距离淮生勾引顾扶林未果，已经过去了两天。

    这两天里，淮生麻痹了自己，将所有的精力都投入到工作之中。她有些破罐子破摔的放肆感。

    随他去吧，她能做的，不能做的，都已经做过了，尽人事听天命，凡人不与天斗。

    最后一天晚上，淮生去找了魏听潮。大战在即，生死未卜，吉凶难料。无论是告别还是告白，都要提前做好。若是成了，一战成名，泼天富贵；若是败了，一无所有，满盘皆输。

    淮生和他约在了一家叫做“Flaw Me”的顶层餐厅，这家餐厅位于81楼，俯瞰大江，手可摘星辰。魏听潮豪气地包下了一整家餐厅，让老板在这个晚上只留下厨师和几个服务员，其余人都放假回家。他特意穿了礼服款的大衣，穿了皮鞋。一眼望过去，惊艳绝伦得如同小说里走出来的王子，好看得让人落泪。

    淮生也确实落泪了，穿着一身洁白如雪的礼服，周身不戴珠宝，只在发间松松地用一根做成山茶花式样的发钗挽起。她这身打扮，像极了魏听潮初遇她时，晶莹飘逸如仙子般的模样，好像兜兜转转，时光倒回。

    两人相对，坐在落地玻璃窗前，整个餐厅为了他们熄了灯光，周围摆上蜡烛。

    淮生看到这个场面，轻轻地一笑：“曾经我还嘲讽过这些华而不实的浪漫情调呢，等到自己有喜欢的人，才明白，我也不过是个俗人。”

    魏听潮的声音暖暖的，很温柔：“你这样说，我放心了好多。我就怕你嫌我俗气，担心了好久。”

    淮生嘴角咧得更开：“谢谢你，魏听潮。还有，我是不是从来没有告诉过你，我其实很喜欢你，但你太漂亮，太聪明，太有天赋，总让我觉得配不上你……”

    魏听潮把手覆在淮生的手上，温热的触感由指尖传到心脏。他看着淮生的眼睛，眼里是无比的缱绻和认真：“淮生，不要这样想。你是天仙一样玲珑剔透的女孩，你配得上任何人。”

    淮生苦笑：“天仙？魏听潮，天仙一般都很善良，我一点都不。我是一个聪明的恶毒女巫，而你，是王子，所以我们才显得这样不配。”她的眼里有泪，举起手里装满气泡水的酒杯“来，敬王子和女巫的第一次约会！”

    魏听潮也同样举杯：“敬我们的第一次约会。”他一饮而尽杯中红酒，“淮生，你说过的，我们是战友，我还是长怀和K&S的股东，你所有的谋算，都有我一份。无论是恶毒自私，还是善良单纯，造孽还是积德，咱们俩都荣辱与共。下地狱还是上天堂，都得一起。”

    淮生笑得开心：“好啊，一起。”

    两人相对而坐，缓缓地切着面前的牛排。淮生这些年，肠胃越来越不好，牛排却越吃越生，从一开始的9分熟，到后来的7分，到现在的5分。她逐渐地爱上生牛排那种血腥味爆炸在口腔里的触感。战场上的战士要喝烈酒，她不喜欢喝酒，但仍然爱上了血腥味的刺激感。

    切完了牛排，淮生把刀叉在盘子上摆了一个“X”，侍者便默契地端了下去，魏听潮也一样，他对旁边的侍者使了个眼色，周围便缓缓响起了《春之声圆舞曲》。

    他们跳了一支舞，淮生把头侧卖进魏听潮厚实温暖的胸膛，专注地听着他的心跳声。两个人静静地，不说话。

    终于，一曲完毕。可惜，一曲完毕。

    淮生把头抬起来，眼里已是泪眼婆娑。魏听潮朦朦胧胧地有预感，却不知道那是什么。他心中升起恐慌：“淮生，你想说什么？”

    淮生缓缓退出他的怀抱，眼里带着一万分不舍，一万分决心：“是时候告诉你了。明天，是决战。我们和顾扶林的决战。我们手上有证据，触目惊心的证据。但他混迹江湖多年，他的人脉、资金、资源，掌握的媒体，甚至是上头的保护。鹿死谁手，结果如何，都是未知数。这是生死之战。魏听潮，”淮生抚摸着他的脸庞，“我试了很多办法，想要把你摘出去，但那个视频，实打实地落在了顾扶林手里。这件事情，必然会殃及你，我对不起你，但也只能对不起了。”

    淮生说完这些话，已经泣不成声：“我对不起你，也对不起你的粉丝，对不起你的事业。明天过后，你恨我，我受着；你要报复，我绝不还手；你要补偿，我双手奉上。”

