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卜算子·西园雅宴

    看到顾扶林之后,所有的排场都说得通了。

    扶桑和李林是杨城的两大巨无霸企业,在全国的影响力也是排得上号的。顾扶林的江湖地位,确实值得上这众星捧月的排场和众人把守的安保。

    看到顾扶林的一瞬间,淮生眼神都抖了两抖,她忽然觉得自己和魏听潮坐在这二三号的座次上,如芒在背,不知所谓。

    但既来之,则安之,事到如今,淮生也不好再换座位,只得将错就错,坐在了原先的位置上。

    主宾既至,晚宴即开。杨总心领神会,不着痕迹地开始热场,为顾扶林把在场的各位一一点到。

    穿着清汤茶色宋制侍女服的侍者鱼贯而入,为在场之人倒了第一盏酒,上了几道刀工极致、美观非常的菜肴,有用莴苣、嫩笋雕刻而成的《枯木怪石图》,用槐花汁、玫瑰汁和栀子花汁等淋成的《折枝花鸟图》,以及用鱼子酱和墨鱼汁摆盘而成的《落霞孤鹜图》。

    总共先上了五道菜肴,但淮生只能认得这其中三幅的出处。

    顾扶林用筷子沾沾水,点了点菜肴,但没有动。

    其他人也跟着做了一遍,也都默契地不碰菜肴。

    从其他人的面色中,淮生看出了他们的茫然。但她明白这是何意。宋人饮食,在正宴开席之前,会先摆上一桌色香俱全但味道寡淡的“看盘”来烘托气氛。

    这些看盘,仅供观赏,不作食用。但这并不意味着厨师可以偷工减料,摆盘所用,必得是真材实料。所用刀工,更得出神入化,好能还原古代画作的雅韵。

    顾扶林没有为难在座的宾客,他沉吟片刻,便开口介绍了这宋人习惯,所有人也都很捧场,做出恍然大悟之态。

    顾扶林略一举杯,说了句:“良辰美景,会友共贺。”

    大家便都站了起来,双手举杯,一饮而尽。

    再落座,过了片刻,侍女再进,斟了第二杯酒,给每位宾客,上了一碗松山化雪。

    一位女士在旁解说,这一式松山化雪,是将陕西羔羊肉蒸得酥烂后浇上杏酪,滑腻松软,入口即化。

    这一道菜配上辛辣的薄荷酒,将杏酪的腻味解去几分。

    淮生和魏听潮拘谨地不敢动,等到顾扶林动了勺子,他们才敢尝味。魏听潮拿起筷子就想夹肉吃,被淮生拦下,扫了一眼旁边的勺子,暗示他不能动箸。

    魏听潮不明其意,却也照做。

    顾扶林把旁边这一幕尽收眼底,笑着说:“这位小姑娘像是解意之人,这‘西园雅宴’得遇良人啊。”

    旁边人听闻此话,立刻顺着顾扶林的话锋走,在附和的赞美中不动声色地介绍了淮生。淮生见此,也大大方方地站起来,端了一杯酒:“不敢不敢,浅薄见识,怎敢班门弄斧,我自罚一杯。”

    说完她便喝完了手里的酒,辛辣的味道流进食道。

    顾扶林笑笑:“别紧张,坐吧。”

    淮生坐下,顾扶林才开始讲,这种羊肉的做法,《曲洧旧闻》有记载,是苏轼推荐的食谱,这西园雅宴便是照此来办的。

    说完,他话锋一转,问淮生:“小姑娘,你猜猜看,接下来的几道菜是什么?”

    淮生忽然被点到,心里有一点慌,也不知道顾扶林意欲何为,便只能老老实实地把所知道的尽数道出:

    “《曲洧旧闻》记载,苏东坡在儋州与客论食,留下食谱。烂蒸同州羊羔,灌以杏酪,食之以匕不以箸;南都麦心面,作槐芽温淘,渗以襄邑抹猪,炊共城香梗,荐以蒸子鹅;吴兴庖人斫松江鲙。既饱,以庐山康王谷帘泉,烹曾坑闘品茶。故而,接下来的菜式应该是槐叶凉面配襄邑抹猪,清蒸子鹅配河南香粳米饭,浙江生鱼片,最后再上一杯解腻的清茶。淮生粗闻浅识,班门弄斧了。”

    站在一旁的女士笑笑:“确实如此。”

    淮生见侥幸逃过一关,这才松了口气,坐下来。

    顾扶林嗓音低沉,但口气放松了一点:“见识不俗。不过你漏了一点,地道的宋人宴席,在饮茶过后还有一道,称作饮汤,以药品入水,补气益血。这在《南窗纪谈》中有载。”

    淮生顺着他的意思接了话茬:“我只知其一不知其二,浅陋见识,抛砖引玉,献丑也算值得。”

