肩膀:“好了,别哭丧着脸。改天等大哥有空了,我把他拉来找你。”

    敖烈笑了笑。

    龙后:“我儿受苦了。”

    “嘿,原来这小白龙是你家人。”孙悟空欢快的声音在身后响起。

    “原是大圣,许久未见了。”在看到对方的头箍后,她一愣,询问,“大圣这是皈依佛门了?”

    “嗐,这不是菩萨放俺老孙出来的条件嘛。就跟你哥似的,要保护那老和尚去西天拜佛求经书去。”孙悟空见到熟人后自然话多,笑道,“不过俺老孙跟你们龙族真有缘,没想到还捡了龙宫太子做师弟。”

    敖玉看着正在说笑的家人,轻声道:“西行之事我等不能插手,还请大圣多多照顾敖烈。”

    “放心放心,就冲着这五百年来你和华盖星常来看望俺老孙,老孙也会多加照顾的。”

    敖玉在父亲的带领下向着观音大士和玄奘大师稽首,感谢二人救敖烈脱离苦海。临行前,敖玉对敖烈说道:“你放心,那些个害你沦落至此的人,我一个都不会放过。”

    敖烈笑了笑,说道:“好。你们也要等我回来。”

    敖玉深吸一口气憋住了眼泪,冲着敖烈露出大大的笑脸。

    “嗯,我们会一直等你回家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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