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 27

    吃过午饭,大家都决定去鱼塘钓鱼。

    鱼塘在小河下游,不远,从露营的地点往下走两三百米就到了。

    看所有人都去,林生瑜不放心地问了一句:“我们东西都放这,不会丢吗?”

    孔孙望心大,摆手道:“在自己地方,没什么能丢的。”

    林生瑜还是不大放心,朝大家叮嘱了句:“大家手机钱包还是带身上,别的物品放帐篷收着里吧。”

    其他人都没听进去,刘晰蓝琢磨了下,觉得林生瑜的担心未尝没有道理,便将相机收进了帐篷里。

    顺流而下,林生瑜换了一双拖鞋,沿着河水边缘往前走,水流冲打着脚踝,冰冰凉凉的。

    陈明祝就跟在她旁边。

    她踢着水,和他道:“小时候,我外婆家门口就有一条很小的小溪,每年放暑假的时候,我都会去外婆家,那条河没有这么宽,深浅倒是差不多。”

    “广东吗?”陈明祝问。

    林生瑜摇头,“不是,是婺源。”

    “那这些年,还回去看过吗?”

    “没有,”林生瑜说,“我外婆走了很多年了。”

    陈明祝默了默,为自己提起这个问题而感到抱歉,“对不起。”

    “这有什么对不起的?我回国后连家都没回过。”林生瑜背着阳光,低着头往前走。

    陈明祝走在岸上,亦步亦趋地跟着她的步伐,“你爸妈还不知道你回来了?”

    “知道啊,上个月还问我要不要回去……”林生瑜哂笑着抻了下肩膀,“我不想回,也没打算回。”

    他静静地听着她说,没有出声。

    林生瑜道:“我以前觉得我爸妈都特没良心,过年过节的,从不回去看一眼外婆,现在发现,我和他们都一样,如果可以,我也这辈子都不想回去见他们。”

    “那你现在和你哥哥呢?”

    “有联系,也不多,打打钱,一年里通那么三五个电话吧。”林生瑜面无表情地走在冰冷的河水里,平静说,“可能我这人天生就冷漠,大学毕业后我就几乎不和他们联系,也没回过家了。”

    陈明祝却站在了她这边,说:“如果‘家’仅仅只是一个字,没有实际意义,那不回也没什么。”

    哪有人不渴望温暖的家庭和被爱的关系呢?只是失望得多了,就明白不是所有的家庭都是避风港。

    有的家是油锅,是刀山火海,是暴风雨里随时四崩五裂的草船。

    她所说的冷漠,无非是自救的方式。她无法原谅父母的冷待,曾经遭受过的伤害,可又背负着父母的养育之恩,爱不得,恨不得,最后只能变成了一种抗拒和逃离。

    她比他勇敢,能逃离她憎恶的家庭,能在没有亲人的地方仅仅作为“自我”这个独立个体而存在。可时至今日,他也依然无法逃离陈家。人人都知道他是陈家二少,哪怕他已经和家族生意划清了界限,也仍然不乏有因为家族生意托关系找上他的门的。

    林生瑜之所以能毫无顾忌地向他吐露心声,因为她知道,他们俩人就像照镜子。

    他们太能共情彼此,曾经就像两只互相舔舐伤口的兽。

    有时候林生瑜会想,穷有穷的好处,富也有富的悲哀。

    如果说困住她的只是一条麻绳,她努力跑啊跑,也就终于挣脱了麻绳的束缚。

    可困住陈明祝的是铁链和斗兽场,纵然他挣脱了链子,却依然被困在残酷的斗兽场里,所以他心甘情愿躺进铁笼里,自得其乐地“躺平摆烂”。

    他的人生路很明了,要么,他就彻底与世无争,要么,他就要像古罗马斗兽场里的兽一般,先同手足厮杀,再父子相残,还要同周遭虎视眈眈的野兽相斗……

    “是啊,有些家,不回也没什么。”

    她踢起了水,看着水花在阳光下闪烁,而又四溅落向绵延不断的河流。

    俄而,林生瑜突然问:“陈明祝,你说我还有爱人的能力吗?”

    这一次陈明祝没有附和她了,他反问她:“你觉得你有吗?”

    她一下哑然了。

    喜欢一个人很简单,只要分泌一些荷尔蒙就可以了,可爱一个人却很难,因为爱是一种后天习得的能力。

    当年她远赴法国,是有和他赌气的成分。她想,如果他还爱她,当然会来法国找她。

    可是他没有。

    直到那时候她才仓皇地明白了,她在一次次试探他的爱,挥霍他的爱,像一个胡闹而自私的小孩那样,不断索取,也不断失去。

    她以为爱就是我未来只和你在一起。

    可“爱”怎么会这么简单,爱需要表达,需要关怀,甚至是妥协的。

    只等着对方妥协的关系就像失重的平衡木,终会有折断的那一天。

    他的一句反问轻飘飘揭开了过往的遮羞布,像一记响亮的耳光落在她脸上,林生瑜只觉得脸上火辣辣的发烫,

    她竟然还希望陈明祝能和她一样心照不宣地将过往翻过去。可显然,他记得比她更清楚。

    因为他是“受害者”。

    与没有爱人能力的人相爱的“受害者”。

    死寂般的沉默,谁也没有再先开口。

    好在这时候孔孙望喊了一声:“朋友们,快来看,这好大一只螃蟹!”

