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扶林的报复来得直截了当又直扼咽喉。

    长怀的艺人在各个方面都遭到了打压。淮生自己出面去应酬，明显地受到了冷落，手下的经纪人也都反映，最近给艺人做宣传，难办了不少。甚至有些本来万事俱备的项目，突然没了下文，上门去问，对方也支支吾吾闭口不言。

    当晚的内情，除了在场的人之外，其余人皆不知情。所以被施压的工作人员也都一头雾水，不知是何处出了错。

    顾扶林甚至没有亲自露面，只是让清氏娱乐充当他的傀儡爪牙，四处与长怀作对。

    《无声》进度已经只差收尾，剧组虽然遭到施压，也无法直接换掉魏听潮，只得更加低调行事。剧组的待遇虽然未减，但剧组人员对魏听潮的态度明显变得微妙。不刻意怠慢，但努力回避。

    魏听潮听淮生介绍完顾扶林的背景故事之后，对这些转变都有了心理准备。所以他心平气和，只默默做好自己的工作，其余一切，随缘就好。

    相比之下，淮生的心态就显得焦虑多了。

    她的工作，需要直接面对的冷遇更加刺人。长怀需要运转，就需要艺人源源不断地接戏、上综艺，不停地让公司抽提成。一个长怀养着几十号工作人员，在寸土寸金的杨城中心区租着办公楼，淮生每天一睁眼，面对的就是几十万的账单。如今顾扶林有心掐死长怀的水源，如此悬殊的企业体量，她几乎没有还手之力。每天的资金哗啦啦地溜出去，简直就是坐以待毙。

    淮生每天睡不着觉，大把大把地掉头发，她甚至想过，要不然就直接学埃及艳后，把自己裹了毛毯送到顾扶林房间得了。

    但她想起那天晚上的魏听潮，他浑身都是湿淋淋的伤口，赔上自己的身家性命，珍而重之地将自己救下，她就觉得自己做不出那样的事情。

    她对不起自己无所谓，但对不起那样的魏听潮，她于心不忍。

    在这样的形势下，她对《橙夏》寄予厚望。毕竟，这是长怀自己投资自己制作的剧，顾扶林暂且还插不上脚。只要这部戏的播出效果达到期望，长怀便能从被扼住咽喉的困境中挣脱一点。

    《橙夏》从拍完，到送审，到审核通过，立刻排播，经历了三个月，这已经是坐火箭一样的速度了。淮生在私下里动用了所有的人脉，就为了加速这一过程。好在改剧本的时候按照淮生的要求，改掉了许多复杂敏感的内容，主线剧情就是男女主角相识相知相恋，投资不大剧情简单，审核起来简单很多，这也是《橙夏》能这么快走完流程的原因之一。

    当初看剧本的时候，淮生亲自操刀，完全没怀着雕琢艺术作品或者写作深刻立意的心思去写，只是浏览分析了近几年所有言情剧的收视率数据，完完全全对着数据曲线预测的大众审美口味去改的剧本。

    播出之初，淮生非常紧张，生怕有人骂这部剧就是流水线上拼拼凑凑的口水剧，她让黄盈一直监视着网络舆情和播放曲线，她自己也跟着一起看，对曲线和饼状图的任何一个小凸起都分外关注。

    很幸运，淮生担心的事并没有发生。她对市场的预料是对的，男女主角互相暧昧拉扯、耍机灵、开玩笑、抖包袱的情节都有不俗的播放量和传播量。靠着这些片段的剪辑和传播，生生拉高了《橙夏》整个片子的播放量。

    黄盈带领的小组每天都在拉数据、出报告，发给淮生让她看。淮生也每天对着各种曲线图、饼状图、树状图做阅读理解。这是长怀第一次自己出品新剧，积累经验、把准方向非常重要。

    淮生每天都在加班加点。早晨6点起床，7点到公司，处理各种庶务或者跑来跑去谈资源，晚上绝大部分时间还要安排应酬，到家总得晚上1到2点，撑着卸完妆倒头就睡。

    让她在脚不沾地的日程中感到欣慰的，是《橙夏》的讨论量、播放量水涨船高。虽然和大公司制作的大投资剧肯定是没法相提并论，但对于这样规模的一部剧来说，成绩可以说是非常不俗了。至少，它让长怀能在顾扶林的围剿下喘过气来，淮生所面临的资金压力，也减轻了不少。