    这一关总算过去,淮生第一次感觉到了一种劈头盖脸的压迫感,让她很想隐藏自己,所以她不自觉地把头埋进了小盅子里,埋头吃羊肉。

    好在不知道是顾扶林的学识不过尔尔,还是他善良地选择放过大家,之后的宴席,除了那依旧非常繁复深奥的菜式之外,并没有再谈那样阳春白雪的话题。

    之后的时间,大家都在很正常地谈着关于《天光大亮》的事情,这个过程,淮生只是默默吃饭,让魏听潮去谈自己的见解,把舞台充分地留给他。只在顾扶林点到她的时候,才帮几句腔。

    每一道菜上来的时候,都会配上不一样的酒来调和菜品的味道,辛辣的有,清甜的也有,花样繁多,盖过了酒味。

    淮生在这宴席上太过紧张,不知不觉地多饮了几杯,直到她感觉有些头晕,才猛然醒悟。

    她有些醉意,头晕脑胀,知道此时多说多错,所以刚好呆呆地坐在那里当鹌鹑。

    过了两个小时,终于上到了清茶。

    淮生望着黑瓷杯中浮着白沫的茶汤,脑袋里晕晕乎乎的,有些犯恶心,就只是抿了一口,没有继续喝。

    没想到卓清泉却忽然发问:“淮生,喝得出这是什么茶吗?”

    淮生不明所以,但还是顺着他的话中意喝了一大口,但舌苔已被太多的酒刺激得有些麻木,她根本品不出来。没办法,她只好照着常识猜测:“普洱茶?我依稀记得,点茶所用茶饼一般都是普洱所制成。”

    旁边的顾扶林沉稳的笑声响起:“确实,是普洱,被你猜对了。”

    顾扶林讲话,淮生只得又端起茶盏:“得您谬赞,我以茶代酒,略表敬意。”

    魏听潮见淮生作状,便也同时举杯,一饮而尽。

    茶水撤得很快,快得甚至让淮生有些疑惑,这全套的宴席都严格按照宋朝雅宴而设,但这茶水却非常仓促,有些格格不入。

    但很快,用了中药的汤水便呈上来。淮生已经有些迷糊,舌苔只能辨认得出酸枣仁的味道,心中想着,等会儿要是再有人问她品不品得出里面的药材,她就破罐子破摔说不知道了。

    幸好,这次没有人发问,卓清泉也安安静静地在喝汤。

    淮生放松了些许,觉得这汤药还算酸甜可口,便多喝了几碗。

    宴席将尽的时候,淮生觉得四肢软绵绵的,说话声音也变得绵软了许多。她觉得是酒意上头,暗自后悔刚刚不该多饮那几杯果酒。

    顾扶林忽然问魏听潮:“《天光大亮》有一场酒醉泛舟的戏份,我最喜欢,所以才会将它作为扶桑本部直接投资的第一个项目,你若想演,不如今日体验一把。恰好今日清风明月,天色甚好,不如在这小湖上,夜游一番?”

    魏听潮觉得这个要求很奇怪,他看着迷迷糊糊的淮生,刚要拒绝,却听淮生撑着发言:“顾总如此赏脸,我们当然奉陪。只不过我今日实在不能吹风,恐怕只能让他相陪,失礼了。”

    顾扶林笑着道:“没事,小姑娘缓一缓。”

    淮生觉得自己真的需要缓一缓。

    众人三三两两地去湖上泛舟,留下的几位都是女士,大家都心照不宣地没有说话。淮生便抓住这个难得的机会,昏昏沉沉地睡过去。

    她没有意识到,或者说意识到了也无能为力,这样的昏沉,很不寻常却又似曾相识。

    朦朦胧胧中,淮生感到有人在挪动自己的身体,但她的意识仿佛陷在深渊,挣扎着却清醒不了。她拼尽全力,却无法指挥自己的肌肉抬起哪怕一根手指头。

    一种绝望的无力感在半梦半醒间,裹挟了淮生的全身。

    在船上的魏听潮也有同样的感觉。一种宿醉的感觉攫取了他的所有感官,头痛欲裂,眼花耳热,头重脚轻,走几步就几欲摔倒。

    他和顾扶林上的是两条船,船上布置精致,而且有精密的仪器操纵着船只的移动,让几条船靠肩并行。

    魏听潮以为顾扶林要和自己谈事,但他看旁船上人似乎并没有要开口的意思。

    他拼命转动着自己越来越迟缓的脑子,但昏沉的大脑给不出他任何分析结果,只有直觉本能在告诉他:万事不对。

    他脚底发虚,不得不坐下。

    眼皮也逐渐打架,头变得越来越重,他终于一歪头,倒在船上。

    闭上眼的一刻,他眼里余光瞥见,身边的船快速地往那座湖心楼回头驶去。

    平静的湖面,因为这小船的疾驰,泛起一条显眼的波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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