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梅竹马？”
傅斯年看她一眼，“算是吧。”
汪栩言：“……”
是就是，不是就不是，算是是什么鬼！
“她喜欢你？”汪栩言盯着他问。
“我怎么知道。”傅斯年避开她的目光，眼神闪躲：“应该不喜欢吧……”
汪栩言一眼看出他在撒谎，“那你喜欢她？”
傅斯年对上她的视线，下意识否认，“当然不是！”
汪栩言从头到尾看着他脸上的表情，第一次觉得这人怎么有点憨憨的，还怪可爱的。
心里莫名开心，嘴上却是故意道：“喜欢也没什么啊，反正我俩又不是真的，你们看上去挺般配的。”
他们说话很小声，除了彼此，其他人也听不见。
傅斯年看她一眼，没做声，但脸上的神情已经有点不开心了。
汪栩言见他不说话，觉得他是默认了，又笑着故意重复了一遍：“真的很配！”
“汪栩言！”傅斯年见她居然在笑，快被气死了。
“嗯？”汪栩言偏头去看他。
“我跟她很配，你很开心吗？”他眼眸深邃，目光落在她精致的脸上，如同是实质。
还笑那么欢！
汪栩言心虚地别过去，含糊道：“还好吧。”
傅斯年脸都黑了：“……”
汪栩言这才后知后觉他好像生气了，“你怎么了？”
她不问还好，一问他更气了：“……”
汪栩言大概也意识到自己刚才拉郎配的行为让他不爽了，但她想不到其他原因，以为他是真不喜欢这个青梅，“不喜欢就不喜欢嘛！”
她觉得他一个男人因为这个就生气不理人，未免有点小题大作了，小声吐槽道：“真是难搞！”
傅斯年一脸不可思议地看着她：“……”
这女人到底有没有心？！
马上要开席了，汪栩言也不想惹他不开心，心情不好的时候，吃饭容易不消化。
她赶紧岔开话题：“一开始，我还以为她是你那个姐姐。”
这样应该不生气了吧！
傅斯年一口气憋在嗓子里：“……”
姐姐这件事，在她那里看来是过不去了。
“对了。”说起这个，汪栩言左右张望了阵，跟着又将声音压低了两分，问他：“你那个姐姐今天没来吗？”
傅斯年轻叹一口气，终于妥协：“我没有姐姐！”
“啊？”汪栩言纳闷了，“那你——”
傅斯年看着她的眼睛，特别严肃认真地拖长了语调一字一顿跟她强调：“真-没-有！”
汪栩言神色微讷，觉得他的神情实在是过于较真了，半晌后才“哦——”了一声，表示知道了。
—
晚宴的时候，汪栩言和傅斯年两兄妹，傅母两妯娌，以及陈家四个女眷陪着寿星傅老太太坐了一桌。
傅铭泽两兄弟因为还要应酬其他客人，并没有入席这边，而是过来简单给大家打了个招呼，给老太太说了两句祝寿词就走了。
席间，大家有说有笑，话题少不得要聊到几个后辈身上。
“这一转眼啊，孩子都到了要谈婚论嫁的年龄了，我们也老了。”
“可不是嘛。我还记得几个孩子小时候啊，才这么点大，成天混在一起，嘻嘻哈哈的。”
……
中年人一缅怀起过去就没完没了，傅斯年和傅斯瑾几个后辈插不上话，只笑笑听着。
“我还记得静瑜小时候我跟她爸爸工作忙没时间照顾她，就把她送到这边让老爷子老太太帮着带，那时候她可喜欢斯年了，整天跟在斯年屁股后面哥哥长哥哥短的，斯瑾都吃醋了，说什么‘他是我的哥哥，才不是你的哥哥’……”
“可不是嘛，天天争哥哥，有一回还因为这个事情打起来了。”听陈母这么一说，傅斯瑾母亲也想起来了。
小时候的糗事被抖出来，傲娇的傅斯瑾不肯承认：“哪有？”
陈静瑜满腹心事，这会听她们说起小时候的事，心里更加不是滋味，食不下咽。
汪栩言则侧头看傅斯年一眼，小声调侃道：\"看不出来你还挺受欢迎嘛！”
傅斯年平静跟她对视一瞬，接着往她碗里夹了一块鳕鱼片，好像长辈说的并不是他的事。
“静瑜小时候可喜欢斯年了，没回我跟她爸下了班来接她都接不走，还说要留下来跟哥哥一起睡——”
“咳——”汪栩言正在喝汤，差点呛到。
这是可以说得吗？
“妈——”陈静瑜几乎是同时出声，一脸恼怒地打断了她母亲的话。
