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颂几乎是有些咬牙切齿地跟童渺问着话。

    见状，童渺急忙给他解释：“没有，是我刚刚不知道，一味地觉得你要是和程菡在一起的话……我不是内涵你脚踏两条船，啊不是……”

    话说越多错越多，童渺索性不说了，她低了低头，双手合上直接捂住嘴巴，支吾说：“对不起！”

    裴颂也没有理由和她生气。

    他神色缓了缓，毕竟刚才他也是没有说清楚，才让童渺误以为自己答应了程菡。

    只是那么一瞬间，心里真的是很大的窝火和着急。

    嘴巴既然长身上，他就是得开口澄清，所以现在好受多了。

    裴颂重新载着她往前去，思绪也渐渐地远去。

    没有人知道，当时程菡在天台上对自己说的这一番话，除去思考要对程菡如何拒绝，第一时间裴颂脑海里出现的人，是童渺。

    裴颂突然忍不住开口问：“如果我没有说，你会觉得我答应了程菡？”

    童渺没想到裴颂会这样子对自己发问，“我不知道。”

    车轮踩过一个小水坑，激起了些许水花，童渺感觉有几滴雨水溅到了自己的脚踝上，好像也让她清醒了一点。

    她清楚刚才那样庆幸的情绪了。

    她不希望裴颂答应程菡。

    但是她没有直接这样说出口，裴颂又向她追问：“如果当时转变一下其他人，是你的话怎么处理？”

    童渺被问地哑口无声，她很快就镇定了下来，讪笑说着：“怎么可能，我没遇到这样的情况。”

    裴颂不满意她的回答，闷声说道：“逃避话题。”

    童渺只得换个说法：“得看对方是谁。”

    裴颂轻笑打趣：“现在有人选吗？”

    童渺微微一顿。

    她在身后看过他一眼，乐呵着说：“我妈可是出了名的抓早恋大师，我可能吗？”

    话说完，童渺第一次觉得心里好像有股名为心虚的感觉。

    裴颂若无其事地提起了一件事情，“昨天雨里送你出校门的那个人，不算其中一个人选吗？”

    童渺故意反问：“你怎么知道昨天有人送我出校门？”

    裴颂嘴边的话语哽噎了一声。

    他庆幸着现在还在路上骑着车，脸上浮现的那抹不自然的神色童渺无法察觉，“昨天下去食堂吃饭，看到了。”

    话语里带有着平时没有的一丝隐藏的慌张。

    说谎。

    童渺心里不由得这样想，明明邱茜然昨天看到他在雨天赶到之后，伞都没有送过来就直接离开了。

    “那个人是我以前还没分班时候的班长，叫顾衡，他也是住在我们青晨街附近的人。”她也不戳穿裴颂，心情莫名大好跟他说清楚，“昨天我没有带伞，只是正好遇上他也要离校，就顺道一起出去了，我和他就是普通同学……”

    虽然童渺这样子说，裴颂却仍是有些心不在焉，“这样啊。”

    裴颂认得那个男生，先前校庆汇演结束后，他比自己更快一步把童渺掉落的学生证给捡了起来。

    他虽然当时在和杨映琴回着话，眼神却好几次往童渺的方向瞟去。

    裴颂觉得闷闷的，说不出来的情绪。

    临近快要到青晨街的时候，童渺突然眼尖地捕捉到了什么地方，欣然地叫住了裴颂，“裴颂，停一下车。”

    车轮嘎吱一声刹住，带着砂石摩擦的声响，因为是几十年的老式自行车，停下的时候还往前滑动了些许距离。

    看到童渺下了车后座，裴颂问：“怎么了？”

    童渺往前指了指，裴颂循着方向看去，前面大片田野空地上面杵着环绕的天桥，中间却已经劈断了，本来是横跨一条连接到青晨街那边。

    天桥下面，还有些许施工未带走的圆柱形长条的水泥管，旁边是一些光秃的树干，枯草长了上来，也不算繁密。

    裴颂看不出来有什么特别，童渺顺着田野的一道被人踏出痕迹小径走下去，给他介绍着：“以前这里也是一条路，上面的天桥还能顺着通往车辆。只是后来城市发展起来，修建搭起外面的新商业街道路，这边属于旧址就拆除了。”

    田野如今也被占据了大部分区域，如今虽然也有部分老人还保持着种地的行为，但是也不多了。

    “以前啊，我和闻穗骆琛还有邱茜然他们就喜欢来这边玩。当时的田野很大，每到暑假夏夜各家的小孩都会来这里抓会唱歌的小蛐蛐儿……”

