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正式回家之前，乔琳告诉担任司机的阿方索要做好准备。

    “为什么？”阿方索奇怪地问道。

    “你得假装我们在逃命，我家门口一定有不少狗仔驻扎，我们得开得非常快，在他们没反应过来前冲进我家的私人车道，那儿他们就跟不过来了！”

    阿方索觉得有点好笑，却也有点兴奋，“好吧，我们来试试看。”

    他身体里那种喜欢竞技的血液燃烧了起来，“你准备好了吗？”

    乔琳系好了安全带，微笑着说：“亲爱的，让我们出发吧！”

    一脚油门下去，红色的法拉利像是离弦之箭一样冲了出去。

    “那是乔琳·阿普尔比的车！”

    “你刚刚拍到了吗？她车上有个男人！”

    “不，这家伙开车开得太快了，我们不能再跟上去了，那是私人车道，我们没法靠近她家！”

    胜利逃脱狗仔的摄像机后，乔琳和阿方索都忍不住坐在车里看着对方大笑起来。

    “见鬼，”乔琳笑着摇头，“我都在过什么样的生活呀！”

    “非常好莱坞的那种。”

    阿方索一边笑着回答，一边吻上了身旁脸上又因为激动而变得红扑扑的女友。

    乔琳一边回吻他，一边忍不住问：“可你身旁常跟着的那群人呢？我怎么没见到？”

    “我让他们稍微离我们远点，说真的，我很想甩掉他们，可那就会变成国际事件了，我可不想因为这种原因上新闻。”

    “失踪的王储……”乔琳想想就乐坏了。

    “是啊，失踪的王储是为了去找他的女朋友，”阿方索故意点了点乔琳的鼻头，“她碰巧正幸灾乐祸呢！”

    乔琳故意朝他露出了一个非常甜蜜的微笑，还眨了下右眼。

    阿方索无奈地下了车，走到乔琳的副驾驶位置，弯腰把她从车位上抱了出来，向家里走去。

    “如果你不是还生着病……”

    乔琳忍不住笑了起来，她把头贴在他的胸膛上，只觉得很安心。

    接下来的几天里，乔琳谢绝了队友要来探病的请求，也成功瞒住了妈妈她生病的消息，只跟阿方索关在家里。他们什么正事都不做，只是陪着对方，时不时聊天，偶尔一起做饭，还一起陪她的宠物鹦鹉南瓜玩，顺便还看了不少电视节目，特别是MTV和欧洲的卫星频道，悠闲得很。

    不过他们也没认真地聊演唱会上的死亡威胁和乔琳的政治主张。他们两都很清楚，阿方索的立场很尴尬，作为典型的传统天主教国家的王储，他不能在这种问题上表态，他也不能有一个激烈地支持堕胎的女友。何况王室现在非常依赖保守派的支持，他甚至都不敢细想如果消息传出去，他的民众支持率会降到什么程度。

    可乔琳不会因为他就停止自己的主张。他们两都太清楚这个了，也就没必要在这种事情上谈什么了。事实上，他居然在听到消息后就立刻飞了过来，这让乔琳很感动，她知道他是冒着什么样的风险来的，她已经很满意了。

    他们默契地避开了感情中的雷区，就像是在跳一场华尔兹，一对都不怎么会跳舞的搭档正在竭力避免踩到对方的脚。

    可惜这样的日子刚过了没几天，乔琳精神稍微恢复了一些后，就又得出去工作了。她确实很想罢工，可这偏偏是份完全无法拒绝的工作——奥斯卡颁奖典礼。

    “你可以在电视上看到我，”乔琳吻着男友安慰道，“等我输了以后，我会哭着跑回来找你。”

    “别哭，宝贝，那样我会心碎的，”阿方索叹了口气，“我会等你回来。”

    1994年3月28日，乔琳独自一人踩上了洛杉矶音乐中心前的奥斯卡红毯。

    用后来专栏作家的话说，“她穿了一件古希腊风格的白色礼裙，惊人的优雅，搭配着她那头闪亮的红色波浪长发，仿佛维纳斯刚刚从波提切利的画中走了下来。”

    而这位“维纳斯”本人却在勉强看着镜头微笑。虽然参加奥斯卡典礼本身应该是件紧张与有趣兼备的事，但是作为一个在出行前强行灌了自己一罐红牛才打起精神的人，她只希望这个典礼能尽快结束。

    刚刚重感冒结束，就得在13摄氏度的气温下穿着几乎露出大半个背的裙子，还只能额外搞个披巾挡一挡风，乔琳也不得不自我称赞一句：

    “我真的是太敬业了，值得一个奥斯卡最佳病号奖！”