“你看你，孩子都大了，说这些他们该不好意思了。”陈家姑姑忙出来打圆场。
汪栩言拼命忍住喉咙间的不适，傅斯年见她脸都憋红了，小声询问道：“没事吧？”
汪栩言慢慢缓过来了，冲他摇摇头，悄声问他：“你还有多少惊喜是我不知道的？”
傅斯年：“……”
陈母这才惊觉自己失言，尴尬地笑笑：“不说了不说了！”
傅老太太看到两个年轻人在一旁咬耳朵，笑呵呵岔开话题：“吃菜吃菜！”
中途，傅斯年被傅铭泽叫走了，说是介绍几个商业上的朋友给他认识。
虽说傅斯年现在没有插手家里的生意，但往后肯定是要担起这份家业的，也是时候要慢慢开始磨练了。
傅斯年一离开，饭桌上的焦点自然就落在了汪栩言身上。
“栩栩是哪个大学毕业的啊？”陈家伯母也不知是一时好奇还是怎么，突然问起。
“S大。”汪栩言坦然应到。
陈家姑姑看陈家伯母一眼，好像明白过来她要干什么。
傅家家大业大，傅斯年作为唯一的继承人，家里对他另一半的要求自然不会低。
他第一次带女朋友回来，傅家长辈应该也想多了解一点对方的情况，只是碍于面子不好开口，她们帮着问问也是应该的。
如此一来，陈家姑姑也跟着加入进来：“看你年纪跟我们静瑜差不多，研究生才毕业吧？”
汪栩言愣了愣，如实回答：“只是本科。”
陈家姑姑耐人寻味地“哦”了一声，跟着看一眼傅家长辈，又问道：“那现在在做什么工作？”
“……”汪栩言有些无语，还是耐着性子继续答道：“演员。”
“演员啊？”陈家大伯母一脸讶异，语气里不自觉流露出一丝轻蔑：“女孩子在娱乐圈那种地方，是不是不太好。”
她们贵妇圈，向来不怎么关注娱乐圈，也不太瞧得上。
饶是汪栩言再好的性子，听着这样的话心里也很不舒服。
“是吗？”她假装不懂，一脸天真地问道：“伯母您说说，怎么不好呀？”
陈家大伯母被她明知故问的态度噎了一下，愣住。
看不出来这丫头年纪不大，看上去温温和和的，却也不是个软柿子。
陈家大伯母接着笑着摆摆手：“哎呀，我其实也不太懂，就是觉得女孩子在那个圈子里，诱惑太多了……”她故意不说下去，而是转而道：“怎么之前都没看过你演的戏。”
这是暗搓搓说汪栩言不红呢！
不过也是，汪栩言在娱乐圈不算大红大紫，在贵妇圈，说句寂寂无名也不为过。
“那说明我还不够红呀！”汪栩言帮她把心里话说出来，连自嘲的语气都是软糯糯的，四两拨千斤。
“我不是那个意思。”陈家伯母讪然地笑笑。
在了解了一些汪栩言的情况之后，陈家伯母和姑姑心里对汪栩言多有鄙夷的同时，对傅家的意见就更大了。
面前的这个女人，除了相貌出挑一点，还有哪一项能比得过他们静瑜。
傅家拒绝他们陈家家世样貌学历样样出挑的晚辈，却允许傅斯年带着一个名不见经传的三流演员来，这不是当众打他们陈家的脸吗？
有些话陈静瑜的母亲不便说，就只有她们出面了。
“听说你们平时走红毯的出席发布会的礼服都是找品牌借的，刚好我们静瑜是品牌代理，以后你要是有需要，可以找她呀！”陈家姑姑开始配合起了陈家伯母，接着看向傅老太太和傅家妯娌：“以后都是一家人嘛！”
“姑姑你这一说我倒是想起来了。”有伯母和姑姑替自己出头，原本在一旁安静吃饭的陈静瑜也坐不住了，她放下筷子，说道，“栩栩她团队之前还找我们借过礼服呢，不过那时候我不知道她跟斯年的关系，就……”
陈静瑜故意没说下去，接着笑一下，转而道：“不过没关系，既然现在知道了，自然是会借的。”
汪栩言哪能听不出来陈静瑜这是在埋汰她不够红，在娱乐圈没有知名度，要靠着傅家的关系才能借到礼服，但她也不好在这个时候发作，只得接下她的“好意”：“那我先谢谢你了。”
女人间的较量，面上看上去都和和气气的，实则暗流涌动。
一桌子女人，个个心里门清。
傅家长辈知道陈家这是因为两家联姻失败的事情心里有气，拿汪栩言撒气，也不好明着帮腔。
原本傅母是给陈母拍着胸脯保证，一定会让陈静瑜做儿媳妇的，哪知傅斯年死活不同意。
