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径

    校园周六中午的小吃街很是繁华。

    喻瑾亦步亦趋跟在梁砚舟身后,几次忍不住抬头打量面前的人。

    察觉到她投来的目光,梁砚舟状作无意,问她:“想吃什么?”

    喻瑾弯了弯眉眼,唇角扬起,笑意明媚:“我都可以,你拿主意就好。”

    挂在他唇角的伤很有些戳眼睛,感觉梁砚舟今天心情还不错,到嘴边的话不知不觉问出了口:“你唇角的伤还没好吗?”

    一问完,喻瑾马上惊醒过来。

    唇角的伤同样意味着强势占有。

    好多人都说梁砚舟情史丰富,光是自己撞见的都有过,那晚的夜黑沉沉的,万一那伤口不是被小混混们弄出来的,自己这句话就太越界了。

    喻瑾的视线飘忽不定,大脑里一片空白。

    “打架恢复总要有个时间,你以前自己写在小纸条上的,忘了?”

    “走,带你吃米线去。”

    陈年旧事被翻出来,喻瑾愣愣点点头,一路上脑子飘进了爪哇国,脚步一点点落在前人的影子上,未曾想他突然停步,喻瑾没控制住,直直撞在梁砚舟挺括的肩背上。

    从学生会面试现场出来,他难得没穿三件套。

    入秋的京市昨夜刚落了场雨,现下的路面留存着点雨水痕迹,金桂被打落枝头,铺了遍地金黄。

    连帽的卫衣很空,他躯体精瘦,轮廓分明,洗衣液清新的皂苷气顺着鼻翼深深钻进去,紧贴心窝。

    喻瑾倏地睁大眼,往后退了一步,慌忙道歉:“抱……抱歉。”

    她屏着呼吸,热度一瞬便扩散开来,蔓延到耳根。

    前面的梁砚舟侧过眼瞭了她一眼,没说什么,自顾自抬脚走进店内。

    他带她来了一家米线店,才到门口,牛肉汤的香气已经弥漫在店内的每一个角落。

    “阿姨,要两碗米线,一碗不要辣,一碗正常。”

    错开了午饭高峰期,店里的客人剩着几桌,只是刚忙完高峰,有些桌上的碗还没来得及清走。

    趁着梁砚舟点单,喻瑾找了张干净的桌子,又从碗筷消毒机里取出两双筷子。

    她环顾着小店里的环境。

    店面不大,里面却打扫的很干净,木桌上整整齐齐摆放着调料瓶,旁侧的汤勺洗的干干净净。

    梁砚舟站在饮料柜前,他一手撑着冰柜的门,手臂曲折,宽大的卫衣领口处透出半截锁骨。

    隐在黑色的衣领口后,若隐若现。

    他握着冰红茶的瓶身,对上喻瑾的目光,摇晃了下:“喝吗?”

    喻瑾点点头,中间隔着几桌客人:“喝的。”

    米线端上来的很快。

    “谢谢你。”喻瑾本能礼貌回答。

    喻瑾观察了下两碗米线,一碗正常,另一碗,除了汤面上的几块牛肉,没有其他东西。

    “你怎么知道?”

    她的声音细细的,实打实的意外。

    她天生就不喜欢葱和香菜这两样配料食材,自己一个人吃饭时她会专门提醒不要,但很少有人发现她的这个秘密。

    在家里时,黄雪慧要求她把所有东西全部吃完,哪怕不喜欢也不行。

    梁砚舟拎着醋瓶,往碗里抖了几滴醋,闻言侧过脸,嘴角噙着笑:

    “上次在日料店吃饭,你悄无声息把烤鳗鱼上面装饰用的葱花扒到了一边。”

    “看见就记住了。”

    男生的声音懒意渐浓,卸掉了公事公办的正经是内里的温沉,两相碰撞,诱惑又蛊人。

    “谢谢你。”

    喻瑾正欲端过自己那碗看上去“清汤寡水”的米线,没想到才从自己手上接去筷子的梁砚舟出其不意地抬手拦了她一下。

    一双筷子亘在眼前,喻瑾一抬头就对上梁砚舟浸着坏笑的眸。

    他停顿半秒,极低地笑了声,立体的喉结微动:“除了同宿舍的夏银学姐,其他……”

