鸵鸟

    喻瑾回到宿舍时,夏银还没回来。

    宿舍里坐着另外一个女生,夏银下午和她科普过,她们宿舍里只有三个人住,除了她们俩,最后一个只会是和她同学院的金思思了。

    喻瑾开门的动静明显也惊动了金思思。

    见是生面孔,金思思一瞬间有些尴尬,她快速抬手在脸上抹了几下,强行让自己摆出个笑来。

    喻瑾眸光扫过宿舍里,金思思的手机倒扣在桌面上,桌面上散乱着几个还没来得及扫去垃圾桶里的纸团。

    她脸上还带着泪痕,妆容也花了一半,看上去楚楚可怜。

    到底是第一次见面,见金思思没主动提,喻瑾也没多问。

    她礼貌地和金思思问好,两人简单聊过几句后,发现都是同一个学院的,便加了微信。

    金思思是传统的东方大美人的长相,用当下最流行的话来说就是浓颜系美女,一头大波浪羊毛卷发将她整个五官衬托的更加立体。

    一席红裙配上黑色的粗跟凉鞋,好像她天生便会展示自己的优点。

    见金思思心绪不宁的,喻瑾连忙抱了自己的洗漱用具进了盥洗室。

    清凉的水珠泼洒在脸上,毛孔全数张开大口呼吸着,脸上的水滴唰啦唰啦下坠,喻瑾听到宿舍门又一次开合,这样开门的动静,喻瑾知道进来的是夏银。

    她洗漱完毕,手指握上门把手,正打算开门让出盥洗室。

    夏银看见金思思在宿舍里,两人一向玩笑惯了,夏银想也没想便开口打趣她:“呀,今夜月色正明,大美女难得没去和梁砚舟春宵一刻嘛~”

    喻瑾顿在门背后,整个人像是突然被石化住了似的,小小的门板宛若成了她自尊的最后一点遮羞布。

    金思思和夏银调侃着什么,那些话语,喻瑾愣是一个字都没听进去。

    她们是两年的舍友,她只是个刚步入大学校园的新生。

    他们是好到全校皆知的模范情侣,而她,只是个有幸在报道第一天见到梁砚舟两面的新生。

    想到梁砚舟刚才在天桥下那句“挺有缘”,喻瑾只觉得莫名讽刺。

    门外两人你一言我一语,短短数句话,喻瑾心里的玻璃镜碎成一片接一片。

    心里倏然涌进的酸苦胀痛,撑得整片心窝里都处处撕裂。

    她设想过一百种和梁砚舟重逢的情景,却独独忘记了,那年那日只不过一场意外。

    似是灰姑娘的一场美梦,有人把心动留在那晚,而对别人来说,那只不过是习以为常的再普通日常。

    喻瑾靠在门背上,大口喘着粗气。

    她抬眼看向镜子里的自己,握在漱口杯上的手指发着颤,喻瑾脱力地倚在门边上,抬眼看着头顶的白炽灯。

    那灯亮极了,戳在眼睛里,好疼。

    从洗漱间出来时,喻瑾强拗出没事人的模样,对两人刚才的话也绝口不提。

    见她出来,夏银几步走过来,喻瑾几乎能猜到她想问什么。

    她赶在夏银先一步开口:“小银姐,刚才我转身没见到你,以为你和那个很帅的学长还有话要说,我就先走了。”

    金思思看好戏似的看着夏银,夏银的心思被喻瑾戳了个对穿,只得连忙找补:“没,没有,只是个认识的同学而已。”

    这话也就骗骗喻瑾,金思思哪儿肯买账,刚才被夏银打趣,金思思才不肯吃这个闷亏。

    她早知道夏银和谢翰不清不楚,便和喻瑾调笑道:“小瑾你也就听听,她呀,跟那个谢翰可是不清不楚好多年了。”

    夏银本就伶牙俐齿,自然也不肯服输,立刻回击:“今天你见到的梁砚舟,喏”,她撅起嘴,指指金思思:“那位高不可攀的京大女生们的白月光,可是你面前这位的男朋友。”