牛不喝水强按头，她这个做母亲的也没有法子。
傅斯瑾实在看不惯陈家一家人趁着傅斯年不在场就明里暗里欺负汪栩言，傅家长辈不好明着说什么，她这个做晚辈的，只能不懂事一回了。
“哎呀，不就几件礼服嘛！回头让我哥买呗！”她调皮地冲汪栩言挤挤眼睛：“栩栩姐，我哥可多钱了！”
汪栩言感激地冲她笑笑。
“你倒是会替你哥揽活！”傅斯年婶婶瞥自己女儿一眼，明着是责怪，语气却是赞许的。
汪栩言怎么说也是自家侄儿带回来的，扫了她的面子，自家侄儿脸上也没光。
“切——”傅斯瑾不以为然，“栩栩姐这么漂亮，买几件礼服怎么了。我要是我哥，就早点把栩栩姐娶回家，免得别人抢去了。”
小的时候傅斯瑾经常跟陈静瑜因为争哥哥，争玩具闹别扭，长大了懂事了，关系虽然算不上多亲密，但也不差。
这会儿陈静瑜处处针对汪栩言，搞得傅斯瑾都有些讨厌她了。
因此，她说完之后，还故意看了陈静瑜一眼。
陈静瑜气得在心里跳脚，面上又发作不出来，一口气憋着别提多难受。
傅斯瑾这话倒是给傅家老太太提了个醒，连连点头：“对对对，早点把婚结了。”
汪栩言：“……”
这进展是不是太快了点。
“还得问问栩栩家里人意见吧！”眼看着自己女儿这是彻底没戏了，从头到尾没怎么说话的陈母这才开了口。
听陈母提起家里人，汪栩言不由得怔了怔。
“是是是，你看我老糊涂了。”傅家老太太呵呵笑着，问汪栩言：“跟家里人说过了吗？”
结婚是大事，总不能他们这边剃头挑子一头热，人家那边还什么都不知道吧。
上次在傅斯年的别墅见到汪栩言的时候老太太就想问来着，只是当时被傅斯年故意打岔给糊弄过去了，一直也没问成。
“奶奶，我——”汪栩言一时间骑虎难下，支支吾吾半天才道：“我没有家人。”
老人家看来并不是随便说说，是真打算让她跟傅斯年结婚啊！
这出戏到底要怎么继续演下去，还要演多久，汪栩言心里一点底没有。
汪栩言说没有家人的时候，语气听上去很平常，并没有伤心难过的感觉，但也不像是在开玩笑。
所有人面面相觑……
老太太先是愣了愣，随即不以为意地笑道：“你这孩子，什么叫没有家人，那爸爸妈妈呢？”
汪栩言一脸平静地告诉她：“我没有爸爸妈妈。”
“……”陈家几个长辈相互交换了个眼神，“这样啊！”
这样的人，傅家怎么可能让她进门？简直痴心妄想！
陈静瑜用看戏一般的眼神看着汪栩言，已经在心里把她嘲笑了千百遍。
傅母两妯娌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就那样安安静静地坐着，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接着又看向老太太。
傅老太太则轻叹一声，什么话也没说。
空气突然安静下来……
汪栩言也不知道要不要继续说点什么，唇嗫嚅几下，终是什么也没说，缓缓垂下眼眸。
往事渐渐从脑海里浮现出来，那些她很久没有触碰过的过去，像潮水般涌向她……
原来，不管自己怎么努力，在人生的道路上踽踽独行走得有多远，都弥补不了命运带来的缺憾。
到最后，还是要被迫审视自己人生的来处……
家人，多么温馨的字眼，但于自己而言，却冰冷得没有一丝温度。
更重要的是，汪栩言突然意识到了一件自己一直以来忽略掉的事：不管从哪一方面来说，她跟傅斯年之间的差距实在太大了。
她好像并没有陪他演这场戏的资格。
这一点从陈家人对她的态度就可以看出来，而傅家，还可能因为她而蒙羞，被豪门圈子讨论指点。
一种从未有过的自卑和委屈顷刻间兜头而下，心脏像是被什么紧紧拽着，眼底被泪意冲撞得酸涩无比。
汪栩言不想当着所有人的面失态，忙站起身。
“抱歉，我去趟卫生间！”她用最短的时间说完整句话，泪水在转身的一刹那夺眶而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