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不喜欢过年。

    新年的雪似乎迫不及待了，比往年来得都要早一些。你将自己的脸埋进围巾，只露出眼睛望着车窗外飞速晃过的街道。

    “小千，这次回去吃完饭后，你就出去外面和同龄的孩子玩，不用待在屋里。”妈妈正打着方向盘拐歪，神色里带着几分无奈和烦躁。

    你将围巾往下拉了点，低低应了声:“好……妈妈辛苦了。”

    虽然不知道妈妈为什么让你这么做，但很大概率是要独自面对那些烦人的亲戚，真的……很辛苦啊。

    今年爸爸也没回来……

    热乎乎的味噌汤下肚，你下意识舔了舔沾在嘴角边的汤汁，抬眼就和对面的男孩对上了视线，你呆呆的，忘记移开眼了。

    他察觉到后，既不提醒也不躲，只是静静地回视你。

    这个人其实你每年回来都能看见，但是还真没有说上过几句话。印象比较深刻的还是他的爸爸，是那个总是被讨人厌亲戚拿来嘲讽的去别家做上门女婿的人……

    感受到肚子已经被食物填得满满的，你小声跟妈妈说了声，就走到了那个男孩身边。

    若利?是叫这个吧？

    白色的花边毛绒袜突然出现在余光里，有着新年气息的裙边缓缓被压在小腿下:“若，若利君要和我一起出去玩吗？”在那些杂音中，轻柔的声音钻入耳廓，他不自觉就点了点头，跟着她走出了这间光亮的屋子。

    小雪花飘飘摇摇地落下，你毫不犹豫地牵着若利的手走出了屋檐的遮挡，孩子气地伸手去接小雪花，又看它化成水在手套上留下一点深色。

    “对了，我叫小池千绫，若利君叫我小千就可以了。”你转过身，抬头看着他认真地说。

    牛岛若利对你的自来熟好像并不意外，如你说的一样，叫了一声小千，随后目光滞在你的裙子上:“这个天气穿裙子的话，会冷吧。”

    你提了提漂亮的裙摆，将小腿微微抬起凑近他:“不冷的!我穿了很暖和的棉袜。”

    说罢，你又靠近了他几分。没办法，夜色将面前的人模糊了，你只能这样去看清他的表情。

    他点点头，似乎是放心了的样子。

    “那我们能做什么呢？不和那些讨厌的大人在一起。”你在原地走来走去，有些苦恼地用手指一下一下卷起自己的发丝，又让它随意地溜回肩膀。

    然后，就不知道怎么玩起了排球，大概是因为房柱下恰好有个排球吧。

    黄蓝撞色的排球朝你飞来，你小跑两步将它托回去，球却不受控制般弹向一旁。

    “诶，抱歉，我第一次玩排球。”你连忙跑去捡球，牛岛若利却先你一步将球拿了起来。

    他将球抬至额斜上方:“这个时候拇指要平行，放松手指，再用手腕进行发力。”说着，他微微下蹲，将球拨出去的一瞬间，身体瞬间送直。

    你看着鲜艳的排球划过天空，将行迹规律的雪花打乱，随后落在薄薄的覆雪上又弹起。

    “若利好厉害啊，是二传吗？”你捡起排球，走到他身边问。

    其实略有耳闻，牛岛若利是排球校队的，好像还很厉害。

    他摇了摇头:“我是主攻手，队里面的二传在这方面比我厉害。”

    “主攻手……好厉害啊若利。”你抱着排球思索了一会，最终给出了一个简单又直接的结论。

    新年在老家的这几天，你都拉着若利跟你一起玩。显然这个大你两岁的初三生，比你成熟多了。

    有时候他说出来的话你不是很懂，却觉得似乎很有道理，点点头默默附和他。但大多时候，还是你主动挑起话题来保持你们间良好的沟通。

    “小千，快去收拾东西，准备回家了。”妈妈将你拖起来，顺了顺你的头发道。

    你迷迷糊糊地翻身下床洗漱，窗户外，却看见若利和他的爸爸正练习着抛接球，你有些想去找他道个别。

    趁他们休息的时候，你跑下楼去找他。

    “叔叔好，我找一下若利!”你向他的父亲鞠了一躬，对方似乎有些惊讶，但很快就把若利叫了过来。

    你从口袋里拿出一条蕾丝丝御手链:“若利，伸一下手。”

    他将手乖乖抬起，低头看着女孩白皙的手指将手链扣上。浅浅的粉色和绿色相撞，不显突兀，反倒很和谐。

    “这是我自己编的，能给若利带来好运……都忘了和你说了——若利，新年快乐!”

    女孩的声音一如之前，温温柔柔的。精致的下巴被宽大的围巾遮住了些许，唇上的粉红更为突出，他顺着看去，她连眉眼都带着笑，好像天生就能让人产生好感。

    新年快乐，似乎很少从除了爸爸之外的亲人口中听到这句话。

    “谢谢”，他抬起手仔细看了看，“编得很好。小千，新年快乐。”

    你将包包调整好，朝他摆了摆手:“那明年见，若利，我先走啦！”

    “嗯，明年见。”他看着你转身走上那辆车，又突然降下车窗，脑袋从车里探出来:“快回去吧，下雪了，别感冒了哦。”

    牛岛若利步子往后退了退，走进了屋檐下，直至车子拐出他的视线范围，才回身走进屋子里。

    但是……

    明年见这句话就好像一句客套，而后的两次新年，同样的雪夜，他再也没有见到你的身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