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保罗听到乔琳的邀请时，他的惊讶之情着实大过了喜悦。不过他很快就意识到，这只是乔琳一时不想离开他才说的话。

    他都没意识到自己脸上的笑容到底有多大。

    他看着乔琳，柔声问她：“阿普尔比夫人不会介意吗？”

    “她确实会介意，”乔琳轻笑起来，朝着他眨了下眼睛，“但我想你应该会翻窗户。”

    保罗忍不住笑了出来，可他随后就摇了摇头。

    “乔，我可不想这辈子只能进你家门一次。如果你妈妈发现的话，我会被列在她的黑名单上的。”

    乔琳咬着嘴唇不满地瞪了他一眼，却又很快露出了笑容，“这又不是在说我在邀请你做些什么事。”

    保罗大笑起来，快步走回到她面前。

    他自然而然地向她伸出手，乔琳就鬼使神差地把自己的手放到了他的手掌心。

    “乔，”保罗笑着注视着乔琳的双眼，“我很快就回来了，好吗？”

    乔琳几乎要被他的笑容蛊惑了，可她还是执拗地捍卫了自己的自尊心：“你说得好像我在你离开前就已经想你了。我不想你。之前我们好几周不说话也没什么关系。”

    “你得公平点，甜心，”保罗很委屈，“我几乎每天都跟你传真，片场只有一个十英里外的公用电话又不是我的错。”

    “我又没有怪你，我为什么要这么做？”乔琳小小地翻了个白眼，“别叫我‘甜心’。”

    保罗完全没被她这一套吓跑，毕竟她没把她的手拿走，不是吗？

    他脸上的微笑几乎就没收起来过。

    “我的错，事实上，乔，是我会想你。我想要假装我没有，可我不是。”

    乔琳咬着嘴唇，好使自己的嘴角不至于太快地弯起来。

    她有点高兴，却又不想让这段谈话继续往这个方向走去，迅速转移了话题。

    “我只是邀请你听听我的新DEMO，”乔琳强行一脸正色，“你都想到哪里去了？”

    保罗见好就收，顺着她的话问道：“你身上带着那个样带？去你房间可能会吵醒你妈妈，我们可以在我车上听。”

    “你还有能播磁带的音响？”

    “只有一个索尼随身听，可以吗？”

    “能行。”

    两个人随即又回到了车上。

    很快，吉他声就在车内响了起来。

    “……I overheard he was 19，

    我无意中听到他19岁，

    He’s got a fake ID and bits s

    他有张假ID和几个穿孔

    Those kinds of boys tend to know thihan I do

    是那类比我知道更多东西的男孩……”

    等磁带播完后，乔琳看着保罗，“你觉得怎么样？”

    保罗笑着说：“这真的很好，真的！我不是在恭维你，它有这种非常可爱的氛围，吉他那部分非常漂亮，带来的情绪不断重复着上升，然后突然中断又复现，很简洁，却不简陋。你的人声和器乐结合得很好，完全起到了提升听感的作用。它是首有点悲伤的情歌，可你们表演得非常有能量。”

    他感慨地叹了口气，“这首歌很像你。”

    乔琳微笑着听着他的话，听到这里时奇怪地问：“这是什么意思？”

    保罗本来有点不想继续说了，可他被乔琳的目光紧紧地盯住，不得不张口：“你有一种摇滚式的可爱，或者，可爱式的摇滚？非常另类。”

    “我确实是一支摇滚乐队的主唱，”乔琳皱着眉头看他，“而且我棒极了，可爱是不是有点低估我了？”

    保罗大笑起来，“你确实非常棒。”

    乔琳一脸怀疑地看着他，觉得他笑得不怀好意。

    保罗笑完后故意板起脸，假装严肃地讨论这首歌的内容：“你写了整首歌吗？还是你做了一部分？”

    “我写了主要的旋律线，还有一部分歌词，但是riff是罗德写的，其他部分就是各司其职，所有人都加了点东西。而且这个歌词的主要内容来自史蒂夫，它最初是在讲一个19岁的女孩，她比‘我’年长，跟‘我’一起虚度光阴，却又藏着一个秘密，让‘我’为之着迷又焦虑。我改了一部分，好让我来演唱。”

