纽约。

    夜～

    曼哈顿，４３街与第十一大道交口处。

    卢迪站在街边的一间杂货店门口，对尤里·奥洛夫一家人笑道。

    “这里没人，你们自己进去随便看看吧～”

    “好的。”

    尤里转头向父母和弟弟示意了下，最先推门走了进去。

    这间门口贴着出兑、出租牌子的杂货店，门脸的宽度约有６米，内部属于长方形的格局，营业面积约为１５０平左右，后面还有一个面积不大存货仓库＋一个小卫生间。

    尤里一家人，很快就看完了这间不算大的小店，站在门口的卢迪，又从兜里掏出一串门钥匙，丢给了尤里。

    “这是街对面，三楼的一间公寓钥匙。”

    “让你的家人先过去看看吧。”

    “。。好的！”

    尤里把手里的门钥匙交给了弟弟维塔利，让父母跟着他去对面看公寓。

    卢迪看着尤里把家人送出了门以后，笑着给自己找了个地方坐下来，对他招了招手。

    “这里原来的店主，是为了帮儿子戒毒，才低价把店铺卖给我们。”

    “他当时的要价是２０万米元。”

    “我也没还价，还帮他的儿子找了一家最好的戒毒所。。”

    “后来，这间店铺就一直出租，直到上个月才收回来～”

    “你们要是想买下这间店铺，我就按照市价。。再加上对面的公寓，正好３５万米元。”

    “这里和公寓的装修，我会安排建筑公司的人过来帮你。”

    “等你这里开业了，记得要多印一些外卖的菜单，送到ＤＡ公司。。”

    “好的！”尤里回答的非常干脆。

    尤里短暂的沉吟了片刻，看向卢迪小心翼翼的问道：“我能用这间店铺，向银行申请一笔贷款吗？”

    卢迪并不感到意外的笑笑：“当然！”

    “所有的买卖流程，都会走完全正规合法的手续。”

    “你可以用这笔贷款，付掉装修的账单，还能剩下一些留给餐厅经营的钱。”

    “嘶～谢谢！”

    “嗯～”

    卢迪站起身，走到尤里的面前，拍着他的肩膀：“你的那名女友艾娃·方田呢？她在纽约吗？”

    “在。。”

    “那你们两个明天就订机票去夏威夷，大卫会在那里等着你！”

    “道谢的话，你还是亲自去对他说吧。”

    “。。好的！”

    “嗯～”

    “这些房子的相关手续，先不着急办～”

    “明天我就让装修队的负责人，来找你父母聊聊细节。”

    “你的弟弟维塔利，我也帮他向波尼尼餐厅和野火餐厅，打过招呼了～”

    “他可以在装修的这段时间，去他们那里的后厨，好好学习一下！”

    “他的厨艺好了，你们的餐厅的生意才会更好。”

    “你说呢？”

    “好的！”尤里面带感激的看着卢迪，用力点点头。

    “呵呵～”

    卢迪又笑着拍了拍他的肩膀，从兜里拿出一份房屋产权手续，塞给了尤里。

    “后续的这些琐碎事情，你们就自己看着办吧～”

    “等一切都搞定了，你再提着现金来ＤＡ公司找我。”

    “再见，小子！”

    “。。再见！”

    。。。

    卢迪，潇洒的走了。

    尤里站在店铺门前的街边，愣怔的看着消失在远处街角的影子，忽然感觉面前的这一切，都显得很不真实。。

    从对面公寓楼里走出来的尤里爸爸妈妈和弟弟，面带着一丝欣喜的走到尤里面前，笑道。

    “这套公寓。。”

    “不！”

    “它原来应该是两套公寓打通了，合并而成的一套四室两厅的超大公寓。。”

    “我们每个人，都能有属于自己的房间了！”

    “。。”

    尤里看着颇为兴奋的弟弟维塔利，随手把房子的产权手续交给了妈妈，强笑着把刚才与卢迪的谈话，大略复述了一遍。

    “明天，卢迪会安排人过来谈装修的事情。。”

    “我现在要去找艾娃！”

    “找她。。？”

    “嗯！”

    “我们要去夏威夷，见老板！”

    “。。好吧～”

    尤里的爸爸妈妈，都没有再多说什么，只是静静的看着已经“长大”的儿子尤里，心中百感交集。

    这里，是曼哈顿！

    他们家原来的那间餐厅，是在布鲁克林最南端的贫民区。。

    这两处地区的房价，相差不大？

    显然不是！

    卢迪对他们一家的安排，绝对堪称是“保姆级”的了。。

    尤里一家人怎么可能不答应、不满足呢？！

    不过，这种卢迪给出的“打折大优惠”照顾，肯定也不是毫无理由的～

    但这一切，都只能用他老板希望的“方式”，来让尤里偿还了。。

    尤里的弟弟维塔利，看到哥哥的神情中难掩一副“压力山大”的样子，笑道。

    “你们要去夏威夷？”

