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横滨？”五条悟没忍住翻了个白眼，“我只是单独出了个任务，怎么你们就都跑横滨去了？那不是太宰治的地盘吗？”

    “你的说法真幼稚，悟，”夏油杰换了一只手拿手机，继续用毛巾擦着仍在滴水的披肩发，“太宰治属于港口黑手党，而港口黑手党也只不过是横滨的一部分而已。”

    五条悟听出了友人话中的信息：“那边很复杂吗？”

    “光是暗处就乱得令人咂舌，这还是港口黑手党逐渐壮大之后、肃清了一部分的成果，”夏油杰抬头打量了一下那些黑手党给他们安排的住所，“因为咒术师有不能对一般人出手的规定，但横滨找茬的一般又都是一般人。所以他们干脆让我们几个住在了港口黑手党的大厦里。”

    “我对你们住哪一点兴趣都没有，”五条悟抱怨道，“九州这边的情况也挺麻烦的，可恶，如果能全部干掉就好了……算了，杏呢？”

    “神原……”夏油杰抿了抿唇角，“她在港口黑手党的医疗部那边陪着硝子。”

    “你要让她远离那个太宰治啊，杰，”挂断电话前，五条悟叮嘱道，“那家伙会害死杏的。”

    神原杏。夏油杰放下手机，无言地在心中咀嚼着这个名字。

    每当他想起她，第一个在心中浮现的影像就是她跟在悟身后走进宿舍的大厅，好奇地朝他看过来的样子。绝不是一见钟情那种浪漫的情况，但他的确将那一幕铭记在心。

    就像在沙漠中跋涉许久后偶然瞥见的蜃气楼。遥远不可触及的繁盛，却在那一刻给予了他难以言表的慰藉。

    而那繁盛在一开始就被友人圈入怀中。

    夏油杰缓缓咽下了一个咒灵球。这一次横滨的动乱规模不小，数量庞大的咒灵群即使被神原祓除了一部分也依然够他吃个好几天的。倒也不是不能一天内全部吃完，只是那样的话他的味觉就会彻底坏掉吧。

    虽然咒灵球本质上是没有味道的。

    味觉细胞不会给出任何反馈，他所尝到的恶心味道只是人类负面情绪的具象化。朦胧模糊的恶心感越过味觉，直接向他的大脑传输了自己的难吃。无论喝多少水、吃多少糖，都无法消除这种深刻的味道。

    正当他准备吃下一个时，敲门声打断了他的动作。

    “夏油君！”刚才还浮现在心中的少女声音欢快，“我把午饭带过来了哦，你猜今天吃什么？”

    夏油杰笑了起来。大脑产生的多巴胺迅速盖过了吞咽负面情绪带来的嫌恶，就连口中隐约残留着的味道也消失了。他最后用毛巾攥了攥发梢，整理了一下随手套上身的t恤，走到门口给少女打开了门：“吃什么？”

    “锵锵！”神原杏身前是一个小推车，大概是半路截下了给他送饭的黑手党，自己推过来了。她掀开了银质的餐盘盖，浓郁的海鲜浓汤香气弥漫开来，“竟然！是今早刚刚捕捞上来的新鲜海鱼炖煮出的极品海鲜浓汤！“

    夏油杰让开门口的位置，示意少女先进来：“总感觉你今天情绪很高涨。”

    “因为夏油君从昨天开始就不太开心的样子，”小推车咕噜咕噜地被推了进来，神原杏说到，“硝子也因为高强度加班闷闷不乐，这个时候就需要我了嘛。”

    “我没有不开心。”

    “按照你们日本的礼仪，你都这样说了，我是不是就不该追问了？”少女自然地在房间的沙发套组里选了个单人沙发坐下，手肘支在扶手上托着腮，歪头看他，“但我从小在外国长大，我觉得好朋友有困扰的话就要跟他一起分担才对。”

    “你吃过了吗？”夏油杰先问，见少女点头之后才拆开了自己的餐具，坐到高一点的桌椅套组上准备吃饭，“你这算是刻板印象吧，日本人也是很关心彼此的。”

    “看，开始扯开话题了，”她完全不跟着自己的话题走，摊了摊另一只手表示无语，“我觉得重点是后半句的好朋友和困扰哦？”

    “神原你认为分享苦恼的话会怎么样？”

    “会变成两个苦恼的人，”少女一脸“我就知道”的表情，“又是那套不愿意给周围人添麻烦的理论……但是夏油，你不觉得自己苦恼的时候身边有个傻乐呵的人会很气恼吗？不会想让对方也来一起苦恼吗？”

    敬语消失了……而且。

    “你这想法好过分啊。”

    “是吗？但现在我是那个主动提出想变得苦恼的傻乐呵朋友哎，”少女竖起手指摇了摇，“夏油先生，有我这样的同学你就偷着乐吧！”

    夏油杰抿了抿唇，努力让自己盯着眼前的浓汤而不是抬起头去看神原杏。

    “你看，果然在偷着乐了！”

    他终于忍不住，破功地笑了出来：“神原，你这人真的是……”

    “所以？你的困扰是？”