    “女孩，”保罗若有所思地点点头，“这确实更有道理。”

    “怎么了？为什么这么说？”

    “青春期女孩总是比男孩成熟得更快？同龄的时候，女孩就懂更多东西，更不要说年长的女孩了。不过也可能是我自己更能感同身受。”

    “你确定？我过去也会着迷于年长的男孩，觉得他们更酷，或者更……成熟？”

    乔琳说到这里的时候轻轻地皱起了眉头，她现在好像也依然在对更年长的男孩着迷。

    保罗没有意识到这一点，他反而思索着说：“我记得我13、14岁的时候，我姐姐有一些朋友，她们都已经到了能合法驾驶的年纪了，都有车，而且漂亮、成熟。当然，是对那个年纪的我来说。她们会开车带我出去……”

    “然后呢？”乔琳感兴趣地催促他继续说下去。

    保罗看着她炯炯的双眼，突然觉得有点没法说下去了。

    他有些尴尬地说：“什么都没发生，我只是努力想要同她们调情，想要让她们印象深刻，好让她们觉得我不只是个朋友家烦人的小男孩……只是一些青少年时期的愚蠢想法。”

    乔琳轻轻地挑了下眉毛，“嗯哼，我猜当初克里斯汀带着你们来找我的时候，你都没仔细看过我。”

    她语气很平静，保罗却不知道为什么他自己听着这话感到有点心虚。

    “我很确定我当时就觉得你很漂亮……事实上我们都觉得你简直是全社区最漂亮的小孩。”

    但是有点太书呆子气了。

    他当时完全没有注意到这女孩跟他一样是个电影方面的资深发烧友。

    “可你的目光都在更年长的女孩身上，我懂，”乔琳微笑着说，“我那时候完全是个小孩子，我当时对一个高年级的男孩感兴趣，他很受欢迎，可那些高年级女孩嘲笑我还根本没发育，还带着牙套。”

    “哪个男孩？”

    “乔什还是乔尔来着？”乔琳努力回忆着自己当年的高中crush，“他在游泳队，金发的那个！他真的有八块腹肌。我们上游泳课的时候，他们也在那里训练……”

    乔琳几乎陷入了回忆，忍不住叹了口气：如果她当初更年长一点，那个孩子一定是她的了。

    她几乎记不起他到底长什么样了，甚至忘记了他的名字，可她还记得年少时的那种遗憾，或者说挫折感。

    她回过神来，耸了耸肩，“我很确定他现在还是职业运动员。”

    “乔什·卡切尔斯基？”保罗皱起眉头，“他完全是……”

    保罗在心底补完了下半句话，“一个完完全全的傻瓜。”

    他几乎有点酸丢丢地想着：那家伙除了肌肉还有什么好炫耀的？金发吗？他好像是挺好看的。

    乔琳疑惑地问：“什么？”

    保罗一脸平静地摇头：“没什么。”

    “我猜你应该不记得他了？你在学校里是那种酷孩子，可你大部分时间都不太关心学校里的事？”

    保罗摇了摇头，“可以这么说，但从另一个角度来说，每个人都觉得其他人更酷，我们都会自然而然地因为自己没有的东西而有不安全感，然后羡慕其他人身上的长处。”

    乔琳点了点头，“确实如此。”

    保罗有点好奇地问：“你们已经决定要成为专业乐队了吗？”

    “为什么这么问？”乔琳疑惑地挑眉，“没人不想从自己的爱好上受益，艺术家也都想让自己的作品受人喜欢，只是大多数人不能靠这个付账单而已。如果我们能成为职业艺术家，我们会的。”

    “这首歌似乎是首很适合在广播电台播放的歌。你们的表演很棒，我不是在质疑这个，”保罗伸手摸了摸自己的下巴，“只是……你决定放弃读大学了吗？”

    乔琳拧起眉毛叹了口气，“可能？”

    “你还没决定？”

    保罗抬手摸了摸自己的下巴，突然不知道该怎么继续这个话题，他一直知道她是那种典型的聪明女孩，他以为她会去大学。

    “你从电影学院退学了，对吧？”乔琳反而追问起了他，兴奋地盯着他看，“为什么？你觉得大学教育没用吗？”

