投宿

    就在夏侯妍三人继续在夜色中前行时,钟会终于找到机会从府中正在举办的宴席上溜出,驾马直奔洛阳城西门。此时,城门校尉孙礼正在西门城楼上巡视,下属来报称钟太尉家的公子求见,因孙礼与钟繇有旧,便立刻着人领钟会上来。

    钟会见到孙礼,立刻躬身行礼,“见过孙大人。”

    “自家人不必多礼,士季有话请讲。”孙礼早求学时,曾师从钟繇学习书法,视钟太尉为恩师,对钟会也青眼有加。他见钟会行色匆匆,面色凝重,便知是有要紧事。

    “多谢孙大人,既如此,士季就直说了。今日值守西门者,可曾见到有三名年轻女子外出?她们骑着马,还带着几个包袱。”

    “实不相瞒,此三人乃府中乐伎,因一些小错受了责罚,不想她们因有些才华便心高气傲,今日竟偷潜出府,逃往城外。家父素爱此三人之才,因而特命我追回。”

    孙礼闻言,立刻唤人见来今日值守西门的守卫,对方拿出了一本册子,上面记录着从昨夜子时至此刻进出城门的人。

    钟会接过册子,立刻翻到出城那一栏,他自小聪敏好学,可以一目十行,因此分秒之内就将名单扫视了一遍。他失望的发现,栏中所记着,并无同时满足“三人同行、年轻女子、骑马带包袱”这几个条件的。

    见钟会露出失望之色,孙礼问道,“没找到?士季可确定,她们是从此门出去?”

    “没错,府中下人有于街市采买者,说是曾瞧见她们朝西门而来。”事实上,并没有什么于街市采买者,相反,是夏侯府传来了消息,说是小姐不见了,夫人震怒,他才明白,夏侯妍此刻或已离开京城。不过,他还抱着一丝希望,希望夏侯妍因没有手书而无法出城,但又不想回府,因此只是躲在城中。

    “既如此,汝等需仔细回想,若有疏漏,放走了钟太尉家里的乐伎,则以玩忽职守罪罚之。”

    “是。”

    数名日间负责值守西门的守卫聚在一处,拼命回想有无钟会所说的三位女子,连下班回家用晚饭的也被叫了回来。众守卫议论了一阵,没什么结果。钟会望着城外苍茫的夜色,只觉心中的希望逐渐稀薄。

    就在这时,忽有一人高声说道,“此三人,属下或曾见过。”

    “快细细说来。”孙礼道,钟会回头看向那守卫,眼中也重新放射出光芒。

    见校尉和钟公子的目光都聚焦在自己身上,这名守卫的声音不觉又低了下去,“属下只是猜测,并不敢……十分确认。”

    “无妨,你只管说来就是。”

    “是。今日午后,有白马寺高僧领众居士出城放生、祈福,据属下所见,走在最后的三位居士,正是三位年轻女子。她们虽穿着居士服,但发式却是侍女模样,我当时有些奇怪,只道是哪位大人家里打发来祈福的,也就没多问。”

    “可有检查她们的手书?”钟会着急地问道,话一出口,他也自觉僭越和失态,这本是城门校尉的职责范围,要问也不该他开口。

    守卫为难的看了看孙校尉的脸,见校尉点头,才开口道,

    “回大人,回公子,据我朝以往惯例,高僧出门祈福,只需出示所在寺院的手书即可,因此随行居士并未一一检视手书。”

    钟会心中的最后一点希望也落空了,毫无疑问,跟随僧众出去的,就是夏侯妍和她的两位侍女,看来,她们已顺利出城了。

    眼看着钟会脸上的希冀瞬间消失,表情僵硬,孙礼还想补救一下,“士季莫慌,或许她们三人想通了,又跟随高僧回城了,不若遣人去白马寺问一下……”

    “没用的,她们不会回来了。”钟会喃喃的说。

    自己昨日伪造父亲的上疏,促使郭太后下达严查城门的诏令,终究是没能堵住她们。

    孙校尉看这个年仅十三岁,却身高堪比自己的少年,他半张脸隐在黑夜中,另半张脸被城楼上的灯笼照亮。不知为何,从这个少年的脸上,他竟读出几分凄怆意味。

    片刻之间,钟会便收拾了心情,一扫面上阴霾,他转身谢过孙校尉,行礼后便走下城楼,牵起自己的马。

    姐姐,既然你可以为他如此义无反顾,我也可以为你如此。若是今夜倍道兼行,想要追上她们,也非难事。

    然而,钟会刚要翻身上马,就有府中下人急匆匆赶来,口中叫着“不好了,小公子,老爷在宴席上突然昏倒,您赶快回去吧。”