    “不如。。让我和你们一起去吧？”

    “。。”

    尤里挤出一副大小眼的表情，向刚要开口训斥儿子的爸爸摆摆手，呲牙道。

    “我们这次去夏威夷，可不是度假游玩！”

    “所以，你还是老老实实的去学厨艺吧！”

    “学。。厨艺？”维塔利的额头跳出几个大大的问号。

    尤里笑着把刚才卢迪的“好心”安排，向爸爸妈妈讲了一遍。

    尤里妈妈，感到特别欣慰的拉住儿子维塔利，以极快的语速，强势的掐灭了维塔利心中最后的一丝侥幸。。

    尤里爸爸，表情古怪的把尤里拉到旁边，迟疑着问道。

    “那家里和餐厅的装修，谁来管啊？”

    “额。。您和妈妈啊！”

    “我不行～”

    “可我每天上午都要去教堂啊！”

    “这些天我没去，我的那几名教友。。”

    “。。”尤里翻了一个大大的白眼用手捂着额头，彻底无语了。。

    他这位“活宝”老爸，真的是。。

    －－－

    一个多小时以后。

    皇后区。

    老马尔金的家里。

    卢迪坐在客厅最靠边的一个单人沙发上，看着老马尔金和他的四位堂兄弟，默默的“吞云吐雾”。。

    这四人当中，有两人是家族内部管理的主要参与者，经常参加老马尔金组织的家族会议。

    当老马尔金要做出某些重大决定的时候，一般都会征询一下他们两人的意见，才会付诸行动～

    而另两位嘛。。

    就完全属于西德里奇家族嫡系当中的“另类”了。

    其中一位，就是波尼尼餐厅的老板，先后搞黄了四家餐厅的“商业鬼才”！

    另一位，就是西德里奇家族学历最高的年轻一代，阿尔托·西德里奇的老爸。

    Emm。。

    卢迪闻着他们五人吐出来的呛人烟味儿，站起身走到稍远一些地方，也跟自己点了一根烟，加入了“吞云吐雾”的队伍，成了“最佳第六人”。。

    老马尔金轻轻转动着手里的半根雪茄，转头盯着自己的堂弟老阿尔托，满脸都是无奈之色。。

    他的这个“猪队友”堂弟老阿尔托，全名是阿尔托·西德里奇二世。

    他的儿子，年轻的阿尔托，全名是阿尔托·西德里奇三世。。

    老阿尔托年轻的时候，基本上就是一个“五毒俱全”的败家子～

    甚至。。

    老马尔金都一度怀疑，自己那个同样“五毒俱全”的儿子小马尔金，会不会是老阿尔托的儿子投错胎了。。

    他们俩才应该是亲父子才对。。！

    。。。

    “还要再。。拖下去吗？”就在老马尔金愣神的时候，老阿尔托有些不耐烦的问道。

    “。。不！”

    “那你的决定是什么？”

    “难道真的要我去。。自首？！”老阿尔托有些急了。。

    老马尔金看了一眼满脸不忿神情的堂弟，转头对另外三人问道。

    “你们的意见呢？”

    “。。同意！”

    “。。”

    另外三人，虽然只有一人开口，明确表达了自己的态度。

    剩余的两人，也用自己的沉默，变相表达了自己的态度与不满。

    因为，老马尔金早在两个多月以前，就曾召开过多次家族会议，把所有的利与弊都和大家讲的明明白白了～

    老阿尔托却把那些话全都当耳边风，依旧我行我素的大肆指挥手下们，继续着走私、抢劫和敲诈的生意。。

    如今，ＦＢＩ死死的盯上他了。。

    他这才“醒悟”过来，挨个找到堂兄弟们求帮忙。。

    。。。

    老马尔金的目光，从四位一起长大的兄弟身上扫过，最后落在老阿尔托的脸上，轻轻摇了摇头道。

    “明天吧～”

    “我陪你一起去警局自首！”

    “就算是你要面临警方或ＦＢＩ的指控，上法庭接受审判，我也会一直陪着你！”

    “。。？！”老阿尔托，张着嘴巴语塞了。

    如今已经年近六十的他，虽然经常会做出各种“蠢事”，搞出各种令人头疼的“笑话”。。

    可他并不傻！

    老马尔金要陪他一起去自首？！

    那些老马尔金的“朋友们”，会怎么想？怎么做？

    开香槟庆祝？

    整夜整夜的睡不着？

    商量要如何才能救出老马尔金？

    或是想尽一切的办法，干掉老马尔金？

    “嘶～”

    “不！”

    “我不用你陪我去。。”

