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斯瑾从离开之后，一直没回来，好在有李琛跟着她，倒是不用担心。

    只是，一向爱热闹的傅斯瑾就这样突然走掉，傅斯年会不会也看出来了点什么？

    这么想着，汪栩言不由得侧头看傅斯年一眼。

    傅斯年的注意力始终在她身上，很快便低头附耳过来，“怎么了？”

    汪栩言见他似乎没注意到傅斯瑾和李琛之间的异常，不知道要不要告诉他，几经犹豫，还是没能说出口，只是道：“斯瑾说她不太舒服，先走了。”

    “嗯。”傅斯年以为她是担心傅斯瑾，反而安慰她：“她又不是三岁小孩，能照顾好自己，再说，有李琛跟着她，不会出事的。”

    “不是——”汪栩言一时间有些无语，提醒他：“我觉得你平时应该多关心关心斯瑾。”

    虽然跟傅斯年在一起的时间不算长，但汪栩言一直觉得他虽然表面上看上去冷淡疏离，其实是个细心体贴的人，按道理不该对傅斯瑾感情方面的事情这样后知后觉。

    傅斯年愣了一瞬，有些搞不懂她话外的意思：“她怎么了？”

    感情上的事情，汪栩言不可能越俎代庖替傅斯瑾说，何况，傅斯瑾跟李琛之间具体是什么情况，她也不是很清楚。

    之前她知道陈辰喜欢李琛，私下没少留意李琛的举动，也看出来了他喜欢傅斯瑾，但傅斯瑾好像对李琛没什么特别的。现在看来，好像又不是那样。

    而且，傅斯瑾跟陆钧淮都要订婚了。

    汪栩言不由得替她担心，但这会儿又不能跟傅斯年说破，“我就是觉得，你作为哥哥，对她不够关心。”

    只能等他自己去领会了。

    傅斯年诧异之余，也不忘反省了一下，自己是不是真的不够关心自己的妹妹，可思索片刻也只能想到傅斯瑾在他面前作威作福的样子。

    不过，女朋友的话议是不能反驳的，他虚心接受她的建议，神情认真：“我知道了。”

    汪栩言见傅斯年把她的话放心上了，决定先不去想傅斯瑾的事情，跟着大家一起围着篝火跳起了舞。

    陈辰从傅斯瑾和李琛离开之后便有些心不在焉，跟大家一起跳舞的时候好几次踩到或踢到汪泽轩。

    在又一次不小心踢到汪泽轩时，陈辰万分抱歉，一连小声跟他道歉，“对不起对不起！！！”

    汪泽轩龇牙咧嘴，也不知道是真被踢痛了还是装得，“这已经是第四次了……”

    “对不起。”除了道歉，陈辰也不知道还能说什么，“我不是故意的。”

    前几次汪泽轩都是摇摇头说没事，这次却是看她一眼，“我看你就是故意的。”

    陈辰没想到汪泽轩会这么说，脸上的表情顿时有些窘迫。

    大概是他这次真的被自己踢痛了吧。

    她本来也没心思跳了，干脆停下来改为随着大部队走，“要不，我陪你去买点药。”

    汪泽轩本来是想逗逗陈辰的，没想到她认真上了，“算了吧，这大晚上的，哪里去买药。”

    白天的时候他大概观察了一下他们住的周围，除了民宿玉器店，就是些饭馆，卖零食的小卖部。

    听他那样说，陈辰还是过意不去，“那待会儿回去我问问客栈老板，看她那里有没有药。”

    汪泽轩见她还在较真，松开故意拧起来的眉头，半是无语半是感慨道：“你怎么这么不经逗？”

    陈辰停下脚步，看他一眼，“……”

    大部队跳累了，也开始停下来，纷纷放开左右两边人的手，围着火堆重新坐下。

    汪泽轩在停下来的第一时间松开傅斯年的手，却还牵着陈辰的，“我骗你的，一点也没踢痛。我就是看你魂都快被有些人勾走了……”

    语气甚至还有几分恶作剧得逞后的洋洋得意。

    陈辰盯着他看，眼眶渐渐热起来：“……”

    这样很有意思吗？是不是在他眼里，她就是一个笑话？

    “不是已经打算放弃了吗？怎么，又舍不得了？”

    光线不好，汪泽轩没注意到陈辰的情绪变化，还拉着她的手想让她一起坐下来，“不是我说，你们女生就是这样，嘴上说着什么不喜欢了，放下了，看上去洒脱得不行，看到他处处关心别人就又受不了了。何必呢？死要面子活受罪！”

