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视线相撞之后，鼬的面前出现了无数光怪陆离的碎片，它们从他的眼前悄然飘过，每一片都带着浓烈的情感与逼真的画面，只要他愿意，随时都能沉浸其中。
这些都是记忆的碎片。鼬知道。
「哥哥，你又要走了吗？每次都这样……」
小小的佐助学着父亲的姿势，双手背在身后，不满地在玄关前走来走去。
紧接着视角一转，鼬看到曾经的自己出现在了画面前。
这是……鼬愣住了。
「原谅我，佐助，下次吧。」
能够操弄记忆的人，自然能够分辨出记忆的真假。
这只是一块很小的碎片，鼬只能匆匆一瞥，很快又被下一块更大的记忆吸引住了。
相比于其他飘过的碎片，这一块显得异常扎眼，它红得彻底，红得可怕，就连周边的一小块区域，都被它溢出来的红色浸得到处都是。
简直就像是真的有血液流了出来一样。
红月当空。
「……你没有杀的价值……愚蠢的弟弟啊……想要杀死我的话……仇恨吧！憎恨吧！」
刺鼻的血腥味穿过时空的长廊与鼬最□□的神经接触，就连那个夜晚格外寒冷的晚风，都仿佛近在咫尺，让他的鼻尖泛起丝丝凉意。
然而就在画中之人转身离去的那一刹那，那片记忆就像磁带卡碟，突然一阵晃动，竟是又重新回到了那轮熟悉的满月。
循环往复，永不停息。
这说明这片记忆之海的主人，永远有一部分，留在了那里。
鼬沉默地移开视线。
在这之后，从他身旁飘过的碎片越来越大，里面的内容也越来越清晰。
「佐助！你行不行啊！」金发少年毫不留情地嘲笑。
「啰嗦，你这个超级大白痴！」
「佐助君！今天我有给你做便当哦！」樱发女孩带着明亮的笑容占据了一整个画面。
「注意！佐助！」白发上忍神情认真，「你要答应我，一天只能使用两次千鸟。」
普通的下忍日常，或酸或甜，并不轻松但也不算辛苦，与同伴和导师一起，跨过一个一个困难，学会一点点成长。
这正是鼬所期盼的。
但就在略过某一个节点之后，事情却突然走向了令他难以置信的方向。
「……那样的话，带我走吧！我……」
「樱。」
「谢谢你。」
仿佛感应到了谁动摇的内心，周边的意识世界中突然刮起了一阵狂风，飘散的记忆霎时开始快速向后狂奔起来，鼬只能勉强睁开双眼，不放过眼前略过的每一片记忆。
「佐助君，欢迎你。」
大蛇丸！
在这之后，那个散落在四周的蓝色身影，渐渐地，竟长成了他不认识的模样。
这是什么？鼬心中惊疑不定。
未来？
「佐助！」十六岁的鸣人气得咆哮，「你在做什么！」
「佐助君……」樱在哭。
「鼬！」他们两个殊死搏斗。
“他”死了。
但也成功了。
「佐助君。」樱泪流满面。
「……这一切都是木叶的错！」是阿飞！
「……目标，毁灭木叶！」
红色的六芒星在佐助的眼底旋转。
不对！不该如此！鼬咬牙。
「……」樱没有流泪，但眼睛里，已经盛不下悲伤了。
「佐助！你疯了！那可是樱！」
紧接着记忆天旋地转，生灵涂炭的第四次忍界大战，秽土转生，宇智波斑，火之意志，跨越千年的真相，复活的辉夜……
「……无论以后你变成什么样子，我都深爱着你。」
「初代火影，我问你，究竟何为忍者？何为村子？」
「无论是我的朋友、兄弟；甚至我的孩子，只要敢与村子为敌，我就绝不放过！」
「复活吧，母亲！」
事情尘埃落定，却还有最后的一决胜负等着他。
樱又重新落下了眼泪。
「真是的……你们两个……笨蛋……」
沉闷的空气在这时倏然一清。
「佐助佐助！」
「有事？」
「哈！我有女朋友啦！哈哈哈！」
「……你是傻吗？」
「……我今天不跟你计较！」鸣人咬牙切齿，「话说你和樱到底要怎么办？你就打算这样一直下去吗？」
「……」
「给我回答啊你这个混蛋！」
紧接着画面一转，鼬突然感到眼前一亮，整个世界都亮堂了起来。
「我这次一定要跟你一起走！」
樱气呼呼地躲开伸过来的手指。
「啊！你又想说“下次吧”了对不对！这对我可没用了！」
「……」
耳边突然传来一声婴儿的啼哭，鼬一惊，猛地回头。
「恭喜，是个女儿！佐助君，你做爸爸了！」红发少女扬声恭喜。
