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出去跟朋友派对之前，乔琳倒是得先搞定自己的工作。
1994年4月10日，第47届英国电影学院奖颁奖典礼即将在皇家剧院举行。
在特意飞来伦敦的造型团队的帮助下，乔琳换上了一件量身定制的黑色礼服裙，将头发细细编成了半法式的辫子垂在身后。
除此以外，乔琳还戴了一条从杰拉德借来的白钻蕾丝项链和相配的耳环。这套珠宝实在太贵了，以至于她直到典礼当天上午才见到实物。以乔琳此时的名气而言，她的造型师其实很难借来这种价值不菲又很有特点的高珠，可是阿方索执意要求为她私下出面解决这个问题。
好吧，乔琳最终还是笑纳了男友的好意，毕竟她自己从美国运来一套价值不菲的珠宝的风险实在太高了，她应该不会在英国拿奖，这实在不值得。
至于不戴珠宝？或者戴些不那么扎眼的饰品？
嗯，乔琳拒绝接受这个方案，她喜欢闪亮亮的玩意，也喜欢在合适的场合戴在身上！
做好准备后，乔琳按照彩排时的要求，跟丹尼尔·戴-刘易斯一起坐上了去往现场的轿车。这次他们两人一起走红毯。
说实话，午餐会时乔琳就发现了，这次英国电影学院颁奖典礼几乎就像是美国奥斯卡的复刻品，除了个别人选不同外，大部分提名人几乎都是老面孔了。丹尼尔和她又因为跟奥斯卡时一样的理由坐在了一起。
她打趣这位英国同事说：“先生，你可得尽到主人的责任啊。”
丹尼尔笑着回应说：“下午茶，可以吗？”
乔琳笑着回答：“只要它尝起来好，我就全身心赞成。”
现在其实有些外界传言说他们两个人在约会，不过乔琳可以百分百保证，他们之间的友谊不会比处得好的同事多出多少去。
诚然，剧组工作是种非常亲密的环境，如果三个月内人们都得像是家人和朋友那样关在同一个小范围内活动，这些人之间只要不是互相仇恨，那么总会建立起一些亲密的友谊，何况乔琳和丹尼尔是扮演一对夫妻呢？
可也就仅此而已了，乔琳对丹尼尔没有生理上的感觉，他是个很漂亮的高大男人，但她对他不感兴趣。她不知道他的看法，也不想了解。
说实话，乔琳不介意男人和自己有年龄差，可他们之间差了16岁，有共同话题都算是幸运了。他很喜欢听她讲她童年时在嬉皮士营地生活的故事，他对那种生活方式很感兴趣，而她也不介意分享这点故事。
不管怎么说，他们都是一对非常合拍的红毯搭档。当他们一起走到媒体面前时，周围的闪光灯和呼唤声几乎就没停下过。
乔琳一边露出迷人的微笑，一边心想，“很好，我的英国隐居计划彻底破产了！”
但她很难大言不惭地否认自己享受这种关注，她一直是个人群中心的人，她渴望关注，即便这种关注有时会让她焦虑发作也一样。
在拍下数不清的照片后，这对漂亮得过分的红毯搭档终于走到了采访区。
“乔琳，你是第一次参加英国电影学院奖，对吗？你觉得怎么样？”
“是的，好极了，午餐招待会上我很开心，见到了不少人，这很好！我的采访会直播吗？”
“不是直播，但我们会在BBC One上播出典礼视频。”
乔琳笑着露出了一点沮丧，开玩笑道：“我希望我妈妈能看到我，就算今天我没拿回奖杯，我还是穿得很棒，不是吗？”
记者笑着回应说：“我想没人会否认这一点，你简直艳光四射！任何有你这么可爱的女儿的母亲都会骄傲的。”
“谢谢你！你这句话会让我开心一整天呢！”
同记者闲聊了几句没营养的话后，乔琳又重新挽上了丹尼尔的手臂，一同走向了剧院大厅里他们的座位。
“丹尼尔，英国的电视节目是不是比美国更严肃？他们都不直播典礼。”
“这要看什么情况，如果你说的是BBC，是的，它就跟你们的PBS一样，”丹尼尔挑挑眉，“可你要说其他电视台，我不敢这么保证，但我可以肯定，你能在我们的电视上看到更多脏话。”
“确实，我认识的英国男孩说的脏话更多，他们说bloody的次数就像他们说please一样平常。”
“在你面前？我还认为他们在你面前会连话都说不出来呢。”
乔琳笑了起来，没有继续这个稍微有点调情的话题，只是说：“好吧，不管怎么说，我喜欢《神秘博士》。”
它是英国一部非常有名的科幻电视剧，播出了很多年，在乔琳童年时期也曾经在美国热播过。
而丹尼尔被这个话题的转折程度逗笑了，“你真的还是个年轻女孩。”