    “。。”老马尔金与三位兄弟对视了一眼，都不禁在心里长吁了一口气。

    坐在不远处的卢迪，听到老阿尔托的这句话以后，把心里面最坏的打算悄悄隐藏了起来。

    不过他的脑海里，忽然闪过了大卫那张嬉笑的脸，耳边似乎还听到他曾说过的那句话～

    选择，往往比努力更重要！

    －－－

    太平洋上，夏威夷。

    火奴鲁鲁岛，科鲁迪拉大道３９８号。

    一层，客厅里。

    大卫与崔莹莹的养父、师父张茂昌，手里端着一杯清茶，有说有笑的闲聊着～

    崔莹莹大大方方的在师父面前，半倚靠在大卫身边，安静的听着两人一边说英语、一边用手势比划着“尬聊”，偶尔再充当一下翻译的工作。

    张茂昌没有问大卫，今天让崔莹莹喊他过来的目的，而是主动讲起了自己这几十年的种种经历。

    “我，出生在华夏大地的胶东半岛。”

    “小时候，家乡就接连的遭遇兵灾和匪患。”

    “我只能跟着家人四处流浪，一路乞讨着勉强走到蜀地，才算有了落脚之处。”

    “我十几岁的时候，被家人托关系送入一家菜馆当学徒。”

    “劈柴、挑水，擦桌、扫地，跑腿、洗菜等活计，我整整干了十年～才算获得了师父的认可，准许我进入厨房学习厨艺。”

    “后来，我在后厨又学了几年的切墩、打荷等工作之后，蜀地又开始不太平了。。”

    “我只能带上家人，跟着师父一起南下，偷偷渡海踏上了香江的土地。。”

    “可等到了香江，我和师父才得知，他想要投奔的亲戚，已经带着家人坐船去了太平洋另一边的金山。。”

    崔莹莹此时笑着给大卫“翻译”道：“金山，就是圣弗朗西斯科（旧金山）。”

    “嗯～我知道！”大卫笑着用手指，轻点了一下崔莹莹的鼻尖。

    他对崔莹莹“宠溺”的动作，让张茂昌微微挑了下眉毛，笑着继续说道。

    “没有了亲戚可投，我师父只能领着我们，去当时政府还没有真正划分区域的旺角，找一位同乡帮忙。。”

    “他的那位同乡，比我师父早到香江几年，在一间茶楼里面打杂，跟茶楼老板的关系不错。”

    “于是，他就把我们都介绍进入了茶楼工作。。”

    “后来～”

    “我师父因为厨艺高超，被茶楼老板介绍到了一家酒楼工作，我也就跟着师父去了～”

    “那间酒楼，在之后的二十几年，又换了许多位老板。。”

    “可我们师徒，却一直都被新老板留下来，当做酒楼的后厨主管！”

    “也正是在那段时间，我师父才一点点教给我他最得意的厨艺绝技，告诉我到底师承何处～”

    “他的厨艺，源自蜀地正兴园。”

    “正兴园的创建者关正兴，是随着官员进入蜀地的大厨，据说能做满汉全席。。”

    “他到了蜀地之后，根据蜀地气候、食材、口味等条件，又列出了一份蜀地满汉全席菜单。。”

    “不过，正兴园在我没出生的时候，就因剧烈动荡的时局，停业了。”

    “我的师父，是跟着原正兴园主厨戚乐斋的一名亲传徒弟，学习的厨艺。”

    “所以，我也应该算是蜀地正兴园一脉的正统传人。”

    “只不过，由于我和师父离开蜀地的时间太早，许多正兴园的传承名菜，都没有完全学会。。”

    张茂昌说到这里，大卫听得就有些糊涂了。。

    他皱着眉想了想，对身边的崔莹莹问道：“满汉全席，还有蜀地版本的吗？”

    “有啊～”

    崔莹莹向师父丢去一个安心的眼神，笑着解释道：“师傅说的满汉全席，是后来民间给它起的名字。”

    “我还曾因为这个名字，跟师父吵过一架呢。。”

    “因为我查找了很多古籍，找了许多人询问过关于满汉全席的来历～”

    “他们当中最靠谱儿的说法是：康熙皇帝时期举办的满席、汉席酒宴菜单＋扬州流传的官府菜单，被混合在一起了，谓之满汉全席。。”

    “所以，在香江民间盛传的满汉全席１０８道菜，只是个误传～”

    “真正的宫廷满汉全席，根本就没有一个固定的菜单！”

    “比如：１９６５年，香江的金龙酒家接待了一个岛国旅行团，尝试着以历史上传统的方式，举办了一次满汉全席。”

    “当时金龙酒家共计准备了７２道精品菜肴，让那群岛国游客看得瞠目结舌。。”

    “之后，香江的各大酒楼、酒家，都开始对外宣传自己才是宫廷饮食的正宗传人，所谓的满汉全席菜单变得越来越多，食材的选择也越来越离谱，席面也越来越奢华了。。”

