鸣笛声在下着细雨的夜空中划破了宁静，红色闪映的灯光在巷子口显得格外刺眼。
青晨街附近的各家各户听到动静，都有人探出头来，不由得好奇地看去时什么情况。
童渺紧跟跟在医护人员身后，直到担架上的阿公被抬上救护车里面，中途其中一位医护人员对她问道：“这里就你一个家属吗？没有其他大人在吗？”
因为小姨杨曼瑶家里的面馆不在这边方向，童渺现在也来不及回去喊人了，只得摇了摇头。
目前在场童渺唯一认识的人，就是裴颂。
童渺下意识地看了裴颂一眼，一直默默跟着的裴颂则是会意没有推脱，“我跟她一起吧。”
救人时间不能耽搁，医护人员催促着他们上车，将门关好便启动了车子。
接到一个陌生来电的时候，杨映琴正好下了晚自习回办公室拿东西。
她将手机放在耳边，试探性地问话道：“你好，请问哪位？”
手机里传来童渺急切的声音：“妈妈，我现在在市中心这边医院，阿公摔倒晕过去了。”
杨映琴脸色顿时一变，她急忙将手提包拿过，“什么？我现在立马就过去……”
说着，她看了一眼手机来电的号码，“渺渺，你和谁待在一起？怎么是这个手机号码打给我？”
童渺：“我刚好遇到裴颂了，是他给救护车打的电话。”
杨映琴深呼一口气，“好，你先别慌，妈妈现在就过来。”
童渺点了点头，不忘记提醒杨映琴，“你开车要注意安全。”
杨映琴说了声好，就挂断了电话。
通话结束后，童渺脸上那副紧张的神情还没有缓解下来。
将手机还给裴颂后，童渺说了一声谢谢。
裴颂陪她在抢救室外面的等候区坐着，这个位置区域靠近着急诊部，每个人脸上的神色都很是匆忙。
童渺低着头，眼底还有些微微地泛红。
裴颂对她轻声说道：“别怕，阿公会没事的。”
被人这么一安慰情绪，童渺眼里感觉又有些湿润。她吸了吸鼻子忍住了泪，对裴颂点头。
此时，他们唯一能做的事情就只有等待。
杨映琴赶到的时候，阿公就从抢救室里面被推了出来，所幸老人没有什么大碍。
杨曼瑶和丈夫骆斌则也是收到消息，火急寥寥在之后快速赶了过来。
阿公转到普通病房的时候，意识就已经清醒过来了。
他一睁眼看到这么多人，忍不住乐呵地回忆起刚才的事情，“我就是想起来，有个客人的衣服我得急忙送去，她明天就要搬家离开了。本来拿着椅子垫高想把东西拿下来，却踩空磕到了工作台……”
杨映琴想到就后怕地叹了一声气，“爸，你真的是吓到我们了。”
童渺点头，握着老人的手，“阿公，以后你够不着拿东西别这样子，打个电话给我们。”
骆斌一来到就帮忙去给补交费用了，杨曼瑶则是陪着他们，“渺渺，幸好你过来看了一眼，不然就不知道阿爸自己晕倒在家了。”
童渺当时自己其实也是吓得不行，她指了指旁边的裴颂，“也得亏裴颂在现场，不然我一个人肯定慌得不行。”
听她这么一说，众人目光都朝着裴颂看了过去。
杨映琴由衷地对他再次感谢着：“裴颂，真的很谢谢你。”
裴颂只是点了点头，表示只是个小忙，“也是阿公喊我过来，我才正好遇到这件事情，现在没事就好。”
阿公今晚还需要住院观察，杨曼瑶和骆斌则是表示在这里照顾，赶着杨映琴回去，“你明天还要去学校，渺渺和她同学也都得上学，我们在这里看就好。”
阿公听到要住院，其实有些不太乐意，老人家多少都是带着些许倔强在身上，“住什么院啊，不用花这些多余的钱……”
大人都没发话童渺先是说道：“阿公，你好好听医生的话。”
童渺知道他也是在担心那个客人的衣服，“那件重要的衣服放在哪里，明天我给你送过去就好了。”
-
离开医院的时候，杨映琴顺道载了裴颂一程，童渺也则是一起坐在了后座位。
车上关着窗，开着温度适宜的暖气，狭小的空间内三人都沉默了一阵。