乔琳挑眉说：“我本来就是。我只是擅长我的工作，可我跟其他21岁女孩没什么区别。”
丹尼尔轻轻摇头说：“我完全不同意这一点。”
但他没有继续解释自己的论点。他们到达目的地了。
不出乔琳所料，今晚同样是个没有惊喜的夜晚，最佳男配是《辛德勒名单》里的拉尔夫·费因斯，最佳改编剧本是《辛德勒名单》编剧史蒂文·扎伊利安，最佳原创剧本是《土拨鼠日》编剧丹尼·鲁宾和哈罗德·拉米斯……
她一直坐得挺直，微笑着鼓掌，可实际上都有点无聊了。在这漫长的等待之后，她终于等到了跟她有关系的那部分。
尽管她知道希望不大，但是她还是忍不住又攒起了拳头——
“获得最佳女配角的获得者是——”
颁奖嘉宾低下头看了一眼手里刚撕开的信封，弯腰笑着说：“乔琳·阿普尔比，《纯真年代》！”
天呐！
乔琳几乎不敢相信她居然真的拿到了这个奖，不是在她的主场，而是在英国！
她站起来时脸上还带着那种不敢相信的笑容，她甚至下意识看了一眼身旁的丹尼尔，想从他那儿确认自己没有听错。后者果然接收到了她的信号，起身笑着拥抱祝贺了她。
上台从颁奖嘉宾那儿拿到那个金面具奖杯后，乔琳忍不住把它举起来吻了一下。
她对着话筒说：“别怪我有些失态，这真的是个惊喜！我的意思是，瞧所有这些演员们，她们都是无与伦比的！我希望你们不要介意我这么说，但我一直秘密地希望能从她们那儿学到些东西，特别是米瑞安，当我们一起工作时，我真的从她身上学到了很多！”
她一边这么说，一边在心底想，米瑞安估计想给她一巴掌的心都有了。
可这个厚脸皮的小骗子继续着她的表演，尽情扮演着一个受宠若惊却还有些许得意的年轻演员：“我必须感谢英国电影学院的肯定，这对我来说是个再重要不过的认可了！我还得感谢我们的导演马蒂、我的同事丹尼尔和米歇尔……”
“最后，我一切的荣耀都归于你，妈妈，我爱你！”
在台下观众的掌声中，乔琳笑着走下了舞台。
哇，今夜真的值了！这可是她和简都没预计到的事！还好简今晚就会飞过来，她们可以商量一下后续的宣传。
她现在开始得意自己为这次颁奖全副武装了，不然她举着奖杯照相时脖子上却空荡荡的，那该多不好呀！
她轻轻做了个深呼吸，然后笑着走到了后台的采访区。
“乔琳，恭喜！你现在感觉怎么样？”
“不能更棒了！我真的……”
不管其他人到底能不能拿到奖，对乔琳来说，今晚就是属于她的！
在参加完整个典礼和余兴派对后，乔琳才带着微醺的醉意回到自己的酒店。踩在酒店的地毯上，她才想起自己脖子上这个价值几十万美元的东西还没有放回到保险柜里。
她惊讶地问助理：“品牌方没来回收项链吗？”
艾米丽摇了摇头，露出了一个神秘的微笑。
乔琳有点莫名其妙地继续往前走，此时有位看起来像是服务人员的正装男士正在她的套房门口等待着。
他一见到她，便自我介绍：“阿普尔比小姐，我是您的朋友派来向您送信的。”
他把手上的托盘揭开，里面只有一封白色的信。等乔琳拿起信后，这位男士就立刻告辞了。
乔琳还没搞明白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呢，艾米丽就已经推开了房间的门，此刻里面已经同她们离开时完全不同了，房间内装饰着鲜花和气球，还有一瓶上好的红酒摆放在甜点和奶酪板旁。
看着这个有些熟悉的套路，乔琳突然心有所悟，笑着打开了那封信件，里面果然是她熟悉的字迹——
“亲爱的，请尽情享受你的胜利，我买下了那套首饰，从今天起它们属于你了，这就是我想要照顾你的证明。
——你永远的A”
是阿方索的信。
乔琳摸了摸脖子上的项链，不出意外地在桌子上看到了跟它有关的法律文件和保险文书。
他有的时候真的有点太夸张了，不是吗？
乔琳这么想着，嘴角却忍不住翘了起来。
如果她没赢的话，那又怎么办呢？
“如果你没赢，那就是安慰礼了，你永远都是我心中最棒的那个。”阿方索在电话里笑着回答道。
“谢谢你，亲爱的，”乔琳忍不住叹了口气，“我想你了，瑞典好玩吗？”
“我跟我的表兄在一起，还可以，”阿方索温柔地回答道，“可不管怎么说，我都更愿意跟你待在一起。”
乔琳柔声说：“我知道，我也一样，babe，即使你不在这儿，你也知道我的心一直在你那儿。”
阿方索却忍不住醋意暗生地抱怨道：“你在颁奖典礼的派对上开心吗？坐你旁边的那个人抱你抱得太紧了。”
