展馆大厅，邱步云一行人步履匆匆。
刚走出几步，他就瞟了身侧女人一眼，语气略显不满：“寻之，你今天穿得太素了。”
简寻之却不在意：“老板，作为展会负责人，我今天要全程督展，没直接穿条工装裤来，已经够给A.S面子了。”
“你啊~明知首展日A.S室长一定会到场，还穿成这样。”
邱步云颇有些恨铁不成钢，“A.S下一期的策展项目，不想要了？”
“项目执行，与资源竞标无关。今天以执行为主，看的是现场成果，不需要本小姐卖弄风情。”
话说得掷地有声，简寻之顿步揽起左臂，恭请邱步云先行。
身后林晓琳等人也停在玻璃门前，等简经理跨出门后方才跟上。
“哝，我车旁边那辆立标黑车就是。”
简寻之抬手一指，就听身后有人惊呼：“是那辆宾利飞驰吗？好帅啊！”
“一般吧，挺常见的。”
邱步云语气淡然，见驾驶室走出来个青年男子，他忙问：“是他吗？”
简寻之摇头：“他是秦临，盛衍的执行秘书。”
而盛衍，Artist Studio室长兼法人，很少在公开场合露面。
对于A.S旗下的艺术展，他通常只会出席首展和庆功宴，其余时间不知所踪。
自接触A.S华东首秀项目以来，简寻之就只见过盛衍一次，还是在最初那场竞标会上。
而今天，是第二面。
项目执行过程中，所有的环节跟进和阶段性审批，她和团队都是跟秦临单线联系。
只要秦临点头，项目就可以继续推进，仿佛秦临才是这家工作室的实际控制人。
“现在下车的才是盛衍。”
说完，简寻之扬起招牌微笑，率先走下台阶。
午后日光暖意袭人，盛衍一身白色定制衬衣，裁剪精良；黑色休闲西裤，简约随意却不失清贵。
见秘书送来西装外套，他摆摆手说：“不用，放车里吧。”
关上车门，他挽起衬衣袖口，便听展馆方向传来一个女人的声音。
“盛先生，好久不见，还是这么~风度翩翩。”
抬眼时，他似有一瞬迟疑，这个女人是……喔，简寻之是吧？
这副素净打扮，着实与此前竞标会上的娇艳模样，判若两人。
盛衍记得，那天会后他专程与Arthur视频。
再三确认，参与竞标的女人到底是不是他要找的简寻之。
得到确认的答复后，盛衍幽幽来了一句：“宴泽，你的口味~呃，你长大了，当我没说。”
视频那头，单宴泽一声没吭，直接掐断了越洋电话。
宾利车侧，盛衍回应：“简小姐才是，一如既往得明艳不可方物。”
商业互吹，谁也不会把这些寒暄当真。
扫过他腕上露出的Zenith镂空表盘，简寻之一眼就认出来，这是Fusalp联名滑雪腕表，黑色陶瓷款全球限量发行300枚。
她快速收回目光，侧身介绍道：“盛先生，这位是我的顶头上司邱步云，鸿启传媒执行总监。”
“盛总，仰慕已久，真是年轻有为。”
邱步云伸出手，没想到手握几大时尚资源的A.S室长，竟然如此年轻。
盛衍轻握，点到即止，随即笑称：“邱总监手底下才是能人辈出，听说简小姐的策展能力十分出众。A.S的华东首秀交给鸿启，我很放心。”
众人移步馆内，简寻之本想引他二人去咖啡厅，邱步云却提出先带盛衍将核心展区走一遍。
“寻之啊，媒体那边你先去照应着。盛总这里，由我亲自陪同。”
既然邱总监这么说，她也不好赖着不走。
艺术展开幕后的第一个小时，展馆只接待特邀嘉宾和媒体人观展，此后才对普通观众开放。
目前，展馆中人流密度不高，简寻之一边前往媒体接待区，一边留意展区中的情况。
林晓琳一溜碎步跟在后面，冷不丁问了句：“寻之姐，就这么把盛总他们交给邱总监，你就不怕A.S的资源人脉直接被邱总监拿走？”
“这是什么问题？”
简寻之不由挑眉，小助理的脑瓜子一天天都在想什么呢~
她轻笑一声，“你跟执行团队也一直在跟秦临联系，怎么不见你们把A.S的资源抢了？况且，邱总监是你我的老板，何来抢资源人脉一说？”
林晓琳似懂非懂地点点头：“喔，这样啊~”
简寻之没再多想，而是抬手指向展区一隅的射灯，交代道：“去找人调整一下这块的灯光，光影对比度不够强烈。”
此刻的阳光，显然比前些日子强烈许多。这一块展区临窗而搭，原本设计好的光影感这会儿缺失了些许味道。
