演唱会的热场表演结束后，乔琳和乐队再次有了喘息的机会，时间不久，也就四天。这之后他们就又有一堆宣传工作要配合了。

    可这宝贵的休息时间对乔琳来说恰到好处。圣丹斯电影节的截止日期快要到了，保罗正在为自己的作品赶工，没空来参加她的首次大型演出，可她却终于有时间为他庆祝生日了。

    当保罗拖着疲惫的身体回到自己租住的公寓里时，一个他完全没想到的人出现在了这里。

    “生日快乐，亲爱的！”

    乔琳正坐在他的餐桌旁，笑眯眯地看着他。餐桌上还摆放好了浪漫的情侣晚餐和一个不超过巴掌大的小蛋糕。

    她柔声说：“我知道你很累了，你现在最不需要的就是喧闹的生日聚会。可我没法让你一个人度过22岁生日这一天，让我们简单喝点红酒，然后你就可以上床休息了。”

    他的女孩俏皮地眨了下眼睛后说：“我保证我会乖乖地让你休息的！”

    保罗只觉得一种汹涌的爱意在这一刻突然击垮了他。

    “我爱你，乔。”

    没怎么经过思考，这句话突然脱口而出。

    他本来想在一个更慎重、更妥帖的情况下说出这句话的。乔还是个孩子，她可能不会觉得“我爱你”这三个字到底有多重要，可他理应比她知道的更多。

    但她如此不容拒绝地击中了他的软肋，让他近乎毫不设防地吐露了心声。

    保罗的嘴角忍不住上翘，他盯着乔琳的双眼，又一次笑着重复了他说过的话：

    “乔，我爱你。”

    乔琳的反应让他觉得很有趣，他的女孩几乎像是被传说中的中国功夫点了穴，呆立在原地，一双杏眼睁得圆圆的，像是受了惊的猫咪。

    乔琳真的没想到他会这么说。毕竟，这种事不都是这样的流程吗？他们先约会，再确立关系，相处三五个月甚至七八个月后再由其中一个人说出第一句“我爱你”。

    至少她跟大卫在一起时，大卫在他们正式确立男女朋友关系后的第四个月才说出了这句话。

    “我爱你”，不像是“爱你哦”这种朋友间也能用得上的亲切的随口一提，也不像是“我喜欢你”这种简单的感性描述，代表的是“在所有我能拥有的选择里，我只愿意选择你，我深深地关心你，我向你承诺我们之间的这份情感纽带包含着无与伦比的亲密感。”

    “我爱你”代表的是“我向你敞露我的心”，是“现在你知道了，你能轻而易举地伤害到我”，更是“我愿意向你坦白我的脆弱”。

    这三个浪漫的魔法单词就这么突如其来地敲到了乔琳的脑门上。她不知道自己应该做出什么样的举动和回应才妥帖，她只是看着保罗，觉得自己满心欢喜。

    没有什么比感受到自己心悦之人的爱意更让人觉得愉悦的了。

    她想，我应该也是爱他的。

    这时保罗笑着走到她面前，轻轻地摸了摸她的头，叹息着说：“别着急，我知道你喜欢我，这就够了。没关系的。”

    他怜爱地想，她还很年轻呢。

    尽管他们事实上年龄差只有3岁，但他总觉得他有责任作为更像成年人的一方照顾她。

    毕竟，漂亮的爱情鸟已经幸运地落在了他的肩上，他没必要着急地把它拘在手心里。听它在他肩头自由地歌唱不也很好吗？

    乔琳撅起嘴纠正他道：“不，保罗，应该是我非常非常喜欢你，比非常喜欢还要喜欢。”

    “嗯，”保罗配合地笑着点点头，“这听起来比我想的还更好呢。”

    乔琳抬头轻轻地在他嘴唇上吻了一下，“生日快乐，保罗。”

    他笑着回吻她，“谢谢你，甜心。我真的很高兴。”

    乔琳转身点燃了小蛋糕上的蜡烛，双手把它托举到保罗面前，神秘地说：“现在，是时候许愿了。”