    喻瑾坐在床边,两条腿垂下去,一荡一荡的,闻言嘴巴圈成“O”型。

    金思思娇嗔着去打夏银:“你烦不烦!在学妹面前说这个。”

    面对打闹的二人,喻瑾笑笑,自行收回腿,放下床帘关灯的动作一气呵成。

    外面的光源被床帘阻隔,里面的小天地昏黑不见五指,像是鸵鸟心虚地将整个脑袋藏在沙丘下,哪怕是血淋淋的现实,喻瑾也只祈盼她能骗过自己。

    仅此就好。

    -

    京大的军训为期一周半,在报道的第二天,喻瑾就在自己班教室领到了军训服,自然也见到了同学和带班班长。

    带班班长是大他们一届的学长,叫茅志新。

    喻瑾领到的军训服比起其他同学的还是比较干净,但回到宿舍后,喻瑾还是将衣服里里外外洗了整整三遍后,才把衣服晾在阳台上。

    秋老虎的尾巴横扫过去,八月末尾的京市热的不像话。

    军训间隙,喻瑾坐在路边的石阶上,树荫在炎炎酷暑中落下一片阴凉。

    军训服被太阳晒得发烫,额前的刘海被帽檐覆盖着,黏糊糊扒在脑门上,很是不舒服。

    身边忽然坐下个人来,喻瑾偏头,看见是带班的茅志新,自然地往另一侧挪了点地方。

    茅志新也没和她客气,坐下后,将手上一瓶还未开封的冰镇矿泉水递给喻瑾。

    矿泉水瓶上带着冷雾,手指一碰,薄雾便化成了水。

    喻瑾接过水,客气道:“谢谢学长。”

    茅志新偏头看向她:“怎么不过去和他们一起?”

    休息间隙,外国语学院的新生们自发围成一个圈,将教官围在正中央,撺掇着教官们表演节目。

    喻瑾微微笑了下没说话。

    余光扫过,喻瑾倏尔站了起来,她几步跑到那边,却又好像只是自己一瞬产生的错觉。

    茅志新跟在她身后,见状关切地问道:“喻瑾学妹,你怎么了?”

    喻瑾不好意思地拽了下自己的军训服眼睫低垂着,听上去莫名失落:“没怎么,我眼花了,以为见到个认识的人。”

    她说完便走向刚才的树荫下落坐,茅志新看向喻瑾刚才看的那处地方,手指在下巴上娑摩几下,心底漫上几丝玩味。

    她的感觉其实是对的,刚才走过去的,正是他们京大最赫赫有名的校学生会会长——梁砚舟。

    更有意思的是,在喻瑾过去以后,茅志新看到了另一个人也往那边走了过去。

    他往那边抬了抬下巴,好心给喻瑾科普:“你看,站在教学楼门口的就是我们学院的女神,德语系的,她叫金思思。”

    喻瑾点点头,没多话。

    谁曾想,茅志新继续道:“站在她对面的,是我们京大的校学生会会长,梁砚舟。”

    “据说……”

    茅志新还在继续自顾自说着话,喻瑾的目光顺着茅志新指给自己的方向跟过去,外国语学院的正门口,梁砚舟正站在金思思对面。

    他离金思思很近,连目光都是那么温柔,他们显得很亲昵。

    喻瑾别过眼去,不想再看。

    她闭上眼,视线灰下来的最后一秒,梁砚舟拥住了面前的金思思。

    喻瑾在心里帮自己找好无数个借口,一颗心却依旧止不住的往下沉了又沉,心底像是堵住一块碎骨头,情绪的调料罐被砸得稀巴烂。

    教官的哨声响起地恰逢其时,喻瑾逃也似的离开那处树下阴凉。

    她自诩理性,却在他身上频频破例。

    -

    金思思哭的肩膀止不住颤,她自然知道这里是外国语学院的大门口,来来往往的人数不胜数,但情绪一股脑涌上,她罕见地对情绪失去控制权。

    梁砚舟双手插兜站在她面前,依旧清风明朗,如同置身事外的外人。

    “擦擦吧。”他递过一张纸巾。

    金思思看向他的眼眸,想要从中找出哪怕一丝一毫的证据,只要能说服自己,金思思还能继续爱他很多年。

    半晌后,她失魂落魄地笑了下。

    那双眼里空洞无光,什么都没有,她什么都找不到。

    外人眼里如清风般皎洁的梁砚舟,私下里究竟是什么德行,谁都未曾看透过。

    她接过纸巾后,像是下定决心般,金思思红着眼眶,声音哽咽:“梁砚舟,我们不分手,好不好?”

