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月快要过去，到了月底的时候，季遂乐正戴着耳机做作业，付燕拿着一碗洗好的草莓走进屋问她：“岁岁想要什么生日礼物？”
季家并不喜欢突击惊喜，每年生日之前付燕都会先问季遂乐的想法，季遂乐与付燕都主张物美价廉经济实用，家里并不富裕，过生日也没必要太强调形式。付燕把所有的精力都放在了她身上，要说缺少什么，她缺的东西很多，可细细算下来，她又什么都不差。
季遂乐一时想不出。
“等你想好了再告诉妈妈。”付燕拨了拨季遂乐的刘海，“都出了正月，我们找个时间去把头发剪了。”
“嗯，好。”季遂乐点点头。
“那我不打扰你，你做完功课就早点休息，别睡太晚。”付燕拍了拍她的肩，“草莓吃完碗就放在水池里，妈妈看完电视就去洗。”
季遂乐笑了笑：“知道啦。”
作业已经接近尾声，付燕回房不到二十分钟，季遂乐就写完了最后一门课。收拾好第二天要用的课本文具，季遂乐打开了电脑。这周五的班会轮到他们四人小组，杜乐跟夏淳都不会做PPT，徐聈清负责写文本素材收集资料，做演示文稿的工作自然就落到了她的头上。她登上企鹅，等着徐聈清给她发文件。
她的企鹅常年都是隐身状态，与徐聈清聊题目聊了半个寒假之后，她对他设置了隐身对其可见。她发了一个从徐聈清那里存的小蘑菇探头表情包，徐聈清没回她，她也没巴巴等着，打开企鹅游戏大厅开了一盘飞行棋打发时间。
飞行棋一局时间很长，结束后有人退了房间，徐聈清还是没消息，她又点了准备。
房间很快再次满人，第一架飞机迟迟掷不出六，对桌的玩家发来一个龇牙笑的表情。季遂乐嘟着嘴点了托管，切出游戏界面研究起PPT的模板。研究着研究着就忘记了自己还在下棋，电脑的操作不走寻常路，飞机一通乱走，撞飞了好几家，堪称航道杀手。
徐聈清的头像闪了起来。
【原点】：你再不要回指挥权，你的飞机要杀疯了哦。
季遂乐眼皮一跳，反应了好几秒才看懂徐聈清说的是什么，她赶忙切回游戏界面，正好目睹了自己的红色小飞机把一架快要到终点的小蓝撞回老家，小蓝的主人在公屏发了好几个叹气的表情。
小蓝的主人叫原点。
季遂乐哭笑不得，在企鹅上给徐聈清发了个猫猫惊恐表情包，赶紧打字。
【/】：我不是故意的。
【/】：你上线了怎么不跟我说呀，还跑去看我下棋。
【原点】：之前那一局我就在围观了，你没发现。
季遂乐无奈，她哪能注意到那么一行小字，徐聈清未免太过闲情逸致，他俩还有重要使命没完成呢。
大约是这局游戏战线拉得太长，房间里另外两名玩家明显没了耐心也点起了托管。人脑对战电脑胜之不武，飞行棋大赛变成了机器人对战，季遂乐与徐聈清都不再去管游戏的输赢。
班会的内容是东西方经典影视作品鉴赏，主题是徐聈清提出的，在他看来一些经典电影与电视剧同样适合中学生搜集写作素材，但目前广为人知且容易被接受的方式还是进行名著阅读。实际上在中学生这个年纪，画面比文字更容易接受，可影视作品往往被冠上了玩物丧志的刻板概念，所以很少会有教师推荐学生去看某一部电影。
季遂乐十分赞同徐聈清的说法，她难以看得进一部分名著作品，但翻拍成电影她就看得津津有味，光影画面的视觉冲击要比文字直观得多。学生的空闲时间本来就不算多，用一部电影的两三个小时看完一个故事，要比看完一整本书省事省时，可惜这个想法离经叛道歪理邪说，季遂乐连想都不敢多想。
把班会主题报上去的时候她十分忐忑，以为陈帆会直接驳回，结果陈帆居然没说什么。
夏淳说，因为老班是学理科的，肯定也不耐烦看字。
季遂乐深以为然。
徐聈清传来了三部电影的选段，《音乐之声》、《霸王别姬》、《辛德勒的名单》，无论是题材还是电影风格都完全不同的三部作品。徐聈清说若不是时间有限，他还有几部电视剧和歌舞剧的备选，虽然没有专门把片段剪辑下来，但列了一个观影清单，十分推荐季遂乐有空去看一看。
清单的第一部影片就是《泰坦尼克号》，季遂乐心想就算时间足够陈帆也不会让他放这部片子的。
一如长辈们谈之色变的《色戒》。
季遂乐不常看电影，付燕与季至诚对电影都没有太多热情，谷灵云热衷于狗血电视剧，季遂乐找不到同伴。上一次看电影似乎还是初中看的禁毒教育片，观影体验……着实不那么美好。
她将观影清单存在专门的文件夹里，然后才打开徐聈清写的文稿。他的思路很清晰，不会那么生硬地用大段文字模式化地阐述一部电影的优缺点，可他的用词实在太过简单，她大概可以理解批卷老师想给高分但爱莫能助的心情。
最后上台汇报的人是夏淳跟杜乐，季遂乐尽可能把演示文稿做得简单易操作些，她一直做到晚上十点多快十一点，保存了一版准备发给徐聈清。她不知道徐聈清有没有睡着，犹豫半天，发了个小黄豆。
徐聈清几乎秒回。
【原点】：弄完了？