    魏听潮没等她说完，就吻了上去。唇舌之间，缠绵缱绻，淮生没有喝酒，但觉得周身上下都软绵绵地，像是要醉了。她将全身都放松下来，任由魏听潮抱起自己，引领自己在情潮里畅游起伏。

    战壕已经挖好，炮架已经立起，狙击手已经埋伏。

    第二天，战鼓擂起，号角吹响，大战正式拉开序幕。

    这一次，对手是顾扶林，跟以前淮生打过的明星，卓清泉和Love Sweet完全不是一个体量的对手，策略自然也不能照搬。以顾扶林的势力，绝不能等待舆论自行慢慢发酵，而必须从一开始就引发爆炸式的关注度，他们才有一战之力。

    所以淮生一早就通知了长怀和清氏旗下的所有媒体，不惜一切代价，释放一切能量，不留任何余地，一旦厉昆仑的首告书出来，就不遗余力地转发，把这件事的关注度闹到最大。

    厉昆仑的首告书在中午12点发出：

    大家好，我是厉昆仑。厉桑榆的独女，厉昆仑。

    但今天，我并不代表扶桑集团，而只作为女性，实名检举扶桑集团顾扶林，参与拐卖妇女、强制代孕、强制□□、制毒贩毒、组织□□行为。相关的证据，我已经提交警察局。

    我很惭愧，扶桑不法行为的雏形，在我结婚之前就存在。但直到最近无意间发现证据，才知道扶桑的黑暗交易达到了如何令人瞠目结舌心惊肉跳的地步。我是女性，我不能沉默。

    我在网上发文，不为澄清，不成辩解，不求原谅，只是希望大家密切关注此事。我用尽毕生勇气提出首告，是为晴天朗日昭昭公理。不想让此事，不明不白，不了了之。

    厉昆仑泣告

    这份首告书，是这天早上，淮生和厉昆仑一起交到警察局的，厉昆仑已经被病痛折磨得形容枯槁，摸上去几乎是皮包骨头，面容苍白，毫无血色，只有那双宁静镇定的眼睛，透露出她扶桑长公主的光华。

    如今淮生在办公室里严阵以待，紧张得手都在发抖。厉昆仑拼尽最后一丝生气，也要把顾扶林拉下马，这件事，绝不能因为她的失误不了了之。

    厉昆仑的首告书一出来，她就下达指令给麾下所有的媒体，让他们立刻转发，然后联系平台，让他们加权热度，把这件事的词条以最快的速度导向热搜。

    但顾扶林的速度比他们想象得还要快，这件事一上热搜，就被他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撤下了，快得令淮生瞠目结舌。但她没有放弃，再接再厉，毕竟她早知道，和顾扶林对峙阵前，不可能一帆风顺。

    淮生不气馁，不放弃，继续让各处媒体不遗余力地加热词条，这件事情已经破了圈层，有不少的人在讨论。但自来水的讨论速度肯定跟不上顾扶林后台删帖锁话题的速度，淮生不得不往里砸钱，让话题热度加权。

    舆论战，是烧钱的战场，淮生以往打惯了空手套白狼的战役，这次面对面碰上顾扶林这样的人物，这才深有体会。钱哗啦啦地投进平台，但局势仍然胶着。

    淮生焦虑得在办公室里踱来踱去，感觉整个人都要紧张疯了。

    这个时候，忽然，电脑里的热度曲线显示整个事件的关注度呈直线上涨。

    她赶忙回到平台，定睛一看，这件事情如今最大的关注度来源于，魏听潮为顾扶林事件发声：魏听潮转发了厉昆仑的文章，配文：

    这个世界上，有两样东西值得我们仰望终身——头顶的星空，和心中的道德律（康德《实践理性批判》）。作恶之人，不敢抬头望天，不敢低头观心。

    魏听潮是顶级流量，带来的影响力非常人可比，本应远离是非，坐山观虎。但他却跳进这旋涡之中，在输赢未定的情况下。

    顶级流量纵身一跃，卷入舆论中心，这极为罕见，极为冒险，但也为淮生带来了巨大的关注度。魏听潮在社交媒体上所拥有的的流量，以及他直接带来的流量所能带动和辐射的能量太过广泛，顾扶林的严防死守，可以守住淮生搭进去的钱，守不住魏听潮带来的声量。

    但这也意味着，魏听潮再也不能置身事外，他与淮生，生死相依，休戚相关。

    淮生看着这泛着莹莹蓝光的电脑上，魏听潮的文字，内心被感动和忧心撕扯得生疼，疼到她忍不住，在大战之中，流了泪。

    她的手机在这个时候收到了一条短信：

    战友，就要生死与共——魏听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