    似是哀求。

    梁砚舟收回手,微不可查地叹了口气,眸光落在她身上,静静的。

    他一言不发,她读懂他的弦外之音。

    金思思只觉心寒,她早就知道了答案,再次发问,只是因为她不死心。

    直到这一刻,金思思才终于发现,南北极的冰川会融化,可世界上也真的有人,能数年如一日的不会爱人。

    她妥协地笑了笑,余光掠过,军训场上有一道极快的视线看向这边。

    夏银是个大嘴巴,金思思几乎没费什么心思就知道了昨天她们两次遇见梁砚舟的事情。

    虽然知道梁砚舟喜欢上只见过区区两面的喻瑾纯属天方夜谭,但刚才那道视线又确实是来自喻瑾的。

    金思思张开双臂,笑得从容又温婉:“就当是分开以前,你送我的最后一份礼物吧。”

    见她答应不再纠缠,梁砚舟没多心,顺着金思思的动作上前拥住了她。

    -

    操场上传来的呼号声整齐划一,女孩们的声音洪亮却不娇弱。

    梁砚舟随性地瞭起眼皮,少女身姿挺拔,一双马尾辫让她整个人看上去乖乖的,带着说不上来的利落。

    京大的军训有个不成文的规定,军训站在排头第一个的,一定是军姿走的最好的,也会是学院这一届新生的发言人。

    他懒懒拖着步伐走到操场边,时逢又走完一圈,教官让他们在操场上再站五分钟军姿。

    斜阳遮蔽,金黄化作灿色的橘,喻瑾双手贴在裤缝两边,整个人紧绷的像是将要绷断的弦。

    从集队伊始,到现在,她一个下午出了无数次纰漏,连同班的同学都有些诧异。

    这个叫喻瑾的姑娘,不喜与人交际,做什么事也都认认真真的,今天这样,倒像是压根集中不了注意力似的。

    大抵是晒过一天的太阳,加上心里的羞愧,喻瑾的脸颊红得不得了。

    教官的一声哨音响起,“解散”的口号响彻云霄,喻瑾目光紧紧盯着操场边的围栏。

    梁砚舟站在那里,手腕松松担在栏杆上,白衣西裤,袖口的褶皱配上漫不经心落在他侧颊的阳光,喻瑾连眼睛都不敢眨一下。

    她屏住呼吸,仿佛在此时此刻,连呼吸都显得冒昧又突兀。

    她多怕目之所及只是又一场虚妄的黄粱美梦。

    操场边的人见她没反应,兀自推开围栏走到她面前站定。

    薄唇微启,他问:“刚才你在看什么?”

    头顶大雁呢喃,早秋过境,路边的花骨朵残落遍地,心里一阵阵好不容易压下去的空虚与失落感被人重新翻到明面上。

    喻瑾抿紧嘴唇,不知该怎么回应他。

    她说不出,也说不了。

    那些暗无天日的爱恋,在听到他和金思思的关系时,破碎的得不成样子。

    她所有来到京大的希冀,都在那一瞬间消散的无影无踪。

    伤口血淋淋曝露在日照雨淋下,现在的她,还做不到面对梁砚舟。

    梁砚舟比她高出很多,他垂眸看向她,只见女孩头顶的军训帽檐下头垂得很低。

    好像是落雨天的小狗,可怜兮兮的,很惹人怜爱。鬼使神差的,他抬手摁上去揉了揉,似是安抚。

    头顶突如其来传来的力道,让喻瑾的心跳不受控地加快起来。

    梁砚舟轻声哼笑了下,语气中的肆意随性又带着鲜为人知的坏劲:“学妹贵人事忙,我来找学妹讨要一份谢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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