终于，杨映琴在等红绿灯期间开口询问：“裴颂，你是前一段时间才搬来这边的吧？”
童渺循声看过去，裴颂则是礼貌回复：“是的，我之前在临祈市那边。”
杨映琴不禁好奇：“那边的经济发展比我们这边要好呢，怎么会突然想搬来这边的老房子住啊？况且你今年还是高三时期呢，学习环境能适应吗？”
说着，她还补充询问：“话说你的父母呢，好像就你一个人住在这边吧？”
杨映琴这番话一抛出来就是好几个问题，就连童渺听着都觉得一时间不知道回复哪一个。
她急忙给裴颂解围：“妈妈，你这问的问题也太多了。”
杨映琴也意识到了，笑了笑，“不好意思啊，下意识好像盘问自己学生一样的语气来问话了。”
裴颂只是浅浅一笑，沉思几秒后说：“我和我父母的关系，比较僵持，在来到这边前一天晚上，我还和我爸吵了一架。”
“我喜欢音乐，喜欢乐队。他不理解我，也不赞许我走这条道路，然后我才来这边。”
童渺没听过裴颂说过这些事情，如今他愿意在自己和妈妈跟前说起往事，她心里还蛮高兴的。
“那肯定是你爸爸妈妈还没看到你的成就。”童渺觉得裴颂要是和乐队的表演，能够被他不认可的父亲看到，“要是他们看到你们乐队演出，也许会改观？”
杨映琴握着方向盘，也不说什么来反驳。
裴颂鼻间轻声哼过，像是有些无奈，“他们不会来看的。”
就像沟通，往往说了几句不到，他和他的父亲就能够引起那场吵架的战火。
裴颂则更是不愿意妥协。
童渺却能够感受他的内心寂寥。
明明在做一件自己很喜欢且梦想的事情，可是却不受家里人的认同，肯定也是不好受的。
等回去后，已经是将近深夜十二点了。
杨映琴将车子开到家门前，先是让他们下车自己再去远处停车。
童渺再次感谢了裴颂，“今天这样的情况，真的是谢谢你了。”
深夜特别静，童渺说话的声音也微微压低着：“说实话，如果没有你在现场陪着我，我肯定是慌得找不到东南西北了……”
“特别在你帮我按住阿公头上伤口时候，当时我感觉到安心了不少，真的，很谢谢你。”
童渺诚恳地说着自己真心话，裴颂对上她的眼睛，透过她的瞳孔中看到了自己的倒影。
今晚他不知道听到她的几句感谢的话了。
裴颂只是对她说：“回去好好休息吧。”
童渺嘴边泛起笑意，她盯着裴颂看了几秒，柔声道：“晚安。”
裴颂一怔。
说实话，其实这个时间入了深夜，告别时候说句晚安也不奇怪。
只是，裴颂觉得“晚安”这样的字眼，是和平时告别的词不一样。
它就像是莫名拉近着彼此的距离，好像在说着虽然今天话题结束了，但是也好像带着某些思念想念的意思，以及对方的回应跟期待。
裴颂没有和别人说过类似这样的问候。
不远处，杨映琴锁好车门后传来一阵嘀声，把裴颂的思绪拉了回来。
他看向童渺的双眸，宛若想起了在校庆汇演那天，在天台上面和她对视的场景。
他承认，自己当时和她近距离对视后，完全沉浸在她的双眸里面。以至于现在想起来，都还会有些不知如何应对的举措。
是他没有体会过的情绪和场景。
让他心乱了。
就如同现在，他也在想着自己是不是应该和她说一声——
“晚安。”裴颂对她亦如语气态度回复。
他的这一句晚安。
童渺听得清楚真切。
-
翌日，童渺就被沉闷的声响弄醒了。
她一掀开窗帘，发现还在下雨。
楼下，杨映琴还在用手提电脑开着线上会议。
看到童渺醒后，指了指手机示意她看消息。
童渺点开手机，映入眼帘就是天气预报弹出来的橙色暴雨预警。
班群里也是同学们一连串的对话，再往上拉就是班主任在群里宣发了今天学校停课的消息——走读的学生今天不用来学校，住宿的学生则是待在宿舍里。