若是寻常观众或许觉察不出；可像简寻之这类专业人士，一眼看来便会觉着平衡感失调。
首展日观展的特邀嘉宾和媒体人中，自然不乏这方面的专业观众。
譬如陈琛，他已架好三脚架，正准备拍摄一樽曾获国际大奖的雕塑作品。
“陈大摄影师，今日份的头条新闻，全靠你咯。”
这副轻佻嗓音，一听就是简寻之的。
陈琛也不回头，专注于镜头下的画面，按下快门后才随意回了一句：“酬劳给够，想爆不难。”
“哎，跟我还谈钱呐，真伤感情。”
“简老板，这话从你嘴里说出来，不亏心么？”
陈琛终于转头，一张白面书生似的秀气脸蛋，戏谑地冲她勾起嘴角。
他又说，“你这展览几点结束？老裴下午有会，来不了，晚上直接约在歌越酒吧。”
“嘁，这女人！我就知道她会这样。”
简寻之挽上男人的手臂，模样亲昵，“八点闭展，不过我可以提前半小时收工。可是，怎么又是歌越，离这儿好远。”
她噘嘴埋怨，从展馆到歌越，势必要经过几条拥堵的主街，赶到那儿恐怕得要一个小时。
陈琛轻拍她的手背，解释道：“你也晓得老裴那副德行，自从歌越隔壁开了一家Gay吧，她就老去那里看帅哥。”
两人聊得火热，丝毫没有注意到，自己谈笑的模样已变成他人手机镜头下的一张抓拍。
单宴泽看到这张照片时，已是若干小时之后，从维也纳出发的航班已在申海国际机场落地。
画面中，女人的侧影风姿绰约，被她挽着的年轻男人容貌俊秀，不知是何来头。
他往收到照片的微信群中发问：【谁？这个男的。】
秦临正在开车，盛衍瞧见这条消息时，不禁腹诽：
此前给他发了多少条消息，不回也就罢了，居然连“单氏集团收购港口”的新闻也直接略过，只注意到这么张模糊的照片？真是小孩子心性。
他敲字回复。
【想知道？晚上歌越酒吧，先把罗马和维也纳的伴手礼送来。】
单宴泽无语，随手回了一条语音。
【*冇啊，打脚骨啊？维也纳转机而已，哪有伴手礼。几个月不见，这就失智喔？】
随后，他背起身侧画袋，压低帽檐率先走出公务舱。
长腿迈到哪儿，周遭的惊艳目光便紧紧跟到哪儿。
窸窸窣窣的耳语声像在讨论：这是哪家公司的混血模特，目测身高一米九，浓颜金发冷白皮，好一个人间妖孽！
盛衍失笑，也回条语音：【*沙胆，冇礼啊。】
又跟一句，【*真系唔使嚟接机？】
从后视镜中瞥见老板悦然的神情，秦临问道：“Arthur落地了？”
“嗯~”
盛衍应声，抬眸又道，“去查查，简寻之身边的男人是谁，跟她什么关系。”
*
被夜幕笼罩的申海城，华灯烁烁，车水马龙。
红色奥迪开进酒吧街时，将近晚上九点，比原本预计的要晚二十分钟。
简寻之也没料到今天的艺术展会这么火爆，看来Arthur在国内的名气远超她的想象。
邱步云陪她督展到六点多，走前还将她拉去道具间腻歪了会儿。公司里的人都在猜：他俩怕是要成了。
“那边，路灯后面还有一个车位。”坐在副驾的陈琛，指着前面不远处说道。
这个时间，酒吧街的车位可是一空难求。
尤其是那家Gay吧正式营业后，别说停车场，就是沿街的人行道也被停得满满当当。
——陈琛所指的位置，似乎就是这家Gay吧的后门口。
简寻之迟疑：“停人家消防通道上，不合适吧？”
嘴上这么说，她脚下却轻踩油门，想着说不定柳暗花明又一村，万一那真是个停车位呢？
“哟，快关车灯。”
陈琛突然开口，语气极尽暧昧，“瞧瞧，老裴不在车上，可惜了。”
不远处的路灯下，光影起伏，人影婆娑。
似有两人靠着灯柱交缠而吻，趁着夜色醉人，尽情放纵。
简寻之伸长脖子往前探，企图看清是什么样的大帅哥在偷偷亲亲。
八卦的眼神，却在看清其中一人脸时，陡然沉没于噬人的黑暗中。
熄灭车灯的红色奥迪，忽然开始倒车。
靠着灯柱被热情索吻的男人，似乎还是注意到这辆悄然退走的轿车，眸底流过一丝愕然。
车内，陈琛不明所以。
“干嘛倒车？人家又没看到咱们。哎，小心后面！”
简寻之没有应声。
可她此刻的肃杀神情却在告诉陈琛，事情恐怕有点棘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