【/】：啊，你还没睡啊。那我发给你，你看看有没有要改的地方。
演示文稿没内嵌视频，文件不大，很快就发过去。季遂乐打了个呵欠，强撑着没睡，等着徐聈清的意见。
趁着徐聈清在看文件的功夫，她轻手轻脚地走出卧室洗漱。季至诚今天又是晚班，付燕也还没睡，房间里还亮着一盏床头夜灯。夜晚会将声音无限放大，季遂乐再放轻声音也阻拦不了鞋底跟地板发出的摩擦，付燕听见动静，唤了她一声：“岁岁？你怎么还没睡？”
季遂乐吓了跳，声音颤颤：“学校有些事，马上就睡了。”
“噢。”付燕没追问，她语气含糊，大约也半梦半醒。
季遂乐很快收拾完自己又溜回了房间。
徐聈清已经改完文稿传了回来。
【原点】：几部电影的配图我换了别的，其余没有改。你是不是帮我改过文段？感觉通顺了许多。
【/】：嗯……觉得这样他们读起来也流畅。
【原点】：挺好的，你辛苦了。
【原点】：早点睡吧。
季遂乐盯着电脑屏幕，不知为何抬手打了几个字。
【/】：真的挺好吗？我记得上周班长做的汇报更精致……
【原点】：不是说PPT。
【原点】：睡吧，晚安。
那是说什么呢？
关掉电脑，躺上床，季遂乐脑子里全部都是这个问题。
班会不负众望，得到了一致好评，甚至连音乐老师都听说了他们的选题，把原本的课程安排改成了看电影。
虽然看的是大话西游。
片尾的一生所爱没能放完，前奏与下课铃声重叠，音乐老师没好意思占用下课时间，直接关掉了播放器。哀怨声一时间此起彼伏，故事的结局不算美好，又夹杂着他们这个年轻还不能明白的情与爱，几个女同学险些看哭，直嚷着说以后一定要谈一场轰轰烈烈的恋爱。
夏淳在后桌大谈自己未来一定要把握住自己的紫霞，徐聈清一言不发地离开教室，躲开了夏淳的杂音干扰。季遂乐看着他从教室后门出去，收回视线时，夏淳已经换了话题，把讨论对象改成了徐聈清。
“我前两天看见乔鹿跟其他班一个男生走得很近，就差贴一块儿了。诶，王铭东之前不是一直说乔鹿跟徐聈清有猫腻吗？这是他们俩在美国相处失败了？怪不得今天看电影的时候徐聈清一直没什么表情，我看他是失恋了。”
季遂乐差点呛到，夏淳这也太能联想了。
杜乐不太清楚具体状况，但比较她也是初中就认识了乔鹿跟徐聈清的，没觉得他们俩有什么看对眼的机会：“不会吧……乔鹿从初中那会儿就有人追，就三班有个长得很帅的，个很高，校足球队那个，初中追了乔鹿一年半呢，乔鹿都没答应。徐聈清……不是我说啊，跟他还有路逾天那些人比起来，是逊色不少。”
“徐聈清成绩好啊，你们女生就知道看脸啊？”
“说得好像你们男生不看似的，你不也很欣赏乔鹿么，成天记挂。”杜乐一脸嫌弃，“肤浅！”
“嘿！你别说，徐聈清以前也说我肤浅。”夏淳撇撇嘴，“我咋就不信有人会不喜欢看漂亮姑娘。”
杜乐白眼一翻：“所以说你比不上人家徐大仙啊。”
“比不上就比不上，学习好怎么了，喜欢的女孩子还不是要跟人跑。”
季遂乐无奈地抚上额头，这两人争执起来越来越没谱，怎么忽然就把徐聈清定义为失恋群体了？他不是根本就不喜欢……
季遂乐愣住。
真的不喜欢吗？还是说他说他们是朋友这是一种欲盖弥彰？
季遂乐潜意识里无条件相信了徐聈清的话，可换一个角度去看，徐聈清与乔鹿的确很相配，才子与美人，自古以来都是很登对的存在。
不对不对，她关注这些做什么。
夏淳吵得季遂乐心烦，她干脆拿着保温杯去接水。
饮水器旁三人组今天还在，徐聈清正在跟路逾天说话，两人挡住了背后的褚利丰。季遂乐弯腰打水，朝后面一瞥，褚利丰手里拿着一台黑色的游戏机，原来他躲在那两人身后偷偷玩游戏。
褚利丰看着大大的“win”，得意地抬起头，与季遂乐四目相对。
两人同时哇了一声。
路逾天闻声看了眼季遂乐，随后不怀好意地盯着褚利丰手里的PSP：“下次我可不帮你遮掩了，你小子能不能收敛点，就十分钟功夫还要打一局。”
褚利丰嗤了声：“没义气，还是我兄弟不？”
季遂乐尴尬地看着两人。
褚利丰冲她使了个眼色：“季同学，打个商量，帮我保密呗，就当没看见。”
“哦……哦……”季遂乐愣愣地举起手保证，“我没看见。”
路逾天憋笑憋得表情都有些扭曲：“同学，你别听他的，改天被没收了他就长记性了。”
这话季遂乐可没法接。
徐聈清叹了口气，挡在那两人之前，温声道：“你先回教室吧，不用管他们。”
季遂乐点点头，抓起保温杯，又看了那两人一眼，才转身回去。
路逾天看着徐聈清，眼里充满探究，但又没问关于季遂乐的事。他想了想，胳膊肘撞了下徐聈清：“你今天心情不好？”
“刚看了电影。”
“上课看电影不是应该高兴么？”
“大话西游。”
路逾天顿住，拍拍他的肩，没再多说。
一生所爱啊……
对徐聈清而言可未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