    保罗配合地闭上眼睛，脸上的笑容一直没有消失。

    随后，他睁开双眼吹灭了蜡烛。

    “你许了什么愿望？”乔琳眼巴巴地望着他，可随即又反悔了，“不不不，还是别告诉我了，万一乌鸦嘴了呢？”

    保罗笑着摇了摇头，她这样子让他怎么放心嘛。

    其后他们就都坐了下来，保罗问起了演出的事。

    乔琳回答：“哦，你没来可真的太可惜了！我们的表演超级火爆的，有不少摇滚杂志讨论了我们的演出，还说我们几乎偷走了前半场的全部风头！”

    保罗闻言更觉得惋惜，可他那个时候真的走不开。

    “那你们接下来有什么计划？”

    “我听哈利说我们要上一些电视节目，然后还有一点现场表演。只要熬过这个密集的宣传期就好了。”

    保罗有点心疼地蹙起眉毛，“听起来很辛苦。”

    “还会有一场不大不小的专辑发行派对，你知道的，需要邀请那些业内人士，建立社交联系之类的事，”乔琳耸耸肩，“但是，嘿，我们就要发行第一张录音室专辑了，为什么不打起点精神呢？对吧？”

    乔琳深深地叹了口气，“我很确定，随便来一瓶杰克·丹尼，我就能撑过去的！”

    保罗一脸不赞同地看着她，“别喝太醉。”

    “你得在那儿，”乔琳挑了下眉，“然后你就能确保我不会太醉了。”

    保罗笑着捏了下乔琳的鼻尖，“你呀！”

    乔琳得意地眨了下眼睛，“我很可爱，对吧？”

    “你一直是最可爱的。”保罗笑着回答。随后他们交换了一个柔软的吻。

    他很快提起了他在戈尔曼社区拍摄时的事。

    “温迪在那儿给我们租了个便宜小餐馆用作拍摄场地，它看起来很破，正是我需要的那种破旧的感觉。在那儿附近的商店里，我听到他们在播你的音乐，所以我走进去，问他们是否有这首歌的专辑出售。”

    乔琳惊讶地睁大了双眼，虽然戈尔曼距离洛杉矶就一个半小时车程，但它是个非常小的社区，基本上就是从18世纪的路边休息站逐渐发展而来的小定居点，在人口普查时都不会纳入单独统计。

    保罗还在继续说：“他们当然没有那张专辑，你们还没正式发行它呢。所以我向那个店主提问，他们为什么要播放这些他们都没法出售的歌曲？他回答说，没关系，等专辑到店后，买家们会回来的。”

    “你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吗？”保罗笑着握住了乔琳的手，“我想你们的专辑销量会非常不错的。”

    乔琳忍不住笑了起来，“我希望你说的是对的。”

    尽管这消息让她心情很振奋，但是她还是注意到了保罗话里一闪而过的那个信息。

    “温迪现在是你们的制片人吗？”

    保罗小心翼翼地观察了下她的表情，点了点头，“你知道的，她借了一部分钱给我，这部短片包括我在内有四个制片人，她是其中之一。”

    乔琳知道这是保罗跟她重逢前的事了，可她还是故作生气地哼了一声，“作为分手后的高中甜心，她真的对你很不错了。如果是我，你最好滚得要多远有多远呢。”

    她假装大卫没有像是好朋友一样仍然留在自己的生活里，只是顾着找男朋友的茬。

    “这也是她的作品。”保罗耸了耸肩，力图淡化这种前任话题的尴尬程度。

    乔琳有点好奇地问：“你们为什么不在一起了，我从来没问过这件事。”

    “我想，我们只是没有成熟到可以相伴，”保罗拧着眉，觉得很难回答这个问题，“青少年时代的喜欢太简单了，我们没法把很多事情都想明白。”

    乔琳听着这个答案，突然有点伤感。可看着保罗脸上藏不住的窘迫，她又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她最终还是挥挥手，放了男友一马。

    “好啦好啦，我又没有说什么。事实上，我还记得温迪，她看起来是个很酷的女人，短头发，看起来很飒，有种典型的知识分子风格，更像是纽约女人。”