    钟会勒紧了手中的缰绳,父亲年近八十,已是耄耋之年,一倒下就可能再也起不来,为人子者,正是尽孝之时。

    又看了一眼近在咫尺的城门,钟会一跃而上,勒马前行,调转方向向城内奔去。洛阳城西门在他身后越退越远,直至消失不见。

    ………………

    同一时间,夏侯妍三人终于到了农夫所说的人家,只见荒野中稀疏立着几座瓦房,皆闭门纳户,屋内看不见任何光亮。

    夏侯妍纳罕,“奇怪,这些人家怎么都睡得这样早。”

    “小姐有所不知,庄户人家五更天就要起床浇地,因而天一黑就关门睡觉了。”

    “他们睡前不点油灯吗?”

    高迎娣忍不住笑了,“庄户人家哪里用得起油灯和蜡烛,那都是逢着婚丧嫁娶等大事才会拿出来用的。”

    夏侯妍瞧着这些窄小的屋子,一时有些犹豫,就算自己做好了心理建设,愿意住在这种破败的小屋里,但这屋子能不能容得下她们三人,却是个问题。

    就在这时,惜悦忽然看见远处有一点火光,她兴奋地指着那里说道,“小姐,前方像是有灯笼,能点这等灯笼的,必是大户人家,咱们还是去那里借宿吧。”

    “也好。”

    如此,三人驱马向前,不多时就到了那灯笼所在地方。

    这是一处高门大院,门头典雅大气,“詹府”两个大字端踞门上,檐下一排灯笼正发出明亮的火光,门把手上雕饰有兽首,一望而知是富贵人家。

    惜悦上前敲了敲门。

    很快,就有一个管家模样的人应声开门,只见这人约五十岁上下,细眼长须,面容中透出一股精干之色,开门后,他先是上下打量了三人一番,随后摆出一副和煦的笑容,冲她们行礼。

    “三位公子深夜到访,请问有何贵干?“

    “我们三人乃是行路的商人,因人困马乏,赶不到驿馆,幸而遇见贵庄宝地,想要冒昧借宿一晚。不知可否?食宿费用我们会如数奉上。”夏侯妍说着,冲他一拱手。

    管家模样的人笑容愈深,“来的都是客,咱们詹府一向礼遇宾朋,广交天下好友,三位贵客请随我来。王来、王福,快帮客人牵马、提行李。”

    “来了,来了。”

    詹府的厚重大门徐徐向里打开,随着管家的吩咐,两个小厮模样的年轻男子出来,手脚麻利的牵起他们的马,另有一名小厮将三人的包袱扛在身上。

    “我姓赵,是这府中的管家,三位公子叫我老赵即可,请随我这边来。”

    说着,管家老赵侧身引夏侯妍三人进府。

    进得詹府才发现,这是一处三进三出的院子,一进院有花坛和议事厅,经过垂花门就到了二进院,赵管家指着二进院的南房说,“此处为府中客房,不过最近正在翻修,能住的只有两间,恐怕要委屈两位公子挤一间了。”

    “多谢赵管家,能有如此舒适的住处,已是求之不得,我们三人住一间就足够了。”

    府中下人引她们一番梳洗、沐浴后,又引她们到房中休息,并告知,一刻钟后饭就会端上来。

    这一天发生了太多事,此刻躺在床上,三人都觉得无比疲累,夏侯妍和惜悦差点睡着,倒是高迎娣一直保持着警惕,“小姐,惜悦姐姐,我总觉得不太放心,万一这里的庄主是坏人,假装好意把咱们骗进来,再关门打狗,我们岂不是完了。”

    “呸呸呸,什么关门打狗,咱们小姐难道是狗吗?迎娣你再这么说可要挨打了。不过,小姐,迎娣话糙理不糙,咱们初出远门,不知这外面世界的深浅,确实要小心为上。”

    “你们说的对,既如此,不如咱们三个晚上轮流值夜,一人守夜时,另两人睡觉,这样都能休息,也更安全……”

    正说着,赵管家来敲门了,三人立刻整理好衣服、头巾去开门。赵管家说,他们的庄主一向好客,照理应该宴饮宾客,无奈今日晚膳吃酒太多,已经醉倒,只能明日再请他们。

    听到此话,夏侯妍反而松了一口气,立刻对赵管家道,“我等不过是奔波商贾,何敢劳动庄主大驾,今日有此住处,可沐浴,有热食,我们已经感激不尽。既然庄主醉酒,那我们明日再想庄主正式拜谢。”

    夏侯妍说完,惜悦就上前,将准备好的几枚金币送到赵管家手中,赵管家虚虚推脱几下,就顺势收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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