    “还有这里，坑坑洼洼了这么多年这块木板还是钉在这，我之前在这里差点不小心被绊倒，吃了一嘴泥巴，幸好旁边的小孩扶我一下，不然肯定一头扎进去那个沟沟里。”

    童渺笑着给他指过那条泥沟，裴颂却只看到了一条干涸掉的挖道。

    “这么多年过去，水也早就干了。”

    如今这边成了荒地，只有青晨街那边还有几处被滋养的种植田野。

    “那是什么？”裴颂看到不远处有个被泥砖围起来的枯藤老树，就像是小孩子搭建的杰作。

    童渺面露惊讶。

    这棵不知名的老树就这么伫立在田野间，没人养护也没人破坏，树身中央空缺着一块，悬挂的藤蔓垂下来，宛若像是童话故事里面所形容的树洞。

    它依旧像是童渺幼时记忆里的模样。

    童渺指了一指，一块砖石上面还歪歪扭扭刻有着“心愿树洞”字眼。

    “小时候没来得及带你来这边看看，我都已经快要忘记是哪个小朋友刻的了。”童渺看到以前幼时的事物到现在还是保存着，这才发觉自己很多年没有来到这边了，“顾名思义，有什么不开心的或者想要实现的事情，都可以对这个心愿树洞说。”

    裴颂打量着砖石上面歪扭的刻字，“幼稚。”

    “小孩子才会干的事情，幼稚一点也说理所当然。”童渺也觉得小时候的行为很幼稚，可是无忧无虑的纯真是现在无法再体会的。

    “和你说了我小时候的事情了，很简单吧？”童渺站直了身子，好奇询问，“我猜猜，你难道是从小就喜欢音乐？”

    然而并不是。

    裴颂从小就是循着父母的思路走，周末除了学习加强辅导班，裴亦申对他的要求更是极其严格，

    他的童年是无趣的，父母对他聚少离多，除去上小学暑假来到摇岛这边陪同自己爷爷奶奶，他想不出来还有什么乐趣。

    “我是在初中时候，才开始接触的电吉他还有摇滚。”裴颂的隐忍在上了初中那年充分爆发，并且开始拒绝和父母交流，“可以说，那段时光里是音乐让我有了些慰藉，可我还是觉得越来越难……”

    他也不知道自己何时开始抑郁，行为也愈发阴沉。裴亦申和叶蔚一开始只是当作对抗的一种手段，是叛逆期。

    直到裴颂把自己关在浴室里，做出了伤害自己的行为……

    那一刻，叶蔚才真的意识到自己的儿子心理有些不正常。

    来到摇岛这边，没有再面对这裴亦申的争吵，裴颂觉得像以往深夜期间，总是容易心理抑郁发作的次数，还有吃抗抑的药类也肉眼可见地减少。

    也许是环境会影响人。

    亦或还是，他身边所在陪伴的人。

    “裴颂，没关系的。”就像是童渺对他说，“过好一天又是属于自己的一天，会好起来的。”

    “你要好起来。”

    童渺虽然不能感同身受，内心却是希望他能够振作起来。

    她重新在树洞前蹲下，拉了拉裴颂的衣袖，轻笑着问：“裴颂，要玩心愿树洞的游戏吗？”

    裴颂不用想也大概猜到，就像是动画片里面，主角有什么不开心或者想实现的事情，只要虔诚地对着树洞吐露出自己的心扉，就一定会解决和实现。

    他觉得有些羞耻，“你自己玩吧。”

    童渺摇了摇头，“这个心愿树洞，我们当时这群小孩子制定的规则，如果是自己口中的愿望，是不能说出来的。”

    裴颂觉得他们还挺有意思的，“那你们怎么许愿？”

    童渺一笑，“分享愿望呀。”

    分享愿望？

    裴颂心里还在琢磨这个意思，紧接着就听到了童渺对着树洞说：“我觉得，裴颂在未来肯定是可以成为一个很厉害乐队吉他手。”

    裴颂听清她的话，这才理解她所说的规则玩法。

    童渺笑着回头朝他望了一眼，接着又说：“裴颂的乐队肯定也会越来越厉害，说不定还可以做到小众风格的顶流！”

    被人这样突如其来的夸，身为在场当事人的裴颂表示懂得了这个游戏的含义，“敢情你们小时候就是互相夸着愿望来期盼实现。”

    童渺没觉得有什么不妥，她觉得夸赞别人也是一种能力，“被人夸赞的感觉不好吗？”