    林生瑜立刻掉头,往孔孙望的方向走去。

    原来是顺着河水走,现在是逆着河水走回头路,自然也难走些。

    陈明祝见她走得跌跌拌拌,道:“上岸来吧。”

    “水里凉快。”林生瑜胡乱说。

    她本来就轻,一个人在河里走得格外艰难,陈明祝叹口气,俯身卷起了裤腿,接着也下了河,抓住了她的胳膊。

    林生瑜惊讶地抬头看向他。

    河床上都是滑溜溜的鹅卵石,陈明祝同她对视一眼,提醒道:“看路。”

    她低着头说:“你不是讨厌我吗?”

    “之前是挺讨厌。”他丁点不藏着掖着。

    林生瑜玻璃心又碎了一瓣了,闷闷“哦”了一声,过了会儿,还是不甘心,又问,“那现在呢?”

    陈明祝回答:“现在比喜欢还少点。”

    林生瑜甩开他手臂,“这两句话有区别吗?直说不喜欢就行。”

    陈明祝定定地看了她背影一会儿,又长长地叹了口气。

    林生瑜,比喜欢少点,再多一点,我就又要重蹈覆辙了。

    她艰难跋涉到孔孙望的位置。

    孔孙望炫耀得把鱼桶给她看,“大不大?”

    林生瑜捧场道:“挺大的,没想到这么浅的河里竟然还有这么大的螃蟹。”

    “别看这河浅,小鱼小虾很多,要是下山雨,山里的水冲下来,”孔孙望指指堤岸,“这河里的水能涨到那里去。”

    听他这么说,林生瑜担心起来了,“那这两天不会下雨吧?”

    陈明祝在一旁开口,“不会,今天晴,明天阴,最近都没雨了。”

    “功课做挺仔细啊。”林生瑜说。

    孔孙望在一旁拆台道:“小林,你别看他好像很有计划的样子,其实这人就是个人来疯,想一出是一出。昨天下午突然说想露营,这六七月的天多热啊,之前四月凉快又舒服,叫他来玩他都不爱搭理的,也不知道这大热天的,是什么风能把他吹了出来。”

    他不明白,林生瑜却是知道原因的,看了一眼陈明祝,她在一旁不自然地掩唇轻咳了一声。

    仅仅两三百米的距离,六个人生生走了半个小时才走到。

    一路走下来,林生瑜都感觉自己快被晒化了。鱼场旁边有家小卖部,卖些零食饮料还有钓具。男人们为了钓鱼无所畏惧,顶着大太阳就开始打窝子。

    林生瑜和刘晰蓝热不住了,逃进了小卖部里歇凉。

    俩人在门口椅子上坐下。刘晰蓝找了张广告纸扇了扇风,吐槽道:“这群傻逼,他们不热吗?”

    林生瑜笑道:“钓鱼人哪会感觉到什么热不热。”

    刘晰蓝无话可说,对林生瑜道:“热死他们算了,咱俩吃冰棍吧。”

    林生瑜起身问:“你想吃什么口味的?”

    “我喜欢吃那个草莓味的,还有那个糯米糍。”

    两人往冰柜旁走去,一人挑了一个冰棒。林生瑜想了想,道:“要不要给他们也买几个?”

    “我问问他们。”说着,刘晰蓝就回身喊道,“你们吃不吃冰棍?”

    “好!”王桡腻歪,一个劲地朝着刘晰蓝比小心心。

    林生瑜都被他俩肉麻到了,啧啧道:“你俩这狗粮撒的。”

    刘晰蓝撞撞她胳膊,“羡慕啊,羡慕就赶紧把明祝拿下呗。”

    林生瑜有点不好意思了,“没有的事,说什么呢。”

    “明祝今天一天的目光都没有离开过你啊,”刘晰蓝努努嘴,“你看你看,又看过来了。”

    “别闹了。”

    林生瑜推推她。

    从冰柜里挑了几个巧克力冰淇淋,她和刘晰蓝每人拿两个给那四个晒死也要钓鱼的男人送过去。

    “谢谢啊。”青木接了冰棍挺客气。

    林生瑜正要再拿给陈明祝,就看见他的浮标动了。只见他绷着脸色迅速抬杆,转轮收线,一条巴掌大的鱼被拉了上来。

    他麻利地摘了鱼扔进鱼桶里。

    孔孙望看了一眼,不甘心道:“你怎么这么上鱼快?”

    陈明祝没搭理他。

    林生瑜好奇问:“这什么鱼?”

    “小鲫鱼,晚上可以熬鱼汤喝。”陈明祝侧头回答。

    这鱼还是个宝宝呢,林生瑜有点于心不忍,欲言又止。

    她将冰棒递给陈明祝,道:“太热了,吃了再钓吧。”

    陈明祝起身甩了下竿,让漂重新浮在了水面上,又摊了下手,说:“我手脏了。”

    “我能钓会儿吗?”林生瑜问。

    陈明祝有点惊讶地看了她一眼,随即起身让开了位置,“可以啊。”

    林生瑜坐到了他的位置上,生疏地抓起了鱼竿。

    陈明祝指点道:“这个手从下面握着,把杆抬起来。”

    林生瑜问:“怎么判断有没有鱼咬钩?”