    “这你就是刻板印象了，乔，”保罗好笑地摇了摇头，“难道你不是在山谷长大的吗？你又哪里像是山谷女孩了？”

    乔琳故意捏住嗓子模仿大众文化里嘲讽的那种“山谷女孩”口音，“就像这样？”

    保罗忍不住大笑了起来，“你真的太可爱了。”

    “说真的，”乔琳耸耸肩，“我转学去纽约的时候，新学校的孩子嘲讽我的口音，我打扮自己的方式，甚至嘲讽我的红头发。也许我不太像山谷女孩，可说到底，我就是山谷女孩。”

    “那真是太糟了！”保罗心疼地皱起了眉，他知道青春期的孩子刻薄起来到底有多恐怖。

    “别担心，我显然也不是会乖乖被嘲讽的类型。你知道那些孩子里总会有一个带头的和一个软弱的，对吧？”

    保罗点点头。

    “所以我告诉每个人，那个带头的女孩写了情书给我，然后逼迫那个软弱的为我作证。这部分你可能最好还是别听细节了，你也许会觉得我很暴力，”乔琳叹了口气，“现在想想，我过去也很刻薄。”

    “那个时候你还不到16岁呢。”保罗立刻为她开脱了起来。

    乔琳笑了起来，“现在你是在用玫瑰色的滤镜看我了。”

    她叹了口气，“那段时间对我来说并不容易，我妈妈住在医院，她是我仅有的一切，我既愤怒，又害怕，迫切需要一个发泄压力的办法。你得知道，我小时候生活的那些地方，可不是理想国。”

    她喝了口水后无奈地说：“现在想想，我本来应该有更好的处理办法的。”

    “你那时还只是个孩子。”

    乔琳抿嘴笑了起来，“你确实在偏心我，亲爱的。不过事情在后半年好转了，我们的音乐课老师发现了我和那几个孩子之间无端的互相仇恨，她用音乐治愈了我们。我不是说我和她们就变成了朋友，只是我们都意识到了我们过去有多么幼稚和荒谬，我们只是找到了更重要的事去填补内心的那处空白。”

    保罗安静地听着，听到结尾处事露出了一个微笑，“那听起来很棒。现在想想，比起你，我的高中生涯要混蛋多了。”

    乔琳笑着挑眉回答：“亲爱的，相信我，我还是知道那么一部分的。”

    “性和电影，那就是我脑袋里唯二关心的东西。”

    “唔，果然我还是更喜欢女校，”乔琳耸耸肩，“至少没有烦人的男孩，女孩子们就算有矛盾，也是内部矛盾。”

    保罗装起了可怜，“我惹烦你了吗，亲爱的？”

    “这个嘛，目前还没有吧？”

    “为什么它是个问句？”保罗捏了捏乔琳的脸颊，“你真调皮，不是吗？”

    乔琳起身掐腰耀武扬威地回答：“当然是要看你表现了。”

    保罗顺手把她拉到了自己腿上，紧紧抱在怀里。他一边低头吻她，一边追问：“我应该怎么表现？”

    乔琳被他的胡茬弄得很痒，笑个不停，“你太讨厌了。”

    “可你真的太讨人喜欢了，我真想一口吃掉你，甜心。”

    乔琳笑得更厉害了，“你是哥斯拉吗？”

    保罗挑了挑眉，“我可以更像是金刚。”

    “为什么？”

    “它最起码爱上了一个女人。”

    “是吗，”乔琳抬手摸了摸他的脸，“我的怪物？”

    保罗望着她的眼睛，微笑着回答：“我爱你，乔。”

    让他没想到的是，这次他得到了对等的回应。

    乔琳温柔地注视着他的双眼，脸上带着甜蜜的笑容，轻声说：“我也爱你，保罗。”

    还有比这更好的时刻吗？

    两个人紧紧地抱在一起，都没有继续说话，只是安静地听着对方的呼吸声，觉得时间仿佛在这一刻都没有了意义。

    他们正爱着对方。

    此时此刻，这是唯一重要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