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宰治进入首领办公室时，恰好听到中原中也的最后一段报告。

    “……目前他们误入现场的理由不明，还在调查中。冲突造成了我方十三人不同程度的轻伤，当然，对方也有一部分损失。”

    “唔嗯，对方没有追究的意思吗？”

    “毕竟冲突发生的码头一直都是我们港口黑手党的地盘，对方占不到什么理的。”

    森鸥外苦恼地偏了偏头：“不追究才比较难办啊。听那边说，他们是被不明人士引到码头的？这个人是谁，调查出来了吗？”

    “这个也还没有，”中原中也收起手中的报告，压低了帽檐，“不过据我们的线人说，那边认为是港口黑手党自导自演。”

    森鸥外看上去更发愁了：“他们有哪里值得港口黑手党自导自演……算了。中也君你先下去吧，这件事你就继续跟进，辛苦了。”

    “是，首领。”

    橘色发的少年全程都没有给太宰治一个眼神，干脆利落地离开了首领办公室。太宰治有点好奇地回头看了一眼这小矮子的背影，忽然听到森鸥外叹气。

    “太宰君，”等他看过去时，这位首领又勾起了让人难以看透的笑容，“你的任务呢？距离一周的期限还有五天，这一点不需要我再提醒你了吧？”

    “本来我预想的是今天就能带回来，只不过出了一点变数，”太宰治懒得对他做表情，干脆垂下眼睛，面无表情地汇报到，“计划变更，需要首领你的手谕。”

    “我能问问你打算拿去做什么吗？”

    “祓除咒灵，”太宰治说着，漫无目的的虚幻目光投向了首领办公室的落地窗外，“那支专门处理咒灵的小队，最近放个假比较好哦。”

    “在咒术界啊……”森鸥外想了想，“可以啊，我允许。不过咒灵处理小组放假了，这期间如果有普通人受到咒灵的侵蚀怎么办？”

    太宰治抬眼看向了这个从来都只追求最优解的男人。

    “那个就不需要森先生操心了。”片刻的对视之后，他只是这样轻飘飘地说到。

    汇报结束，太宰治也准备离开这间办公室。只要一想到上周目这个男人所做出的选择，他就会由衷地对这里感到恶心。

    “对了，太宰君，”在他即将离开时，首领慢悠悠地说，“对中也君的恶作剧要适可而止哦。又不是小孩子了，对吧？”

    太宰治脚步未停，头也不回地走出了办公室的大门。

    「我就说会暴露吧，」系统笑到，「而且中原中也看起来也察觉到了是你的手笔。」

    “只是给刚从欧洲回来闲得发慌的蛞蝓找点事情做而已，”太宰治掏了掏大衣内侧的口袋，果然摸到了一张符纸，“又不是什么大事，不过也足够让中也没工夫注意别的事了。”

    「太宰，你对待自己确实比我见过的很多人类都狠。」

    “这个叫理论的最优解哦。”电梯直线下行，很快就到了大厅。他脚步不停，径直离开了气派的黑手党大厦，然后随手扔掉了从口袋中翻找出来的符纸。

    「那个垃圾桶会成为横滨最干净的地方吧。」

    太宰治没有再回复系统的话。

    令人头皮发麻的寒意、如影随形的粘稠死气，在此刻悄悄攀上他的后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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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别哭丧着脸啦，”家入硝子翻出自己仅有的一根棒棒糖，拆开包装塞进了金瞳少女的口中，“喏，给你吃糖。乖哦乖哦。”

    “硝子居然会带糖在身上……”身侧的小姑娘叼着糖，含混不清地说。

    “大概是哪次五条出任务随手带回来的吧，”家入硝子将烟摁灭在便携烟灰盒里，然后随手挥了挥试图散掉一点烟味，“什么口味？”

    “桃子味的！”神原杏将糖换了一边含着，又颠了颠手中的检讨，“我第一次写这个，会不会被打回来重写啊……”

    三万字，打回来重写会写死人的吧。家入硝子想。

    “五条他们都是随便从网上抄，你好歹是亲自写的，”她安慰道，“交完检讨之后回去睡一觉吧？下午是实训课，反正肯定是那两个家伙对打，我都是回宿舍睡觉的。”

    为了在两天内写出这份检讨拼尽全力的神原杏疲惫地点头：“也好……”

    今天有种不同寻常的闷热，大概是梅雨季终于要来了。窗外从早晨开始就一直是阴沉的天色，空气中也充斥着雨水将至的味道。

    “要下雨了……”神原杏在走廊边停下，嗅了嗅，“湿润泥土的味道！”

    “是放线菌活动之后的味道。”

    “硝子真没情趣！”

