互诉过往

    从歌越回中海九岳玺的路程并不长,可简寻之却觉得这段路漫长得难熬。

    单宴泽说,他含着金汤匙,出生在一个支离破碎的原生家庭。

    父亲是香港单氏集团掌权人,出名得冷酷无情;母亲是香港霍氏家族大家长独女,也是港圈颇负盛名的美人。一段几乎没有感情的婚姻,成为单霍两家商业联姻的牺牲品。

    婚后父母也算相敬如宾,为了家族利益各自退让。

    直到港媒爆出单父与邵氏厮混,并产有一女,这场商业联姻的伪善面具才被撕裂。

    单宴泽说,他原有一个同父同母的亲姐姐,十六岁时死于一场意外。

    四年后,他在自己的十六岁生日宴上,经历了一场包装成意外的火灾。

    至此,他生父只剩一个女儿,就是姨太邵氏所出。而在他火场逃生的那年,这位单家二小姐迅速与男友领证,次年诞下一子随母姓单,起名单哲煊。

    可六年前的那场大火,毕竟没有找到单家大公子的尸身。

    单霍两家,一度对此番火灾缄口不言,以至于他生死成谜。也因此,各方势力从未停止过追寻他的踪迹。

    “熏熏,你大概不信。在我最孤立无援,几乎绝望的时刻,遇见了你。”

    单宴泽在平静到无甚起伏的叙述中,语气忽然变得柔情,“当时的我已经身无分文,忍受着烧伤的痛楚,在街头给游人画画。我是那时才突然发现,原来普罗大众对于美术的态度如此冷漠。

    唯独你,像一束点亮我晦暗人生的光。你笑着对我说,画画这件事,一定要坚持下去。”

    简寻之心口一动,她只是静静听着,无端的悲伤就从心底涌上来。

    “可那时的你啊,满眼尽是落寞,在港口一站就是大半天。一动不动地望着大海,望着天,海风吹乱你的头发和裙摆。

    “我永远记得,你转身时忘记掩饰的悲伤,就如海浪般汹涌激荡。

    “可是你来到我身边的时候,却还弯起眉眼鼓励我。”

    简寻之垂着头,看似认真地摆弄着单宴泽的手指,忽然淡淡回应了一句,“嗯,我记得。那年,我连着七天每天都去维多利亚港,街边总有那个替人速写的少年,从清晨站到日落。”

    她抬头看着他,那双眼睛深邃到极致,却为她流转着潋滟波光。

    “后来呢?”

    “后来啊,我挂在文化中心的那幅画被人买下。我赶过去的时候,被告知买画人刚刚离开,我追出来就只看到你登上天星小轮的背影。”

    “背影?那你怎么确定那就是我?”简寻之歪头。

    “当然,你的背影我也连着看了七天,怎么会认不出来?”

    单宴泽轻笑,“当时你留在文化中心的通讯信息是申海美院,Victoria Jian~可我没想到,找你仍旧花了六年之久。”

    “你是为了找我,才念的申海美院??”

    “昂算是~当然,申海美院本就是内地拔尖的美术类高校,也许就算不知道你在那儿,我也会去念。”

    简寻之无法想象,当年靠那区区九百港币,单宴泽是怎么活下来的。

    她却不忍心问,更不敢问这六年,他东躲西藏的日子究竟过得有多艰辛。

    “这六年我过得还算不错,没有你以为得那么悲惨。所以,别用这种表情看我,显得我很可怜。”

    男人伸手捏了下她的脸颊,“在我快花光你那九百港币的时候,盛衍回香港找到了我,瞒天过海将我带到意大利。之后,才有了Arthur.S,才有了Artist Studio~”

    简寻之捂住捏她脸的那只手,轻轻用指腹划过他掌心的纹路。

    她大概能理解,他为什么曾说害怕自己保护不了她。他曾在自己的世界里,自身难保,被火灾吞噬的场景像一道梦魇折磨他整整六年。

    一想到连小小跳动的火苗都能叫他眼露惊惶,她胸口就溢出揪心的痛感。

    可前些日子画室失火,他却还是冲回去抢救那副要送给她的画。

    呵,傻瓜。

    “怎么了?”单宴泽有些紧张,他看到女人脸上浓重而复杂的悲伤。

    “没事,就是想起一些往事。”她笑笑,没有多说。

    可男人眼底却暗了暗,“那一年你去香港,是为了找傅致诚吧?”

    傅致诚离开申海后的发展,他已经派人查得七七八八。六年前此人独自前往港岛发展,如今背靠粤艺资本经营着一家设计公司,粤艺美创。

    简寻之倒是语气大方:“嗯,只不过连他的影子都没见着。”

    “你停笔不画,也是因为他?”