    “不、认、识。”

    喻瑾痛苦闭了下眼,没想到当时怕给他添麻烦的一句话成了梁砚舟给自己挖在眼前的巨坑。

    身后一阵叽叽喳喳的声音靠近,梁砚舟忽的蹙了下眉,不再和喻瑾逗闹。

    他稍稍往前挺靠了些,用身体轮廓将女孩整个遮住。

    “逗你的,快吃吧。”

    声音低沉,响在头顶,又仿若能听到他胸腔深处传来的震动。

    喻瑾快速眨了几下眼睛,一双筷子在清水般的碗里搅动几下,半晌后才闷闷道了句:“嗯。”

    北方的米线和南方的完全不同。

    南方的米线像是米粉,吸饱了汤汁,一口进去,肉香与馥郁香料的香气糅杂,芬芳扑鼻。

    北方的米线嚼劲十足,米香顺着唇齿间溢散。

    吃到一半,喻瑾才尴尬地发现自己没带餐巾纸。

    她自然发问:“你需要纸巾吗?”

    梁砚舟察觉她的尴尬,抬起下巴,点点收银台,顺着她的话往下接:“谢谢。”

    她才起身,刚才的脚步声混合着吵闹的人声进了店里。

    隔着三丈远,蓝景白像是发现新大陆一样,傻乎乎地疯狂冲他招手:“老大。”

    他虽然已经没穿三件套,毕竟是学校里的红人,又共事许久,想不让人认出来都难。

    他们收拾完后续的东西过来,没想到正碰到了吃饭的梁砚舟。

    人人都讲,能碰到梁砚舟在学校吃顿饭属于千年难遇,唯一的可能就是他陪着自己的不知道多少任女朋友吃。

    蓝景白看见对面吃了一半的米线碗,坏笑着暧昧问:“老大佳人有约?”

    梁砚舟淡淡盯着他,压迫感十足。

    结果蓝景白是个心大如漏勺的,眼神还真在店里找了起来。

    喻瑾取完纸巾回来,一回头,好死不死撞在蓝景白到处梭巡的目光上。

    “哎?”

    蓝景白没多想,下意识大喇喇冲着她招招手:“漂亮小学妹,好巧啊!”

    “你也来这里吃饭?”

    颇有种不问个清楚明白大不罢休的架势。

    喻瑾脑子里瞬间开启头脑风暴模式,刚才随口的一句话都被梁砚舟单独拎出来,要是再说错话那真的可以找块豆腐撞死算了。

    她一下没了主意,站在那里,进也不是,退也不是。

    另一个当事人,比她自在多了。

    他优哉游哉划着碗中的米线,闻言一惊,揣着明白装糊涂:“你是刚才面试的那个女生?”

    喻瑾快速闭了下眼,果然凡事只能靠自己。

    下一秒,刚刚还不知怎么应答的姑娘现下笑得正甜,蜜声语软:“学长没穿正装都没认出学长来呢。”

    眼尾垂落,楚楚可怜的模样,像是心巧嘴乖的绵羊。

    梁砚舟兴趣盎然地看着她,淡嗤了声,使下个坏:“不是说不认识?”

    “学长没穿正装,和刚才的样子不太像,一下子没认出来。”她乖巧应答。

    好在蓝景白他们几个没起疑心。

    抓住蓝景白他们抬头看菜单的几秒时间,喻瑾对着梁砚舟快速眨了几下眼睛。

    宛若石板路面上一笔勾销的浅淡水痕,他勾起一抹意味深长的浅笑。

    梁砚舟哼笑一声,不再为难她。

    两人的吃饭,一转眼就变成了个小型聚餐。

    其他人到底多少有点怵梁砚舟,大气不敢出,蓝景白是个社牛,一张嘴叭叭个没完。

    “学妹你见过老大穿三件套,还不被他迷得七荤八素,你是这个!”