    乔琳一边自我调侃着，一边保持着完美的微笑坐到了自己的座位上。她身旁正是《纯真年代》时期的男主角丹尼尔·戴-刘易斯，这次他是因为《以父之名》里的表演提名了最佳男主角。

    两个人稍微寒暄了一会儿，没过多久，典礼就正式开始了。

    “女士们，先生们，第66届奥斯卡金像奖颁奖典礼正在洛杉矶为您直播。”

    随着影艺学院主席阿瑟·席勒上台进行开幕介绍，第66届奥斯卡金像奖颁奖典礼正式拉开了帷幕。

    主持人乌比·哥德堡上台后妙语连珠，一连串段子把所有人逗得哈哈大笑。等场子热起来后，第一个颁奖嘉宾汤姆·汉克斯走上了舞台，开始颁发艺术指导奖。

    艺术指导奖不出意外地落在了《辛德勒名单》的手上，乔琳有点失望《纯真年代》没有获奖。而接下来的视觉效果奖则顺理成章地被《侏罗纪公园》带走，几乎没有第二个可能。

    紧接着，男配角奖经由上一任最佳女配角玛丽莎·托梅的手，交给了《亡命天涯》里的汤米·李·琼斯，年轻的莱昂纳多·迪卡普里奥和《辛德勒名单》里的拉尔夫·费因斯都失望而归。

    不过乔琳倒是对拉尔夫的长相印象深刻，她不知道为什么就想到了她手上的那个大项目。

    不，还得再看看，她得考虑索尔和导演的看法，不着急。

    接下来化妆奖颁给了有着男扮女装情节的《窈窕奶爸》，音效剪辑奖和音效奖也都自然而然地再次落入有着划时代意义的《侏罗纪公园》之手。

    到目前为止，所有已经颁发的奖项都没什么太大的冷门。

    而乔琳也终于等到了最关键的那个环节，颁奖嘉宾吉恩·哈克曼上台即将颁发最佳女配角奖了。

    看着这位《糖衣陷阱》时期的前同事，乔琳的心砰砰直跳，她的手也忍不住攥起了拳头，只有脸上还保持着腼腆的微笑。

    “今年获得最佳女配角提名的演员有——霍利·亨特，安娜·帕奎因，罗西·裴瑞兹，乔琳·阿普尔比……”

    吉恩每提到一个人名，屏幕上就会放出一张对应的入围作品剧照，摄像机也适时地对准了被提名人。而乔琳对应的那张剧照便是她在《纯真年代》时跪坐在戴-刘易斯身旁时仰头看他的镜头。

    看着剧照里的自己，乔琳忍不住露出了一个羞涩的笑容，她现在仍然不习惯看到自己在电影里的样子。

    等到念完五位被提名人后，吉恩低头撕开了手上的信封，“最佳女配角奖的获得者是——”

    “安娜·帕奎因，《钢琴课》！”

    没想到简一直说的结果居然真的出现了！一个12岁的奥斯卡得主，奥斯卡历史上第二小的获奖者！

    尽管略有些失望，但是乔琳还是忍不住笑了起来，开始大力鼓掌。身旁的丹尼尔看了她一眼，知道自己不用安慰她了。

    安娜本人显然也没有想到会是这个结果，她走上领奖台的脚步分外犹豫，拿到奖杯后好久都没说出话来。不过她的经纪人或者监护人还是为她做了准备，等她情绪平复后，她成功飞快地说完了致谢。

    小姑娘，干得不错！

    乔琳笑着鼓掌。她现在彻底放松下来了，之后的典礼跟她关系不大了，她可以偷偷溜出去喝点小酒，甚至吃点东西。

    “你要去哪儿？”

    在她起身前，丹尼尔就发现了她蠢蠢欲动的动态，及时叫停了她的动作。

    “我想去吧台那里喝点酒。”

    “我跟你一起去。”

    乔琳瞪大了眼睛摇了摇头，开什么玩笑，丹尼尔可是最佳男主角奖项的入围者，他应该乖乖坐在原地等着答案揭晓。

    可丹尼尔很坚持，“我知道还有时间。”

    他自己觉得获奖的几率不大，而且他也已经在1989年拿过最佳男主的小金人了，心态非常放松。

    两个人于是快速溜出了礼堂，跑到了后台去喝了点酒，聊了聊天，直到开始颁发服装设计奖时才回去。巧的是，获奖者正是《纯真年代》的服装设计师加布里埃尔·佩斯卡西。

    接下来的颁奖典礼最大的亮点还属两位摇滚巨星尼尔·杨和布鲁斯·斯普林斯汀的出场了，他们分别表演了《Philadelphia》和《Streets of Philadelphia》这两首同出自《费城故事》的最佳原创歌曲入围作品，乔琳在下面看得很开心。