    “嗯。”简寻之的眼神逐渐失了光彩,好像珍贵的东西被人抢走,满眼皆是怅然若失。

    她叹了口气,终于将当年发生的事和盘托出。

    “……当时的我太骄傲了,无法容忍他将我送给他的画抹去署名,还偷偷以自己的名义拿去参赛。

    “当我用这幅画去参加另一个比赛时,竟然被组委会判定全画抄袭,落个终身禁赛的下场。呵,我简寻之这辈子就没吃过这种哑巴亏。

    “卷毛,你还记得美院图书馆前的那片梨花林吗?我们申美人最忌讳的就是抄袭代笔,申海美院办学,不求获奖无数,但求学子学艺能清清白白。

    “而傅致诚却总是轻描淡写地说,一幅画而已。

    “可笑吧?

    “如果他不是心虚,当年又怎么会不告而别,连毕业典礼都不敢回来参加?”

    简寻之的语气愈发激动,胸膛起伏,嗓音嘶哑。

    单宴泽解开安全带,侧身将她拥进怀里。

    ——既心疼又释然。

    心疼的是,她不是不爱画画才停笔,而是因为太爱了才无法承受这样的耻辱。

    释然的是,让她悲伤如波涛汹涌的,不只是对那个男人的爱恨情长,更多的是她不知如何继续的美术生涯。

    “熏熏,都过去了。

    “我会帮你…我会帮你。”

    *

    自从邱步云离职,简寻之在鸿启传媒的日子过得顺风顺水,徐凯翔对她也愈发倚重。

    大概是日子过得轻松,一晃神转眼便到了母亲的忌日。5月27日,这是简寻之每年都一定会回虹岚镇祭扫的日子。

    单宴泽做司机,载着她往虹岚镇方向开,没想到出城前还去接了裴艺秀同行。

    “哎呀,我该喊上陈琛的~”

    后座裴艺秀坐得歪歪扭扭,捋着长发抱怨道,“我好像一个超大瓦数的电灯泡啊~”

    简寻之偷笑,回头往后瞧了眼:“知道自己多余,还非跟着来。”

    “那我必须来,没有你妈妈哪有今天的我。”

    说着,裴艺秀空拳敲了敲驾驶座椅背,“诶弟弟,你可要好好对简寻之~她是我救命恩人的女儿,你要是对她不好,我第一个不答应!”

    单宴泽:“?”

    简寻之解释道:“有十年了吧?十年前,我妈坐的那辆大巴侧翻摔下山,老裴刚好坐邻座。据说当时,是我妈用自己的身体托住了她,所以她才有机会逃过一劫。这些年,每年我妈忌日,老裴都会跟着来。”

    单宴泽没有出声,默默朝她看了一眼。

    女人面容平静,不悲不喜,像在陈述别人的故事。

    “我妈是个很倔的女人,但她也很勇敢,很善良。”

    她回望驾驶座一眼,浅浅冲男人一笑。

    前路的阳光洒在简寻之脸上,细碎的绒毛极短,反射着白光模糊了她的轮廓。

    他说:“以后每年,还有我一起跟着来。”

    南山墓地,晴朗的阳光散去林间的雾,漫山的苍栢盛绿如墨。三人拾级而上,在简寻之生母的墓碑前停了步子。

    “我来~”

    见单宴泽拿起打火机要去点香,简寻之忙伸手去拦,“你退后点。”

    男人却缩回手,没打算让她拿走打火机。

    “这点小火不碍事,我的心理障碍已经好转了许多。”

    “嗯?”

    裴艺秀凑过来,“什么心理障碍?弟弟你怕鬼啊?”

    “他怕火。”

    简寻之没有多说,抽了两叠锡箔纸分给二人,“你俩就蹲旁边叠元宝吧,别的事放着我来。”

    裴艺秀接过来,半哂半笑冲墓碑说:“阿姨,你女儿找了个胆小鬼当男朋友~不过您放心,他长得还不赖,有钱有才华,人品也还过得去,家世也不错。要是他以后敢对熏熏不好,你就来趟人间教训他,刚好他特别胆小~”

    “哎,老裴~瞎说什么呢!”

    简寻之笑着拍她一下,又数了三根长香递给她。

    单宴泽无意掠过周遭,察觉到裴艺秀正在看他,眼神极深。就如同她常常随口说的话,看似无意随心,略一思忖便觉着别有深意。

    看来,她真的很看重简寻之这个姐妹。有朋如此,他该为熏熏高兴。

    一只又一只锡纸元宝被叠好,丢入火堆。

    简寻之瞧着裴艺秀日渐成熟的手艺,不禁夸赞道,“小模样不错啊,可以摆摊卖的水平了!”

    “那是~”

    老裴洋洋得意,抬头冲不远处扫了眼,“弟弟干什么去了,这么久?”

    “好像是工作电话,A.S很忙的~”

    刚说完,简寻之就看到单宴泽快步走过来,面色少有得严肃。

    “熏熏,我有点事情得立刻回趟香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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