    陈辰不想听他说这些，企图挣开他的手。

    汪泽轩正要坐下，感觉到陈辰的抗拒，这才抬脸去看她，在看清她脸上的神情时，突然有些心慌，总感觉她下一秒就要哭出来了。

    “……”汪泽轩直觉自己闯了祸，但一时间也拉不下面子来道歉或说一些弥补的话，他故作轻松地“啧”了一声，“诶，算了！跟你说这些干嘛……”

    他自己都还一堆事没有理清呢。

    陈辰憋了很久的眼泪，终于还是没忍住，夺眶而出。

    从下午被大家看到许愿牌上的字后，她虽然自尊心受了伤，但还是为了不让别人看出来自己其实并没有放下，努力让自己没有表现得太在意。

    下午她一个人躲在房间里整理情绪，一遍遍告诉自己是来工作的，才没让自己掉一滴眼泪。

    可是这会儿，积攒的情绪在这一瞬间爆发了。

    汪泽轩说得没错，她确实是没放下，是死要面子活受罪。

    可是，除了这样，她还能怎样？李琛根本不喜欢她。

    看到李琛的眼神总是追着傅斯瑾的身影，心里就不可抑制地泛着酸，甚至对傅斯瑾产生了嫉妒和厌恶的心态。

    她知道这样不对，但就是控制不住。

    如今心事被如此直白地戳穿，陈辰难堪不已，她不想让汪泽轩发现自己哭了，忙一把掰开他的手，转身大步朝远处走去。

    汪泽轩正要坐下，感觉到手上一空，愣了愣，转眼见陈辰快步离去，在走了两步后拿手抹了下眼睛的位置。

    他这才后知后觉她在哭。

    不知道是因为李琛还是因为他刚才那番话？

    也许，两者皆有。

    汪泽轩一时间有些后悔说那些话，此刻坐也不是站也不是，不知道要不要跟上去。

    从小到大，他接触最多的异性就是汪栩言，但汪栩言是不爱哭的性格，至少在他看来是这样的。即便小时候被他的父母那样打骂，她也不会哭。

    唯一的一次，是她差点被他父亲强迫的那一次。那次，他给了自己的父亲一刀，将她拉回了自己的房间，她的泪落在了他满是鲜血的手背上，灼伤了他。

    所以他很怕女孩子哭，特别是在他面前哭，那样会让他觉得自己好像做了多么天理难容的错事。

    汪栩言牵着傅斯年的手一起坐下，转眼见汪泽轩杵在一旁，愣愣地看着别处，她顺着他视线的方向看去，只能看到陈辰模糊的背影。

    “陈辰怎么了？”她问，心里猜想是不是因为刚才李琛跟傅斯瑾一起离开了的缘故。

    汪栩言看得出来，陈辰并没有放下，看到喜欢的人更在意别的女孩子，心里难免会吃味。

    “不知道，”汪泽轩这才回神，看汪栩言一眼，温吞道：“我好像闯祸了。”

    他的眼神带着几分无助，汪栩言一瞬间好像看到了十多年前的汪泽轩——

    那次，他不知道因为什么跟班里的同学起冲突打起来了，班主任要他请家长，汪泽轩不敢告诉家里，只能去找她。

    他当时的语气跟表情，跟现在一模一样，连台词也差不多。

    他说：“姐，我闯祸了。”

    汪栩言没时间想太多，从回忆里抽离，“你把人惹哭了？”

    “不是我，是——”汪泽轩说到一半又停下，看一眼傅斯年。

    李琛毕竟是傅斯年的助理，当着人老板的面说员工坏话，似乎不太好。

    傅斯年被汪泽轩那一眼看得有些莫名其妙，蹙眉跟他对视，一副“又关我事？”的表情。

    “唉！”汪泽轩懒得理他，无奈叹口气，心烦地摆摆手，“算是吧。”

    他虽然看不惯傅斯年，但李琛跟他无冤无仇的，自己犯不着得罪人。再说，自己也算导火索，把责任揽下来也不算冤枉。

    “那还不快去哄哄！”汪栩言瞪他一眼。

    “我？”汪泽轩拿手指着自己，一脸不可思议。

    陈辰哭又不是因为他，再说了，他要怎么哄。

    “不是你难得是我吗？”汪栩言美眸一掀，“人又不是我惹哭的。”

    汪泽轩：“……”

    不爽归不爽，最终，汪泽轩还是没能挨过良心的不安，循着陈辰离开的方向追了过去。

    汪栩言看着汪泽轩离去的背影，若有似无地叹口气。

    一个个的，都不让人省心。

    火堆旁，大家正准备分烤架上的烤鸡和烤羊肉，香味只往鼻子里钻，汪栩言这才将视线转过来，肚子里的馋虫立马被勾起。

    傅斯年看着她眼睛直勾勾地盯着不远处的肉，唇角轻弯：“饿了？”