    “看到那个浮标了吗?待会它动的时候你先别动,等它沉下去之后,你把杆拉起来,然后收线。”

    “线怎么收?”林生瑜是完全的小白。

    陈明祝也没不耐烦,耐心道:“握住这里,往回转。”

    林生瑜试了试,觉得掌握了,道:“你去洗个手吃冰棍吧,这边我玩会儿。”

    她在岸边耐心地坐了十来分钟,期间看到王桡连续上钩了两条鱼,还都不小,不禁有点儿羡慕。

    陈明祝洗了手回来,撕开冰棍包装,站在她旁边看。林生瑜突然想起来道:“哎,我那冰棍是不是都化了。”

    陈明祝拿起她的一看,是快融了,他拆开了包装袋,将冰淇淋送到了林生瑜嘴边。

    林生瑜一愣,“谢谢啊。”

    终于,浮标动了,林生瑜惊呼一声就要立马提杆,陈明祝压住了她的手腕,道:“等一下。”

    只见那浮标沉下去了,陈明祝才道:“可以提了。”

    林生瑜立马拉起了杆,看得出是条大鱼,正费力和她做着拉扯,林生瑜含着冰棒,用力拉着杆,往后退了几步,又忙转轮收线。陈明祝看她吃劲,问她:“要不要我来?”

    “不!”林生瑜含糊着立刻拒绝。

    笑话,这可是她自己钓上来的鱼!

    废了九牛二虎之力,终于把鱼拉上来了,是一条约莫四五斤重的大鲫鱼,把鱼拉上岸后林生瑜就疯了,把冰棍棒吐在一旁,狂喊:“快快快,抓住它!”

    陈明祝抓住了鱼线,将鱼从鱼钩上摘下,扔进了桶里。

    旁观的钓友都疯了,扔了杆子都跑过来围观,一片“嚯”声。

    没有一点收获的孔孙望不甘心地喊道:“这是新手保护期吧!啊?怎么她一钓这鱼就这么大?”

    “这窝子好,这边有大鱼!”

    旁边议论纷纷。

    第一回钓鱼就钓上这么大的,林生瑜尾巴也翘起来了,她看了眼陈明祝,说:“这钓鱼是挺好玩的。”

    如果是以前,她绝对不会这么干坐半个钟头就为了钓一条鱼,再大的鱼都不行。甚至还会不断给陈明祝洗脑钓鱼没什么好玩的,直到陈明祝走人了,她才会满意。

    “那你接着钓。”陈明祝完全把位置让给了她,自己倒是在一旁背着手看。

    林生瑜又坐回了位置上,然后看向了陈明祝:“怎么甩啊?”

    “先挂鱼饵。”

    陈明祝捏了个鱼饵团子帮她挂钩上,接着点了点她肩膀姿势,道:“手臂用力,把杆甩出去就好了。”

    林生瑜甩了一下,甩得有点近,她又收回了线,自己又琢磨了一会儿,终于一竿甩出去了。

    鱼钩一下,她也不敢说大话,安静地坐在那儿等着愿者上钩。

    她总算知道男人钓鱼上瘾的感觉了,这会儿她还真不觉得晒,也不觉得热了,满脑子都是还要钓一条大鱼。

    又等了十来分钟,浮标又动了,一回生二回熟,这次林生瑜等标完全沉了下去才拉杆,但这杆明显就轻了,收了线拉上来一看,只是一条小白条。

    她不敢抓鱼,是让陈明祝帮她收鱼的,她看了看,道:“这鱼也太小了,算了,放回去吧。”

    陈明祝手臂一抬,将小鱼抛了回去。

    林生瑜又坐了会儿,嘟囔说:“怎么没大鱼了。”

    “这个塘里大鱼少,不容易钓,你钓得很不错了。”陈明祝道。

    林生瑜下巴都扬了起来,“也不看看我是谁,有天赋吧?”

    她臭屁的模样,又一次让陈明祝破功笑了。

    他们这一钓,就钓到了近七点。林生瑜头回这么无所事事地干坐了两三个小时,钓了一条大的,两条中等的,小的她都放了回去,算是收获不错了。

    其他几人也钓了不少鱼。王桡还想把钓来的鱼养一晚上,明天再拎回去,给他老婆做全鱼宴。孔孙望和青木都是玩个乐,钓来的鱼之后又都倒回了鱼塘里。林生瑜钓的鱼大,大家都一致决定今晚就吃她那条大鱼。

    六个人拎着鱼竿有说有笑地往回走,却没想到一到营地,所有人都傻眼了。

    大家的帐篷都东倒西歪,主棚底下吃的也被推得乱七八糟,那场面就差营地没被拆了。

    一时所有人都定在了原地。

    “我的天爷啊,这是不是遭贼了?”刘晰蓝喃喃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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