    “咒灵球真的太难吃了，”夏油杰又舀了一勺汤送进嘴里，叹着气，“而且这次数量还特别多，一想到之后一段时间每天都要吃几个就觉得很烦躁。”

    抬起头看去，少女脸上的表情是：“就这？”

    她说出来了。

    “夏油，夏油，”少女站起身凑了过来，“你把所有咒灵球都放出来，快点快点。”

    夏油杰疑惑地看了她一眼：“我不会让你祓除掉的。”

    “你把我想成什么人了，”神原杏很不满，“总之听我的，快拿出来。”

    他没办法，让姑且负责存储的咒灵把那些咒灵球都吐了出来。

    “你还真是一只都不放过……”神原杏无语地看着堆了一地的咒灵球，“好了，见证奇迹的时刻！”

    满地的咒灵球都被收拢成了少女手中的一片光，而原本满满当当的地面出现了一块异常的纯黑色空间。不过室外的光线很快就再次填满了那一片空间，于是整个房间发生的变化就只剩少女手中……那一颗糖？

    “喏，”她把那一颗糖果形状的光放进他手里，“吃一下试试？”

    “……”夏油杰一时没反应过来，愣愣看了手心中央的那颗光片刻才开口问，“这也算是你的咒力吧？我能吸收吗？”

    “不会吃坏肚子吧？”

    “不会的啦！”少女摆摆手。

    “根据是？”

    “没有。我觉得不会有问题就不会有问题！”

    好吧。夏油杰半信半疑地将光块放入了口中，反正硝子就在楼下，出了什么事也能及时治疗……最大的损失就是那些低级咒灵了，也还算能接受。

    神原杏的光和咒灵球的味道不同。虽然都无法被味觉捕捉，但这块光含进口中之后是有点凉的口感，以及传达到大脑的……

    “柔和（温柔）。”

    非常柔和且熟悉的味道，甚至没有影响他口中残留的海鲜浓汤的香气。像浓度很低的薄荷含片，只是一晃神的功夫就消失了，没有留下痕迹。

    而且那数量庞大的咒灵也没有任何窒碍地被吸收了！

    夏油杰抬起头，看到少女单手叉着腰，见他看过来还得意地挑了挑眉：“我就说没问题吧？好，夏油的困扰圆满解决！下次出任务可以把咒灵球带回来给我处理了哦。”

    说完，她就转头朝门口走去。

    “……你去哪里？”夏油杰下意识地问。

    “去看看硝子，”神原杏回头看了他一眼，“她才刚吃完饭就要继续工作了，不过侵蚀程度最深的那一批今天上午已经处理完了，接下来就稍微能轻松一点。”

    夏油杰想起了五条悟叮嘱他的话：“那个太宰呢？”

    “还昏迷着，那家伙侵蚀程度太深，身体素质也很差，”少女露出了一个笑容，“正躺病床上吊水呢。不过硝子说他下午就该醒了，我顺路去看一眼。”

    “你不觉得他很可疑吗？”夏油杰分析道，“他明明是港口黑手党的干部吧？这么重要的身份，那些黑手党在跟我解释情况时一句都没有提。”

    神原杏点点头：“很可疑。所以我准备去问问他，听他亲口解释这次的事件。”

    “但是……”

    “夏油，”转过身来的少女沉静地望着他，轻声问，“我看起来像个笨蛋吗？”

    夏油杰哑口无言。

    原来那些疑点神原杏早就注意到了，也都记在了心里。而她现在只是想要亲自去要一个真相……这在她心里是太宰治的事，所以只愿意听本人的话。

    他已经没有借口再阻拦了。

    “记得帮我问硝子好，”最后，夏油杰只是说，“她辛苦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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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将他从冰冷苦涩的深海中带回人间的，是柔和且温暖的光。

    “呃……”虽然醒了过来，但同时浑身被诅咒侵蚀过的疼痛却依然存在，太宰治不禁发出了一点声音，被不远处的短发女生注意到了。

    “你醒了，”女孩身上有一股淡淡的烟味，没有过多靠近他，站在他病床一步之外的地方抱臂看着他因疼痛而皱起的眉头，“不是我没给你治好，你现在如果感觉到疼的话，那不是真的疼痛，而是幻痛。”

    太宰治看向天花板，缓缓眨了眨眼：“幻痛？”

    “持续了两天两夜的诅咒侵蚀，就算现在全部被清除了，你的身体也会记住那种疼痛，”女孩的手指点了点手臂，“你命是真的硬，这都没死。”

    太宰治干笑了一下，没有回答。短发的少女上前来查看了一下他的精神状态，又用咒力感知了一下他的身体状况：“诅咒确实都没有了，再补补身体就可以了。”

    说完她就要转身离开。

    “小杏呢？”太宰治轻声问。

    “刚刚离开，”她简短地回答到，“下午大概还会回来的吧。”

    家入硝子去查看其他患者的情况了。

    真的是小杏救了他啊。太宰治想，这么说似乎不太好，实施了治愈术的应该是刚才那个人，咒术界的秘密武器、唯一的反转术式持有者。

    不过那一刻抱住了他的应该就是小杏吧？

    “从保护者变成被保护者也挺好的嘛。”

    太宰治轻声嘟囔着，望着滴滴答答的吊瓶，期待起了神原杏的到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