    裴颂沉思几秒，便也蹲了下来。

    他伸手靠向树洞旁边的枝干，学着童渺说：“既然这样，那我觉得童渺在未来肯定也可以成为很出色的芭蕾舞者，没准还能胜任舞团里的首席。”

    童渺表示很是满意，“你说这个我就喜欢了，裴颂你还是也挺会夸人开心嘛……”

    裴颂：“彼此彼此。”

    天色渐渐重新暗了起来，两人便也不再逗留。

    坐在车后座上，童渺看着田野那棵老树距离原来越远。

    树洞啊树洞，听到了愿望就如愿显灵吧。

    -

    月考很快就如期将至，才过了两天的时间，成绩就发了下来。

    有的同学提前就知道了，在班里不禁讨论：“裴颂这次总分又在班里考了前三，好稳定。”

    “毕竟是临祈市那边过来的，他那里的教学条件比我们本身就优秀不少。不过，优秀条件下也得靠他自己的实力。”

    童渺看着自己刚擦过一百左右分数的数学科目，又望向张贴着公共成绩那一栏，裴颂位于的前三名额。

    确定了，是她无法考到的分数。

    邱茜然看着她对着自己试卷分数发愁，拍了拍她的肩膀，“渺渺，你别灰心，我数学也才刚擦过及格分。”

    说着，她补充道：“至少你这是保持水平，我这次级部排名都跌了十几个，感觉回去要被我妈念叨了……”

    童渺只是觉得不解，“我每次都是考这附近的分数，哪怕就算做多几套题，分数没见降低也没见提高。”

    抱怨自然是没有用的，课间童渺拿着错题集又看了一遍，感觉老师课堂讲的难点到现在还是绕了回去。

    “给我看看吧。”

    正在她全神贯注盯着不会的地方，裴颂不知道什么时候站到了她身后。

    童渺下意识抬眼望去，裴颂则是很理所应当地说：“上次老师也说了，同学不懂的可以找我。”

    邱茜然在座位上面听得一清二楚，心里不禁吐槽。

    可是除了她真的没人敢找你呢，裴颂同学……

    童渺脸上一烫。

    既然他都这样亲自说了，自己确实没必要不懂装懂地推辞。于是，童渺很快把错题集和卷子都给他递了过去。

    裴颂拿过卷子，一眼就看到了上面鲜艳的红叉叉部分。

    他站在原地快速掠过一眼，然后坐回了座位拿出红笔，“你转过来。”

    童渺听话地从椅子上转动了一个方向，将头伸到裴颂桌面的位置。

    裴颂对她指着错误的原因，“这道题的思路其实你是有的，只是它题型一转换，后面步骤你就想得过于复杂错了。”

    童渺赞同地点头。

    裴颂想了想，直接从自己抽屉里面拿出了一本童渺没见过的题册。

    他有印象地翻了几页，对着卷子参考后便开始地在草稿纸上写着。

    写好后，裴颂将草稿纸递到童渺跟前，“你看这样子，是不是就很熟悉？”

    看到他纸上的字迹思路，童渺觉得好神奇，简直就是复述了老师课堂上讲到的重点地方。

    裴颂正打算给她继续往下讲，邱茜然拎着卷子，小心翼翼地蹭到了童渺身边，“那个……裴颂同学，我这道题其实也没搞太懂，我可以一起听吗？”

    童渺看过了裴颂一眼。

    裴颂写字的动作没有停下来，只是随口地“嗯”过了一声。

    见到邱茜然没有被赶走，身边又有其他同学靠了过来，“裴颂同学，我可以也一起听吗？”

    显然可见，这道题在班里错误的概率占比还是挺多。

    裴颂这次也没再拒绝，讲个题而已，他也不会吝啬，“那你们靠近点吧。”

    上课铃响前的几秒，裴颂就给众人讲好了，就连邱茜然对于数学科目十分烦恼的人也领悟了过来。

    童渺将错题集收回来的时候，看到里面夹杂着裴颂做的几页笔记。

    “这是你的笔记吧？”趁着老师还没有来教室，童渺将其拿过，“不小心错夹到我的错题集里面了。”

    裴颂没有接，整理着桌面同时跟她说：“没有错夹，给你参考的。”

    刚才看她错题集里面的其他笔记，有很多地方其实都是没必要的。

    裴颂想着，所以她在写到新题型或者稍微变动复杂的时候，她才会顾虑。

    “从我自己笔记里撕下来给你的，回去对比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