    家入硝子今天是来陪神原杏交检讨的。从小就在外国黑手党家族里长大的少女好像从没写过这东西，不仅写的时候满怀虔诚，准备来交的时候更是战战兢兢。

    虽然阿杏大概没上过正常学校，但一看就是优等生。

    她没有跟着进办公室，就在门外靠着墙等待。神原杏看来是认真反思过了，拉开门的时候那句“没有放下帐真的十分对不起”声音大到操场都能听见吧……

    “诶？”办公室里的声音隐约传了出来，“硝子刚好就在外面，您等一下。”

    少女拉开了门，一脸困惑地探出头来：“硝子，有任务了，而且指名了你……”

    家入硝子轻轻咋舌，怀念起了半分钟前被她掐掉的半支烟。

    “硝子作为唯一可以使用反转术式治疗他人的咒术师，是非常珍贵的人才，”夜蛾正道严肃道，“非特殊情况是不会允许她出任务的，但这次……”

    “横滨官方跟总监会有协议，他们会在上层尽力为咒术界争取福利和优待，换来了横滨在咒术方面的完全自治。这么多年一直没有出过问题，但最近横滨第一次向总监会求助了。”

    “横滨的咒灵似乎失控了，不断向着一个方向汇聚。横滨担心这样下去会诞生出足以毁灭城市的特级咒灵，所以请咒术界出手。不过不止是为了祓除咒灵，更是为了治疗在咒灵集聚过程中被波及到的内部成员。”

    家入硝子点点头：“我明白了，什么时候出发？”

    “尽快，最好今天就出发。需要治疗的成员不少，要在那边住几天，做好准备，”夜蛾正道低头将地点发送给两个学生，“神原你作为硝子的护卫前去，祓除咒灵方面，我联系了杰，他刚结束的任务离横滨近，会先一步过去了解情况。”

    “诶，”身边一直严肃听着的小姑娘像是忽然察觉到了什么，抬起头亮晶晶地望着她，还带着点恶作剧的笑意，“是一年级除了五条君的全员出动！”

    “悟在九州出任务，”虽然没必要，但夜蛾正道还是姑且解释了一句，“跟当地的民俗信仰有关，难得把他也绊住了。”

    否则就是真的全员出动的意思吗……家入硝子确认收到了邮件之后就带着神原杏离开了办公室，疾步回宿舍收拾行李的路上，不由得又抬头看了一眼天气。

    天空依然阴沉着，不见往日纯粹的湛蓝。

    真是讨人厌的天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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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个人？”夏油杰愕然道，“那中央是个人？”

    既看不到咒灵也感受不到咒力的横滨一般人无法理解他的惊愕。在咒术师眼中，这些黑手党所描述的那个“让人感觉发毛”的灵异地点散发着恐怖的诅咒气息，虽然没有特级那种高质量的咒灵，但胜在量大。

    粘稠的咒灵像海一般涌动在那方寸之间。

    而这些人告诉他，那里面还有个人？

    活不成了吧。夏油杰的理智告诉他，那种浓度下，不可能会有普通人存活。干脆让他手中最大的那只咒灵一口吞掉那片咒灵海……

    但他的感性依然阻拦着他，让他再等等硝子和神原。

    万一还有救呢？

    夏油杰没有再听黑手党们众说纷纭的猜测，有些心焦的他干脆召唤出了蝠鲼形态的咒灵，打算直接去车站接那两人，然后直线飞去那恐怖的诅咒之地。

    港口黑手党……夏油杰忍不住想，他们前几天才刚刚跟港口黑手党的干部打过交道，没想到这么快又要接触。

    说起来，刚才在港口黑手党的办公室里，他没看到那个对神原态度热切的干部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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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有必要吗？」系统没好气地问，「吊着你的命也是很耗费能量的，我真是倒了血霉才绑定你这家伙。任务完成的奖励能量一部分用来重置世界线，一部分用来吊着你的命……太宰治，我欠你的？」

    已经因为诅咒而陷入浅度昏迷的少年又蜷缩了一下身体，没有回答它。

    「缩，缩有什么用？诅咒的寒意是作用在灵魂上的，」系统的视角过滤掉了所有看着掉san的咒灵，只能看到身形瘦弱的少年拼命蜷缩的模样，「你这才是真的生不如死。」

    “所以……”被系统在脑袋里吵醒了的少年嘟囔着，“干脆放我去死不就好了？”

    系统冷笑了一声：「真的吗？虽然我不会这么做，但我问你一句，你现在真的甘心去死？」

    为什么不甘心？太宰治迷迷糊糊地想，死亡是久旱人生的甘露、是荒诞戏剧落幕后的静寂。无论何时他都渴求着死亡的眷顾，什么都不会改变这一点。

    没错，他是这么想的。

    然而，记忆深处那如夕阳般的少女身影再度浮现。

    说的也是。少年轻轻附和着心底的声音，又一次昏昏沉沉地睡了过去。

    如果她可以、拥有真正自由的人生的话。

    ——活在那样的世界里，似乎也不错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