樱抱着新出生的孩子，露出疲惫的笑容，长长的樱发粘着汗水，贴在脸颊上，被一旁伸出的手撩到了一边。
「亲爱的。」樱靠在佐助的肩膀上，「取个名字吧。」
二十岁的佐助已经是个成熟的男人了。
「就叫，佐良娜吧。宇智波佐良娜。」
佐良娜（サラダ），一个字来自父亲，一个字来自母亲，一个字……来自她已经不在的大伯。
“佐良娜……”鼬不自觉地喃喃低语。
女儿刚刚出生，陪伴不过半年，新的使命又不得不让佐助远离爱人与骨肉，远走他乡。
「不用担心我们。」樱微笑地抱着佐良娜在家门口为佐助送行，「一路平安。」
尚在襁褓的婴儿转眼就长成了亭亭玉立的小姑娘，在对父亲的思念中，睁开了如红宝石一般的双眼。
「爸爸？！」
鼬一愣，心中大吃一惊。
每一个宇智波一族的人，都知道开启写轮眼的苛刻条件。
非生死极限不可得，非天赋异禀不可得，非钻心之痛不可得。
但是佐良娜，她……
然后又是不止不休的战斗与追逐，过了许久，一直到佐助的年纪已经超过他许多了，鼬才察觉到周围的记忆慢了下来。
他看见佐助在找樱花树苗，精挑细选。
「就要这个吧。」
然而正当鼬打算继续深入下去的时候，眼前却突然陷入了一片黑暗之中。
这里的主人拒绝了他。
-
“……不是跟你说过了吗？轮回眼负担很重，你现在还不能过度使用的！”
耳边的声音渐渐清晰，鼬发现自己好像正躺在地上。
“抱歉。”
“真是的……反正你下次也不会听我的吧。”樱埋怨。
“不会的，这次是意外。”佐助迅速撇清关系，“不会有下次了。”
他不想让鼬受伤，所以才会需要绝对压制他的力量。
樱也不是不明白这点，瞥了佐助一眼，“结果还不是每次都勉强自己……”
这么说着，她收起医疗忍术，拍了拍腰间挂着手，示意佐助放开，“鼬桑看起来快醒了。”
虽然鼬在意识世界中走过了佐助的大半生，但在外面的世界里，其实只过去了几分钟而已。
“……”鼬扶着额头缓缓坐起身子，巨量的记忆冲击尚且需要他用一些时间来消化。
“鼬桑，你醒啦！”樱见鼬醒了过来，赶忙跑过去关切道，“感觉怎么样？身体有哪里不舒服吗？别担心，佐助君的瞳术很娴熟，你很快就会恢复的。”
鼬抬头朝身边的女孩看去，恍惚之间，他仿佛从那双慈爱的眼睛中，看到了另一位身影。
那是刚才在记忆中，望着孩子的母亲。
“原来是这样……”鼬恍然大悟。
“就是这样。”佐助从樱后方走上前，“你都明白了吧。”
鼬望着佐助，神情复杂，回忆中那双温和而又稳重的异色双瞳，渐渐地与面前人脸上的眼神重合。
原来不是他的弟弟被夺走了。
而是对方走得太远，远到他都认不出来了。
但是即便如此，佐助还是佐助，这是永远不会改变的。
“这是怎么发生的？”鼬冷静了下来，问道。
“不知道。”佐助摇头，与樱对视，“醒过来的时候，我就已经回来了。”
“万幸是在他离开木叶的那天。”樱笑了笑，“不然我可追不上他。”
鼬没有接话，他还在整理刚刚看到的东西。
“这样你应该理解了吧。”佐助说道，“不需要你在监视晓的行动了，他们所有的计划与目的纲手都已知晓，这之后村里也会对此有更多的应对措施的。”
“跟我回木叶吧，你的身体不能再这样下去了。”
“而且你也看到了，宇智波一族的诅咒已经不会再延续下去了。”佐助望向一旁的樱，眼神温和，“我们有佐良娜在，已经没有什么需要担心的了。”
一想起佐良娜，樱脸上的笑意又深了几分，“嗯。所以鼬桑，你跟我们回去吧。”
但鼬在沉默许久之后，却还是摇了摇头。
佐助皱眉，心想到了这个地步了却还是不愿回木叶，鼬应该是有自己的理由，“是还有什么放不下的吗？”
佐助话音刚落，鼬的思绪也终于在这时整理完毕了。
一个疑问悄然在他的脑海中生成。
他敏锐地从混沌的历史中，抓住了一根贯穿于木叶与宇智波一族之间的命运准绳，直觉告诉他，这个问题背后的答案，将彻底解决他挣扎了几年的困境。
“我想见一见宇智波斑。”
佐助与樱闻言顿时一惊。
鼬抬眼。
“我有问题要问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