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多小时后，韩远跌跌撞撞走下了公交车。
可能是体质有点弱，也可能是老公交车的怪味太重，他差点中途吐在了车里。
“看来身体还得多锻炼......”
韩远喝了小半瓶矿泉水，晕车的感觉这才有所减退。
同时他开始打量起四周，找寻着适合落脚的地方。
这里就是雁城最繁华的地段，解放大道。
一个2003年的三线城市，即便是最繁华的地段，环境也没好到那里去。
恰是这样，如今街头的烟火气还很浓，随处可见的小贩们，素面朝天的女孩们，这些都是韩远路演需要的人流量。
韩远在附近小逛了一会儿后，找了一个还算不错的地段。
这里是一处人来人往的广场，有嬉戏的孩童，有散步的老人，还有逛街的年轻群体，算是路演比较好的位置了。
韩远随意坐在一个石墩，掏出了布袋里的吉他。
之后他取出事先准备好的纸板放在旁边，上面写着：一块两块不嫌少，五块十块会更好。
考虑到现在是03年，韩远并没有写上点歌，毕竟要是观众要点特别老的曲子，他不会弹就尴尬了。
“第一首该弹什么曲子呢？”
韩远面露沉思，注视着车水马龙的都市。
在这种地方路演，曲子贴近生活会比较好吧？
良久后，他手指轻快的拨动了琴弦。
只是一个前奏，瞬间吸引到了四周路人的目光。
“傍晚六点下班，换掉药厂的衣裳。”
“妻子在熬粥，我去喝几瓶啤酒。”
“如此生活三十年，直到大厦崩塌......”
看似无厘头的歌词，却有着勾动内心灵魂的力量。
歌词里没有浪漫的爱情，亦没有高尚的志向，只有生活的琐碎，以及时代的变迁。
配合韩远深沉的嗓音，以及娴熟的吉他技巧，这首曲子像是冬季第一片雪花落在了城市中央。
无比的突兀，却又恰到好处。
不一会儿，韩远的面前便有不少听众停住了脚步。
小孩好奇的盯着吉他，老人也在打量着新鲜事物，年轻男女们则是更多沉浸在音乐当中。
一首歌，仿佛让一整个城市的生活节奏都变慢了。
或许是这个时代的人们还很生涩的缘故，他们都不知该作何评价，只是对韩远投来赞赏的目光。
而且，如今的消费观还很节俭，愿意出钱打赏的听众只占极小一部分。
就算是真心赞赏韩远上前打赏，大多也只是五毛一块。
在这些听众之中，有一个比较特殊的少女，韩远一眼就注意到了她。
少女的形象比较独特，上身是红白相间的校服外套，下身是洗到掉色的大红裤子，头顶刘海几乎快要盖过鼻子。
她待在人群最不起眼的角落，怔怔的注视着韩远，似乎是有一些崇拜。
少女偶尔还会比出弹吉他的手势，尝试想要跟上韩远弹吉他的手指节奏，但是看得出还很生疏。
韩远没有过多在意，应该只是凑巧碰到了喜欢吉他的女孩。
一上午时间很快过去，艳阳照射到了这块区域。
“该吃饭了，待会儿换地方吧。”
韩远擦拭着额头汗水，细数着今天上午的收获。
拢共33块钱，有点差强人意。
不过这也没办法，就算不考虑当今时代的消费观，上午也不是适合路演的时间。
只有夜晚时分，人们在结束一天的疲惫后，内心深处的情绪才最容易被唤醒。
“要是现在互联网发达就好了，我这唱歌的视频一发，绝对立马爆火。”
2003年的时代还不很便利，就算韩远一身才艺，没有渠道也只能通过这种方式挣钱。
而且没有半点人气，哪怕拿着曲子向音乐公司投稿，大概率也是石沉大海的结果。
“过段时间整点副业吧，能多赚一点是一点。”
韩远倒没有因此气馁，这只是一个开始而已，况且他的最终目的也不是依靠卖唱发财。
正当韩远背着吉他准备离开时，之前那名校服少女走了过来。
“可以，可以等一下吗......”
校服少女拘谨的低着脑袋，从兜里拿出了一个布缝的小钱包。
韩远当然不会嫌钱多，果断停住了脚步。
然而，校服少女掏了半天钱包，最后只抽出几张一毛的纸币。
她尴尬的脸蛋有些泛红，貌似想要努力凑一个整出来，但到最后也只拿出四毛钱。
四毛钱，无疑是韩远今天路演收到金额最低的打赏了。
“我，我待会儿还要坐车回家，给你四毛钱可以吗......”
校服少女深深埋着头，像是还债般双手递上了四毛钱。
“......”
韩远一言未发，看了眼少女手里的四毛钱，又看了眼她额头的汗珠。
少女就这么一直保持着给钱的姿势，期待着韩远能够收下她的心意。
但是过去半天，也不见有手过来接钱。
校服少女小心翼翼的抬头瞄了一眼，这才发现跟前哪里还有韩远的身影。
这一瞬间，少女攥紧了手里的四毛钱，自卑与难堪如潮水般涌了上来
早知道应该多给一块钱的，反正在公交站中途下车，她多走一些路也可以到家。
“妹子，喝水吗？”
就在此时，少女身后忽然响起了韩远的声音。
她下意识回头看去，正对上韩远明媚的笑容，在他的手里还有两瓶娃哈哈矿泉水。
“这，这不好。”
“拿着吧，一瓶水而已。”
韩远摇头笑了笑，他在路演的时候，少女明明全程都在场，却不敢跟其他听众抢位置，以至于跟个呆瓜一样杵在阳光里，晒的满头大汗。
“可是，可是你唱的这么好，我都没有给你钱......”
“路演最重要的是获得认可，而不是钱。”
韩远把水强行塞给少女，摆了摆手转身离去。
虽然他比较在乎钱，但少女最真挚的喜欢，绝对是比钱更棒的打赏。
少女愣了一下，似乎是在琢磨韩远的话。
“......谢谢你，韩远同学。”
“不客气，我只是顺带......”
韩远说到一半察觉到不对劲，疑惑的回头看向校服少女。
“你认识我？”
听闻此言，校服少女身子一僵，几乎要把头埋到了胸口。
“我，我是你的同班同学，苏小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