    这一部戏，除了给长怀带来肉眼可见的资金流之外，还让金瑾和金茶在娱乐圈有了姓名。这意味着，只要能躲过顾扶林的绞杀，他们便能给长怀带来虽然涓涓细流但源源不断的利润。

    而顾扶林毕竟身为扶桑的实权二把手，虽然凭借着扶桑的影响力和清氏娱乐的操作可以给长怀穿不少小鞋，但他总也没有这个时间和精力督促监管、亲力亲为。圈子里的人见钱眼开，红了的艺人，就是身怀金玉，总会有资源找上门。

    但《橙夏》的成功只能解燃眉之急，不是长久的依靠。

    如果面对顾扶林的围剿依然束手无策，任由长怀的艺人被人排挤，那长怀总有一天，也会油尽灯枯。

    淮生非常明白这一点。

    所以她并没有像其他公司的掌权人一样，在金瑾和金茶火了之后就亲手接管他们的经纪事务，而是依旧让原来带他们的经纪人带着，只是叮嘱了那位经纪人陈琳，多给这两位艺人配些助理之类。

    淮生的全部心思，都用在如何复制《橙夏》的成功上。

    她自然大可以再拍一部相同类型的剧，然后等几个月，再拿一笔回款。但这样的项目速度还是太慢，而且不可控因素太多。长怀的流动资金本就不充裕，禁不住一次又一次的赌博。

    淮生带着黄盈的团队，熬了好几个通宵，对公司的资金、艺人和买下的版权做了一个大盘点。已经红了的艺人，就让各自的经纪人去接触正经的资源，她完全放权，只管报销、或者大资源的谈判。

    剩下其他还在打酱油的艺人，淮生给他们按照一男一女粗浅地分类，一共分了十几组。

    淮生便宜地买下了许多短小精悍的小说版权，招来了十几个刚刚毕业的大学生，把这些小说分给他们。让他们放手去改编成微型电视剧的剧本。要求很简单，剧情合理，节奏紧凑，抓人眼球。一部小说，改编成20集左右的小短剧，每一集不超过5分钟，力求精简浓缩。把原文瓜分得不太清晰的段落直接用分集剪辑清楚。

    淮生力求效率，让十几个人同时开工，不到半个月，十几个剧本的初稿都已完成。淮生也加班加点，连夜审核剧本，把几个她觉得矛盾冲突不够激烈、节奏不够紧凑的打回修改，然后把大差不差的剧本送审，给完成度高的编剧发了奖金。

    这样的小剧本，审核很快，许可证很快就下来了。但在等许可证的期间，淮生也没让艺人们闲着。她老早就下发了剧本，  反正小剧组也没多少人，就直接聚起来开机，抓紧时间把一些肯定不会有问题的剧情先拍了再说。

    并且，淮生严格执行“一人负责”制度，负责改编剧本的编剧需要全程跟组，负责拍摄的全程核对。

    十几个剧组同时开机，淮生也没有租什么大场地。几个棚景，掐好时间轮流上。若是遇到一些豪华布景的大场面，淮生就直接把剧组拉到寇双倩给她留下的大别墅里，顺便还可以在小区里取个景。淮生盘算，反正她也不常来这里住，物业费一年好几万却一直交着，不如薅点羊毛回来。

    这种小短剧拍起来很快，林林总总地算上各种等待布景的时间，两个月也就拍完了。审核即使慢到离谱，也该下证了。

    淮生也是雷厉风行，拿了许可证立刻就打算拿着这十几部片源去和短视频网站的负责人谈上线了。

    她本来干得热火朝天，但向来的理智，也让她在将要去谈判的时候，硬生生止住了脚步。

    她不可以打草惊蛇。

    顾扶林虽然不会亲自盯梢，但卓清泉的触角一向敏锐。长怀在业内有几分薄名，树大招风，若她直接去谈，让卓清泉知道了他们的项目，很难相信他不会出手搅黄。

    淮生本来要打给平台负责人的电话，就这样硬生生地忍了下来。

    她的手指“哒哒哒”地敲着桌面，企图找到一个神不知鬼不觉的万全之策。

    于是，她掉头转弯，把短信发给了彦平故：

    彦叔叔，您最近有空吗？我想和您谈一笔生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