    “嗯嗯。”汪栩言眼睛一直盯着旁边的人将烤肉从火堆上取下来，点头。

    那垂涎欲滴的眼神，看得傅斯年只想笑，他忍不住抬手刮一下她的鼻尖，“小馋虫！”

    因为是客人，汪栩言和傅斯年优先各自分到了一整只烤鸡腿。

    没有助理在一旁盯着不让多吃，汪栩言毫无顾忌地大快朵颐，边吃着烤肉边欣赏夜景，神情餍足。

    漫天星河，近得像是触手可及。周围的虫鸣声，并不让人觉得炒，反而让人有一种难得的静谧与平静。

    不知不觉夜已深，待大家吃饱喝足，篝火晚会结束。

    汪栩言和傅斯年及节目组工作人员一行人回到民宿已是晚上十点多，考虑到明天还有拍摄，大家在院子里简单寒暄告别后，便各自回房。

    上楼的时候，傅斯年主动拉过汪栩言的手牵上，汪栩言侧头看他一眼，再回过头去的时候，忍不住眉眼弯弯。

    汪栩言和傅斯年的房间挨着，分别在二楼最里面的位置，回房的时候会经过其他人的房间。汪泽轩的房间离楼梯口最近，他们最先经过他的房间。

    汪泽轩特地没关房间门，听到汪栩言和傅斯年回来的脚步声，走到门边去等着他们。

    “陈辰呢？”汪栩言走近，小声问他。

    汪泽轩主要是等着看汪栩言跟傅斯年什么时候回来，见她和傅斯年牵着手，不爽地努了努嘴，“回她自己房间了。”

    “怎么样了？”汪栩言又问。

    “还行吧。”汪泽轩眼神落在那双牵着的手上，敷衍答道。

    他其实根本没哄，追上陈辰之后就陪着她一路沉默地走着回了民宿，然后各自回了自己的房间。

    一路上，他都在想，自己又有什么立场那样去说陈辰。

    同是天涯沦落人，他不过是五十步笑百步罢了！

    汪栩言看一眼陈辰房间的位置，见门关着，里面有灯光透出来。

    她收回视线，对汪泽轩道：“那早点休息。”说完，牵着傅斯年走了。

    汪泽轩隔壁是李琛的房间，李琛房间旁边是傅斯瑾的，两个房间的门挨在一起，此刻都关着，里面一点光也没透出来。

    都这么晚了，不知道两人是不是还没回来？

    汪栩言想问，又觉得似乎不太好。

    正犹豫间，一旁的傅斯年突然停下脚步，抬手敲了两下李琛的房门，无人回应。

    他蹙眉，跟着又敲旁边傅斯瑾的门，这次，多敲了好几下，力道也重了些。

    依旧没人来开门。

    不知道为什么，汪栩言直觉傅斯年情绪不太好，她抬眸偷偷扫他一眼，便见他薄唇紧抿，下颌骨绷紧。

    还没来得及收回视线，傅斯年垂眸向她看来。

    四目相对间，汪栩言莫名心虚，正打算避开他视线，便听他问道：“你早就看出来了？”

    看出来了什么？

    看出来了李琛喜欢傅斯瑾，还是他们两个其实相互喜欢？

    “啊？”汪栩言头皮发麻，不知道他问的，是不是自己理解的意思，不得不继续装傻，“看出来了什么？”

    “李琛跟斯瑾……”他没说破，一切尽在不言中。

    “我，”汪栩言眼神闪躲两下，知道逃不过他眼睛，重新看向他，决定说一半留一半，“其实也是今晚才看出来的。”

    她之前一直不觉得傅斯瑾喜欢李琛，也是今晚才意识到的，这么说，也不算欺骗。

    李琛性格沉稳，话也不多，傅斯瑾则大大咧咧的，整天在身边叽叽喳喳能烦死人，两人的性格天差万别。傅斯年一直没往那方面想，也就是刚才发现两人这么晚了还没回来，忽地想起篝火晚会上汪栩言让他多关心傅斯瑾的话，心中一闪而过某个念头，随即又觉得荒谬。

    如今，看似荒谬的想法得到证实，傅斯年心情有些复杂。

    “我提醒过你的。”汪栩言怕傅斯年觉得自己是故意隐瞒，跟着解释道。

    “嗯。”傅斯年点点头，垂眸从衣兜里摸出手机，调出通讯录里傅斯瑾的联系方式，拇指悬在空中，半天也没拨出去。

    汪栩言观察着他的表情，知道他没有怪自己的意思，但也看不出他对此的态度是赞成还是反对，“你打算怎么办？”

    傅斯年轻呼一口气，干脆收起手机，牵着她继续往房间走，“随他们折腾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