结束线上会议后，杨映琴倒过了一杯热牛奶，看了窗外一眼说着：“昨天晚上才停了那么一小会儿，后半夜又开始下了，学校今天停课你可以去多睡会儿……”
这么大的雨声，童渺也是睡不着了。只是心里想着阿公昨天说要送的衣服，今天不知道有没有机会去送。
她看着手机，班群里班主任要求同学们回复收到信息接龙，一个个熟悉的名字里却见不到裴颂。
他应该不会屏蔽班群吧？
童渺看着外面的下着大暴雨，心想他不至于顶着这种天气出门上学吧。
可是，谁说得准呢……
想了想，童渺将班主任发的那条停课通知复制后私聊了裴颂。
童渺：【班群发布了停课通知，看你没有接龙，就给你说一声。】
发过去后，她复制粘贴好班主任编辑的那段话。
对面很快就显示正在输入中……
裴颂：【我看到了。】
童渺：【那你怎么不接龙？我还担心你出门上学了。】
裴颂看着这条消息，嘴边勾了勾笑。
说实话，就是因为看到童渺也还没有接龙，他本来也打算把班主任的消息复制给她。
童渺又等了一会儿消息，只见裴颂发来：【好了，我接了，现在全班就你还没有接龙。】
童渺反应过来：【我就记着通知你，自己忘记接龙了！】
杨映琴喝着牛奶，看到童渺一醒来就看着手机乐呵着，“和谁聊天呢，这么高兴啊？”
童渺急忙抬了抬眼，下意识就是否认：“我就是和同学聊天，聊到搞笑的地方了。”
杨映琴也不多怀疑她，放下牛奶就继续敲着手提电脑的键盘，“桌上有早餐，还热着。”
童渺立即附和：“好，谢谢妈妈。”
她心虚地坐到饭桌跟前，拿过碟子上蒸好的包子，心里觉得怎么有种被老师抓包的感觉……
雨势直到中午时候才渐渐见小，午饭过后甚至还出现了太阳。
杨映琴看着这个天气，也不懂是个什么变化，她打包好了午餐，“渺渺，我去医院给你阿公送饭，下午也得待在那边照料一下，你自己在家啊……”
杨曼瑶和骆斌在那边照顾了一晚上，杨映琴就想着让他们回来休息，正好下午过后可以顺便办理出院接阿公回来。
童渺“哎”地应过一声，杨映琴关了门便出去了。
童渺打开手机，虽然还是显示着橙色暴雨预警，不过是在一些局部地区，她们这边区域是显示没有下雨了。
昨天晚上童渺和阿公要了那位客人的联系方式，因为大暴雨的影响，她的搬家行程好像也延期了，一时间还没有离开。
童渺看了看外面晴朗起来的天空，不再多想便起身。
回到裁缝店按照阿公的描述，童渺很快就找到了那个装好衣服的礼盒，是一件黛色的旗袍。
童渺小心翼翼绑好礼盒，根据上面写的地址就出发了。
没走几步，她听到身后一阵自行车轮子链条的声音。
因为巷子路较窄，童渺便往旁边侧身过去，打算给后面的人让道。
贴墙让路了好一会儿，身后的人都没有跟上前来，童渺有些不解地转头看去，裴颂无奈：“终于要回头看一眼了？”
童渺看到他很惊讶，随后目光看向他骑的自行车更是惊讶——是一款很老式的复古二八大杆自行车。
童渺看着他骑着这辆老旧的自行车，觉得有些违和：“你哪来这样款式的自行车啊？”
“是我爷爷的。”裴颂停了下来，他也是趁着天晴出来试着骑一骑，“放了这么多年，擦干净之后涂了点机油居然还能骑。”
童渺觉得蛮有意思：“这种类型的自行车现在好少见，感觉都没有什么人骑了。”
裴颂看到她手里抱着礼盒，想到了昨晚她说要去给谁送衣服，“走吧，捎你一程。”
童渺笑着问：“真的？”
裴颂：“嫌这个自行车太老了，丢脸？”
“我才没有。”童渺只是犹豫着，自己今天穿着是裙子，正面坐着有些尴尬。
如果侧身的话……
肯定会需要抱着骑单车的人的腰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