    她的眼睛太亮了，保罗有点出神地想。

    他随即无奈地笑了一下，“这个嘛……我的中学成绩还算可以，毕业后我也在一些片场工作过。然后我才申请了纽大的电影学院，可是我觉得去大学要完成那么多无用的额外课业着实是个苦差事，而且电影学院不会教我们怎么变成马丁·斯科塞斯和史蒂文·斯皮尔伯格那种导演，所以我在那儿待了两天就退学了。”

    乔琳若有所思地点点头。

    但保罗立马补充道：“我可不是在说你不需要去上大学或者所有人都不需要高等教育。只是我知道我不需要电影学院也可以拍电影，所有已经拍出来的电影都是我的老师，我已经有了我所需要的一切教育，还有一笔从大学基金里省出来的钱用作创作经费。”

    乔琳轻笑起来，“放松，我即使选择不去大学，也是因为我自己的需要，我可不会把这个选择怪在某个人的一句话上！”

    说完这句话后她随即放松地靠在椅背上，长长地叹了口气。

    “只不过这跟我一开始计划的不一样，”她有点伤脑筋地捏了捏自己的耳垂，“我确实在高中时期是那种很活跃的艺术孩子，主演戏剧，玩乐队，甚至还在地区剧院做无薪实习生，可我从来没有考虑过真的以此作为职业。”

    乔琳说到这里时扭头看着保罗，“我以为我会先从某个常春藤联校毕业，哥大或者耶鲁的可能性大一些，然后在一家出版社或者电视台工作，业余时间写自己的剧本，偶尔做一些实验戏剧……”

    她耸了耸肩，“反正我不需要真的靠工作挣钱，你知道的。”

    保罗轻笑了一下，这就是为什么他一直觉得她身上缺点动力。

    “但是你没去申请大学。”

    “说到底，我还是不想就这么决定，我想再看看我的生活是不是还有别的可能。我妈妈其实有点不开心，可她从不拒绝我的合理要求，她说我是时候犯我自己的错了。”

    乔琳朝着保罗眨了眨眼，“你别看她现在像是个严肃的老板，可她年轻时超级狂野的。”

    保罗被乔琳说话的语气逗笑了，“嬉皮士妈妈，对吗？”

    乔琳大幅度地点了点头，“没错！现在，我有了一份演员经纪约，随时准备着下一场试镜。我的新乐队磨合得不错，我们已经积攒了3首新歌。我还有个新剧本，过段时间我就会跟朋友一起尝试落实它……我猜，我确实在努力尝试靠这个谋生。我很累，却也很兴奋。”

    保罗挑了下眉，“你似乎终于有点紧迫感了？”

    “就像是我的经纪约只有一年，演员工会标准，你知道的，我妈妈实际上也只给了我一年时间，”乔琳抬起右手捏了捏眉心，“时间过得飞快啊。”

    保罗微笑起来，“那你得加把劲了。”

    乔琳扭头瞪着他，“怎么做？”

    保罗也扭头同她对视，“你们把小样送到唱片公司了吗？还是在等什么唱片公司的人送上门？你们有没有真的试过给自己找个乐队经纪人？”

    乔琳不由得移开了目光，有点底气不足地小声反驳道：“我们觉得自己还不够成熟，至少我们还没有完成录音……”

    “甜心，”保罗忍不住又一次用了这个称呼，“你知道的。”

    乔琳深吸一口气，“好吧，你说的是对的，我们确实没那么努力。可换成是你，你会怎么做？”

    “我会拿着我的小样追到任何我觉得会对我事业有帮助的人那里去，尽一切努力让他们看到我的作品，”保罗很笃定地说着，“而且我不是在说大话，我这么做过。有一次我跟在一个制作人身后试图强迫他收下我的录影带，一直追到了停车场，敲他的车窗……”

    乔琳睁大了眼睛，“然后呢？”

    “他非常恼火，说你这孩子简直就是疯了！可他也被迫承诺会看一眼，”保罗得意地挑了下眉，“然后第二天我就收到了他的电话，他说我如果继续这样努力，总有一天会成功的。他非常喜欢我的短片。”

    乔琳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她突然从这个故事里得到了点启发。

    保罗专注地看着她，柔声鼓励道：“让我们试试看，谁会更先成功，好吗？”

    乔琳忍不住微笑起来，轻轻点了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