讨好

    马车杂物都堆到靠布帘处,徐念念泪眼婆娑的瑟缩起来,咬着唇低泣,由胳膊到后肩痛的像被人把头盖骨翻过来做炉子生火熬沸了一锅肉汤。

    赵荆在外面数落她:“你这也太弱了,我真没使什么力。”

    徐念念低头擦眼泪,不理赵荆。

    赵荆:“你还哭,男子汉大丈夫,你不嫌丢人吗?”

    徐念念一边小豆豆掉个不停,一边在心里诽谤赵荆,连别人哭都不准,未免太□□了。

    过会儿,马车晃了一下,赵荆离开了。

    徐念念泪眼更是啪嗒啪嗒的掉个不停,赵荆一定是嫌弃她太没用,不要她了。

    可她有什么办法,她只是商人府上的妾生女,生来就是为了徐泾送给别的富商做妾养着的,打小就讲究肤白如凝脂,不能多晒太阳,苗条纤细,不能多吃食物,她越是低眉顺眼,越是柔弱顺从,越能惹人怜惜,久而久之,她自然就养成了一副赢弱的身子,哪里打得过硬邦邦的他啊!赵荆未免强人所难!

    她正自怨自哀着,隔着马车布帘,有脚步声靠近。

    接着,一道少年的声音在喊赵荆的名字。

    是有人来找赵荆。

    徐念念吸吸鼻子,压抑住哭声,在她不知如何动作时,不料那人居然直接撩开了马车布帘。

    徐念念茫然抬头,四目相对一瞬,对方直接拔剑相对,她被吓得一把抱住脑袋。

    “林揖,住手。”

    赵荆由后头赶来。

    林揖目光从徐念念移到赵荆身上,疑惑地问:“哥,这人哪来的,你认识?”

    赵荆走到林揖跟前,随手扯好马车布帘,遮挡住他探究的视线,然后才如实相告。

    林揖叹息:“你至今还认为叛军攻城时逃跑,是一件不光彩的事?可人一辈子哪能事事都光彩?陛下自己带着兵先跑了,你一人之力,留下也是螳臂当车,没什么用。哥,这不是你的错,你别想太多了。”

    赵荆:“你管那么多?回你的马车去。”

    徐念念耳朵贴在布帘处偷听,直到林揖离去,赵荆独自坐在车架上,隔着门帘,徐念念在黑暗中默默坐直身子。

    她明白赵荆为何会留她一命,还说要送她去安全的地方了。

    不是因为怜悯她,而是为了弥补自己的愧疚。

    赵荆想用救她这件事来宽恕自己。

    她在徐府后院见过形形色色来赴宴的男人,有中饱私囊的官员,重利轻情的商人,卖弄文采的书生,曲意逢迎的幕僚......这些人各自有有不同的品性,但归根究底,都是将自己的性命看的最重的人,叛军打过来了,他们当然要逃跑,这是顺理成章的事情。

    男人常自喻自己是顶天立地的大丈夫,但在徐念念眼中,这些都只是他们的自吹自擂,说着“大丈夫应如是”的话,行着小人与懦夫所为。

    这么多年,徐念念从未见过大丈夫,她本以为,大丈夫根本是不存在的,如今看却也有例外。

    虽然赵荆只是一个侍卫,但胸怀与志气顶了天的大,不然谁会为无法捍卫家国与百姓感到羞愧?

    他还真是,挺傻一人。

    可不是螳臂当车么?

    他不会甚至相信圣贤书里空泛荒唐的大道理吧?

    看着很像是哎。

    徐念念下颌枕在膝头,嘴角莫名勾起笑。

    很快,她嘴角瘪下来,忧愁的叹息。

    赵荆这样的人,大抵是看不上她谄媚的伎俩,这该如何是好?

    若她是一个对他没有丝毫用处的人,自然也随时能被他弃之如敝履。

    月光不知何时洒在她的脸上,莹莹明亮,赵荆撑在车壁上看了她有一会儿了,他问:“你在想什么?”

    徐念念被他突如起来的声音吓得往后仰了一下,后背磕在车壁处,痛的她五官都要拧成麻花。

    赵荆把一个小白瓷瓶扔进她怀里,说:“刚给你拿了活血化淤的药,你自己涂在肩膀上。”

    徐念念低头,还没抓起小白瓷瓶,忽地又被赵荆伸手夺去。

    徐念念不解地眨下眼,月色下,赵荆眸子黑而直,上身欣长,他走进马车时,为避免撞到车顶,还弯了下腰。

    他一进来,就挡住了大半月光。

    徐念念讷讷地看着他靠近。

    赵荆:“算了,你伤的位置不方便,我给你涂。而且你胆小怕痛,这种淤伤恰是要用力揉开……”

    赵荆伸手扯掉徐念念一边布裳领子。

    徐念念肩膀一凉,莹白的肌肤露出,她意识到发生了什么,一个鲤鱼打挺跳起来,撞在赵荆身上。

    马车狭窄,又堆了不少杂物,饶是赵荆身手矫捷也无处施展,只能被徐念念冲击的力道带倒在地。

    马车咚得晃动,车架前的骏马不知道发生了什么,轻轻甩动鬃毛尾巴。

    马车里,赵荆都要气笑了,刚要拿徐念念是问,结果她着急忙慌站起来,脚步慌乱之中不知踩到什么,赵荆鬓角青筋都绷出来了,沉沉一记吼。

    一刻钟后,赵荆才缓过劲来,他面色冷峻,手指一下下戳徐念念额头:“你他妈知道自己踩的哪儿吗,你是不是嫉妒老子有条命.根子在啊?”