    “那些对满汉全席一无所知的食客们，在各大酒楼的夸张宣传之下，纷纷为了追求新奇体验，去尝试了一些昂贵食材做出来的菜品。。”

    “可对于正宗的满汉全席到底是什么，他们根本都不关心～”

    “哦～”大卫听完崔莹莹的解释，再加上自己记忆里的片段，才算是明白了这些满汉全席的冷知识历史。。

    张茂昌笑呵呵的放下茶杯，拿起茶壶给大卫又倒好了半杯茶，笑道。

    “１９７０年３月，香江的大同酒家也接待了一次岛国观光团，举办了香江的第二次满汉全席大宴。。”

    “那次大宴共分两天、四餐，７１道菜品。”

    “菜单上除了挂炉鸭、大红乳猪、红烤果子狸、扒熊掌、哈尔巴等几道满席菜品之外，其余的几乎都是粤式风味的菜品。。”

    “而流传自康熙皇帝时期的满汉全席菜单，是满席、汉席各占一半，南菜、北菜各占一半。”

    “。。”大卫的耳朵，认真听着张茂昌“滔滔不绝”的评价着那两次满汉全系的菜品，嘴巴却很不争气的连吞口水，眼前也似乎出现了一些美食的幻觉。。

    崔莹莹在旁边强忍着笑意，用手轻拍着他的胳膊，小声在他耳边说道。

    “我去给你弄点吃的？”

    “额。。等会儿吧～”大卫有些不好意思的抹抹嘴边不存在的口水，憨笑道。

    “哈哈哈～”张茂昌和崔莹莹，见他这副样子，都大笑了起来。

    。。。

    等到大卫三人聊完了关于美食的话题，张茂昌又在大卫的引导之下，讲述了香江近三十年的发展变迁史～

    尤其是香江近十年的动荡时期，发生过的一些大事。

    比如～

    曾经名震香江的四大华人探长：吕乐、蓝刚、韩森、颜雄，都已经成了廉政公署（ＩＣＡＣ）的通缉犯。。

    其中，吕乐是早在ＩＣＡＣ成立之前，就带着家人移民加拿大温哥华了。。

    蓝刚、韩森、颜雄三人，据传言都跑到了泰国。。

    一直紧盯着香江警方的ＩＣＡＣ，也在前几年的那次警员大暴动之后，由港督麦理浩出面，赦免了全部参与过贪腐的警员。。

    这才有了近两、三年，香江进入经济发展快车道的基础和环境。。

    另外～

    爆发上一次石油危机的时候，香江的股市和楼市，也遭遇了前所未有的惨烈暴跌～

    用张茂昌的话来说，就是：“那些头脑发热、借钱去炒股票的人，都被高利贷追得上天无路、入地无门。。”

    “他们只能被迫变卖家产、房产＋卖儿卖女，以图渡过难关。。”

    “可香江的房价，也在他们抛售房产的时候，暴跌了一大截。。”

    “最后～”

    “他们当中的许多人，都经受不住这种打击，选择走上天台，跳下去一了百了。。”

    张茂昌讲完了这一段之后，缓缓摇头唏嘘着叹道。

    “足有近半年的时间，几乎每天的电视新闻里和报纸上，我都能看到有人跳楼或者被追债闹出人命的新闻。。”

    “我家附近的楼顶，就跳下去过两个人。。”

    “他们其中的一个人，我以前还经常在楼下碰到过。。”

    “他的家里有四个孩子，最小的一个今年两岁。。”

    “他接受不了失败，扛不住压力。。”

    “他的妻子也因为巨大的精神刺激，疯疯癫癫的被送进了精神病院。。”

    “只是可怜那四个孩子，也不知被送去了哪里。。”

    大卫轻轻握住崔莹莹的手，深呼吸了几次，什么都没有说出来～

    人世间的悲剧，几乎每天都在发生。

    就像夏威夷的阴天与晴天一样，变幻莫测～

    乐观的人会觉得，世间的幸福与不幸能相互抵消，明天又是平静的一天。

    而悲观的人会认为，今天的痛苦就算到了明天，也不会消失！

    它只会随着时间，越来越让人饱受折磨，最终走进深渊。

    。。。

    三人坐在客厅里，沉默了良久。

    大卫拿起茶杯猛灌了一口，转头对崔莹莹笑道。

    “我饿了！”

    “你听，我的肚子又在咕咕叫。。”

    “。。哈哈哈～”崔莹莹笑着钻进大卫怀里，对她人生中遇到的第二个幸运之人，轻声道。

    “今晚，你一定等着我！”

    “额。。ＯＫ！”

    “不见不散？”

    “嗯！”

    坐在旁边的张茂昌，低头看着手里的茶杯，嘴角露出一丝浅浅的微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