    他一边说,一边抽出手,竖起个大拇指。

    喻瑾笑笑没接话,结果他接着道:“但是比起正装三件套,在实验室里穿白大褂的老大,才是啧啧啧!”

    顶着梁砚舟快要杀人的目光,喻瑾适时递上一个疑惑眼神。

    里面恰到好处的期许和盼望竟撺掇着蓝景白敢在梁砚舟眼皮子下又一次开口。

    “你不知道,他大一一张穿白大褂的照片,直接刷遍了表白墙,下面全是小姑娘求联系方式的消息……”

    “嗷,老大你打我干嘛!”

    蓝景白的话还没说完,一双筷尾快速在他头上敲了下。

    “吃东西,闭上嘴。”

    眼尾拉平,每个字音都清晰明朗,他的嗓音冷淡又性感。

    从米线店出来,喻瑾额上印了层薄汗。

    蓝景白本来还打算和喻瑾好好交流一番,没想到被一同前来的几个学生会成员二话不说带走了。

    也就这傻子还什么都看不出来。

    又是与他独处,梁砚舟没说去哪儿,喻瑾便跟在他身边,不敢再多说话。

    喻瑾局促地捏了捏挂在书包间的挂件。

    俊男靓女走在一起,总有人频频侧目,目光洗礼,喻瑾一路上都宛若走在刀尖上般小心翼翼。

    从小吃街回到宿舍楼,途径一片小花园。

    正午时分,梧桐树叶斑驳,叶影碎作琉璃,绛橘似的柔光漏到他脖颈后侧,光影轻摇。

    梁砚舟不是蓝景白那样话多的主,时常总是很安静。

    喻瑾走在梁砚舟旁边,小声试探着问道:“是不是有很多人都喜欢学长?”

    他猝而驻足,转向她。

    余光里的人步步逼近过来,他半俯下身,后颈散落的碎发落在脑后,一双眸若点漆,眼尾微挑,似醉非醉,面容似星辉俊逸。

    落败枯叶踩在脚底,摩挲出的沙沙声独奏午间小调。

    喻瑾没想到他的突然动作,心头猛然一跳,站在那里,脑子里空了刹那。

    “以前怎么没发现,你对我那么感兴趣?”

    喻瑾想,假如声音能被触摸到,便是此番光景下那般沸烫吧。

    话音将落,梁砚舟停顿后又一次靠向她。

    清淡的古龙水尾调如清苦的初雪衫霁,烟草微辣过后,只留阵阵暖意。

    高挺的鼻梁压下,根根分明的眼睫在发丝边缘擦过,欣长高挺的背脊中透着令人心浮气躁的热。

    喻瑾嗓子里发干,像被炭火灼烤。

    十七年半,她从来没有像现在一样纠结。

    进一步,退一步,天堂又或是地狱,都只在那时的转念之间。

    没想到,下一刻,他错身而过,在她耳畔撩起阵薄风。

    梁砚舟抓了下她书包拉链上挂的玩偶娃娃,一脸的严肃消失殆尽,调笑道:“当真了?”

    仿佛错幻的臆想。

    喻瑾张开嘴大口呼吸着,清凉的风灌入胸膛肺腑,心间热辣辣的燠热却似扑不灭的活火山,将理智于酷烈下鲸吞蚕食。

    娃娃脖子上套着跟扎头绳,银色的蝴蝶点缀落在胸前,似是项链的点睛一笔。

    他毫不吝啬地夸奖道:“很可爱。”

    “后天学生会第一次聚餐,别忘了。”

    他的身影很快融入人群中央,化作视线里看不见的一个小黑点。

    喻瑾看向他的背影,目光收不回,她终是无奈笑了起来。

    浑身的力气在顷刻间被抽干,她脱力地靠在墙边,整个心口大大敞开着,大风无休止地灌了进去。

    果然,在他这里,自己的真心实意就像个说出去都没人会信的荒诞笑话。

    如皎月般清俊傲隽的少年,似若高悬天际的璀璨朱砂,又怎么会为她一人独有?

    不过不撞南墙不回头的痴心妄想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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