    徐念念根本不敢回忆那一脚的触感,她如今是个哑巴太监,只能蹲在赵荆身边,乖乖挨戳,并小声咿咿呜呜以表歉意。

    赵荆拇指捏住她下巴,向上一抬,两人眼目相接,赵荆说:“现在我们扯平了。”

    她并非故意踩到他,他也不是故意弄伤她。

    说完,赵荆抓抓头发,起身走了。

    走没几步,赵荆停下脚步,背对着徐念念放话:“就你这种矫情太监最麻烦,不愿意我给你上药,那你就自己上药,别磨磨唧唧的!”

    徐念念手里抓着小白瓷瓶,目光追随着赵荆走到树林边的背影,又摸摸自己被他戳红的额头,奇怪,她怎么想笑?

    那夜过后,两人莫名亲近了些,赵荆可能觉得她弱不禁风,玩闹间没再上过手,只是有时嘴瘾犯了,还会拿她取乐,笑她矮啊,力气小啊,女里女气之流,每次被他说恼了,徐念念就用眼睛看他被踩过一脚的某处,无声骂他是顽劣庶子,地痞流氓,低人一等的侍卫,只知道欺负哑巴太监,永远都当不了他想当的英雄好汉。

    赵荆冷笑:“你是不是有毛病,老子这里好得很,脱裤子在方圆十里比都是我最大。”

    这是他不知第多少次在徐念念面前吹嘘自己大。

    徐念念一边脸红羞羞的挪走目光,一边在心里阴暗的想,缺什么吹什么,这就是男人。

    某日晌午刚过,赵荆驾马车累,像个大爷似的仰躺在车架上,用脚踢徐念念:“你来。”

    徐念念被迫学习驶马,出乎赵荆意料,她学东西很快,而且她心很细,有时赵荆大条,车轮不避路上石块,总会令马车颠簸,但她就能准确的避开所有路上石块。

    赵荆:“我就说人不会方方面面都差劲,你有所长之事,我甚欣慰。既然如此,以后就由你来驾马车吧。”

    原本赵荆这样讲,是故意欺负徐念念。

    落在徐念念耳朵里,就是她终于找到了自己能讨好赵荆的事,她点头如捣蒜的应下。

    赵荆挑眉,倒是有一点对徐念念另眼相看了,当然他也没那么混账,之后的日子大多数时候还是由他来驶马,累了疲了或是要抽功夫来逗徐念念了,再将马鞭交到她手上。

    深山有蚊虫,白日车队前行时还好,夜里车队停下,蚊虫就往人身上扑,咬的人难受。

    徐念念善女红,她捡了梧桐树的细枝编手圈,自己戴一个,给赵荆戴一个。

    赵荆起初不解其意,直到他发现戴着这个手圈,蚊虫居然就不咬他了。

    赵荆感叹:“你可真是个宝贝。”

    徐念念原本是坐在车架上的,听到这话,面上并未露喜色,沉稳的点点下颌,转身进了马车里。

    布帘落下,内里一片昏暗,徐念念用手背碰脸颊,她居然因为赵荆这句话,脸颊烫的骇人。她现在算不算,多讨好了赵荆一点?

    林揖来找赵荆,见到手圈,他向徐念念露出自己被叮咬红肿的脖颈,礼貌的问:“小福子,我这人怪招蚊虫,你能给我也做一个吗?”

    小福子?

    赵荆:“我给你取的名字,怎么,你有意见?”

    徐念念不敢有意见,她去寻梧桐树。

    很快,她折下几根梧桐树的细枝,原路返回。

    马车边上有一道灰布裳的影子,徐念念跟赵荆呆久了,一看就知道那不是他,走近些,她认出是林揖的背影。

    林揖扯开马车布帘,倾身探进去,不知要做什么。

    徐念念直觉不对劲,好像上回赵荆不在,林揖也想扯开马车布帘察看什么,恰好那时她在马车内。

    所以,刚才林揖是以讨要手环是故意支开她?

    她小跑上去,伸手在林揖肩上拍了一下。

    林揖猛地一回头,神色僵硬,徐念念笑着摇晃手中的细枝,林揖松了口气:“小福子,你走路怎么没声的?”

    徐念念懵懵的摇头,表示自己也不清楚,她爬上车架,盘腿坐好,垂头为林揖编织手圈。

    赵荆很快提着水粮回来,徐念念为林揖做好手圈,林揖接过手圈戴上,礼貌道谢,与赵荆交谈几句之后车队的行进路线后离开。

    徐念念回想起方才林揖的行为和他的眼神,作为一个后宅女子,她对他人的不善有极高的感知能力,可她不知道怎么与赵荆说,她作为哑巴太监,不能张口说话,若她会写字,可以写出来,但她并未学过写字,认识的字屈指可数。

    她指着林揖离开的方向,努力跟赵荆嗯嗯啊啊,手脚比划,赵荆拽下她手腕,直接说:“他没我大。”

    徐念念沉默不语,然后打了赵荆一下。

    赵荆笑着揉被她打的地方,说:“有好消息,前头探路的来报,十里外有一条河,你可以洗澡了。”

    身上早就脏的不像话的徐念念听完,眼睛都亮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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