    除此以外，颁奖典礼本身没再出过什么亮点，获奖结果也几乎没有什么冷门——斩获最佳影片和最佳导演的《辛德勒名单》以12提7中的成绩领跑全场，《钢琴课》实现最佳女主、最佳女配和最佳原创剧本8提3中的成绩，而《费城故事》则为汤姆·汉克斯摘下了他的首个影帝桂冠，再加上最佳原创歌曲奖以5提2中的成绩结束战局。

    坦白讲，看到是斯皮尔伯格而不是简·坎皮恩拿下最佳导演，乔琳有些失落，但并不意外。倒是可惜老罗伯特·奥特曼，在从影四十余年的职业生涯里，他已经是第四次最佳导演陪跑了。

    不管怎么说，典礼结束了，乔琳可以下班了！

    才怪呢。即使乔琳没赢，她也得去参加颁奖典礼之后的余兴派对，无论是官方的州长舞会，还是其他杂志和名人举办的限定派对，她总得上那里打个卡，恭维一下获奖的得主们，露个面再玩消失。

    这样一番折腾下来，她心底本来算不上多的失落情绪全勾起来了。

    等她晚上十点左右回到家时，阿方索看到的就是一脸沮丧的女朋友。

    他微笑着看着她，立刻张开了双臂，“来这儿吧，甜心。”

    乔琳立刻像是小鸟飞进巢穴那样扑进了他怀里，把脸紧紧贴在他的胸上，“我输了，baby，我输给了一个12岁孩子。”

    阿方索紧紧地抱着她，温柔地拍了拍她的背，“我知道，可在我心里，你永远都是最好的那个。”

    “这个嘛，”乔琳在他怀里蹭了蹭，随即抬起头看着他，脸上带着一种神秘的微笑，“babe，我在回来之前喝了两杯金汤力和一杯大都会，还说了不少话，可我还是感觉很失落。你知道现在什么能让我感觉好起来吗？”

    阿方索好奇地追问：“什么？”

    “我想要你用力地拥抱我，”乔琳的手已经不安分地伸进了他的衬衫里，“就像是，非常非常地用力。”

    谁能对这样的邀请说不？阿方索知道他不能。

    他立刻就投降了，“甜心，这可是你开始的。”

    “是的。”乔琳挑衅般看着他。

    可阿方索却不打算再用什么口头的词汇去回应她了，他直接把她抱了起来。

    “甜心，这次即使你投降，我也不会退让。”

    乔琳听到她的爱人在她耳边低语着。

    他说：“我要听到你哭着喊我的名字。”

    乔琳只觉得她的心脏跳得太快了，她已经无力再去想别的，只能紧紧地抱着他，就好像他是她在这一刻唯一能感觉到的真实。

    她看着他的双眼，轻声回答：“如果你能做到……我很乐意。”

    他温暖的嘴唇带着他无声的回应覆了上来。

    一夜过去，两个人在床上醒来，忍不住又抱在一起安静地享受了一下这静谧的亲密时光。乔琳喜欢把自己的脚挤在男友的一双小腿中间，整个人都锁在他怀里，这种超乎寻常的亲密感总是让她不愿意从床上爬起来。

    尽管她确实输掉了奥斯卡，但是一切都很好，不是吗？她本就清楚，拿下提名，这已经是一种胜利了。她的这种荒谬的、超现实的好莱坞生活似乎也正在渐入佳境，不是吗？

    阿方索像是所有普通的男友那样陪着乔琳又继续在洛杉矶逗留了几天，直到负责他在美国事宜的主管终于忍不住一天给他打八个电话催他回去。

    乔琳开玩笑式地问他：“我会不会上CIA或者什么特勤局之类的机构名单了？”

    他认真地回答道：“他们应该在注意你，但一般情况下，这不会影响你的生活。”

    乔琳皱起眉头，“Fuck off，你不是认真的吧？”

    “对不起，甜心。”

    乔琳翻了个白眼，“你居然还说我的生活太好莱坞化了？”

    阿方索闻言只是笑着耸了耸肩。

    无论如何，乔琳送走了她的“危险”男友，准备重新回到她的工作狂生活里去。

    一切如常，直到4月8日的早上，她听到了那个消息。

    “涅槃乐队主唱科特·柯本的遗体在其住所中被发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