乔琳立刻意识到他是在说丹尼尔，轻笑着回答说：“他只是在帮我稳定情绪，我们只是同事，除了典礼之类的场合，我甚至没有他的私人电话！”
阿方索这才满意地点了点头，在电话里放过了她。
“等一下，你怎么知道丹尼尔抱我了？”乔琳这才意识到哪里不对。
阿方索一时不知道怎么回答。
乔琳瞬间就来了气，“阿方索！别告诉我你安排人监视我了！”
“不不不，甜心，我怎么会那么做呢，”阿方索立刻连连否认，“只是我收到了一些关于你的英国媒体线报，有报纸准备在明天的头条说你跟那个丹尼尔的关系是他跟女友情变的原因。”
“什么？我甚至都不知道他还有个女朋友！我的意思是说，他这个年龄有女友很正常，可丹尼尔是那种从不谈论自己私生活的演员，这是他的表演方法！”
“他们的关系好像并不稳固，他的女朋友是法国演员伊莎贝尔·阿佳妮，她怀孕了。”
“噢，天呐！”
“别担心，我会为你解决这个问题的，甜心，我不会任由他们给你泼脏水。”
“我得给我的公关打电话，你得告诉我更多相关的事。”
乔琳头疼地挂掉了男友的电话，又叫来经纪人简，一起给远在美国的公关帕特打电话。后者又立刻给乔琳在英国合作的公关公司打了电话。
等到乔琳收到确切消息时，时间已经是两个小时后了。
“所以呢？”
“他们拍到了丹尼尔跟一个女人出入纽约的公寓，你跟她身高差不多，背影很像。”
“就只是身高？”乔琳崩溃地拍了下脑门。
“那个女人甚至是深色头发，”帕特都觉得有些好笑，“可人们不会对路人感兴趣，他们喜欢你和丹尼尔在一起的传言。这份英国小报拿到了一张很模糊的照片，如果他们坚持说那是你，有人会信的。”
这件事再一次刷新了乔琳对英国小报的底线的看法——他们真的会编造新闻！基于部分事实编造新闻，也是编造新闻！
乔琳翻了个白眼，“所以我们就等着新闻发酵吗？”
“当然不，亲爱的，别担心，我们的人已经在出面沟通的路上了，如果他们不撤回新闻，他们就得等着吃官司了。”
乔琳无奈地摇了摇头，“我认为这种报纸根本不担心官司，他们可能成天都在被告……”
“可我们的起诉也是一个姿态，别担心，我相信我们会把事情控制在律师出面这个阶段的。即使那篇文章登出来，我们的诉讼也是解决麻烦的一部分，这只是件小事，你那个时候甚至不在纽约。”
这件事让乔琳从获奖后的热情中冷静了下来，她终于可以跟简一起讨论正事了。
简看着乔琳一边弯腰把昂贵的钻石项链随意塞进酒店保险柜，一边询问她奖项的事，就突然有种错觉，仿佛自己不是在看一位刚刚崭露头角的女演员，而是一个卓有成就的成熟玩家。
她轻轻咳嗽了一下，挥去了自己莫名其妙的错觉，转而讨论起了正事。
“现在的局面就跟奥斯卡时一样，当竞选者中有两位在资历上近乎势均力敌的人时，她们会怎么做？”
“打电话给老朋友，尽可能地发挥影响力。”
“没错，她们会不停地在各种报刊上发挥影响力，不停地拉人来为自己背书，让她们的名字和作品反复出现在英国电影学院的六千名成员面前，并且顺带隐晦地攻击一下对手的成果。”
“那不也是我们会做的事吗？”
“是的，学院奖的主要奖项是由全体会员而不是特定分支委员会选出的，这事实上为所有想要拉票的人都制造了困难。但是，你不需要让所有人投你，你只需要确保你是入围的五个人里票数最高的那个就行了，不是吗？”
“可不管怎么看，我都是最不可能获奖的那个人——我的意思说，我太年轻了。我是新人。”
“没错，你太新了，”简笑着拍了拍乔琳的肩膀，“以至于所有人都忙着抨击其他人的表演了。你跟米瑞安因为同一部电影被提名，这事实上造成了一个二选一的局面，人们下意识地会更关心你们两谁更出色。”
乔琳笑着摇了摇头，“我更出色吗？我很怀疑这一点，但我确实很不错。”
“至于这个，美国国家评论协会评出来的年度最佳女配角，这可不是空来的名头，亲爱的，你可不仅仅是出色。”
乔琳挑了下眉，“所以我在这个游戏里赢过了比我更早起跑十几年的人？”
简坚定地点了点头，“是的，亲爱的，这里面是否真的有运气的成分？当然！你绝对运气过人，但在一开始，你得先实力过人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