挑骨灰盒

    她这样子特地打电话过去解释,会不会显得更加欲盖弥彰呀?

    迟疑间指尖不小心按下了呼叫,手机转入呼叫页面。萧萤吓了一跳,赶忙挂断。

    几秒之后手机重新响了起来,上面赫然显示着许时倾的号码。萧萤还来不及反应,手指就已经先按下挂断键。

    她,她还没想好要说什么呢!

    萧萤握着手机,脸上有些发烫,心里想着要是他再打来,她一定要再跟他强调一遍,她那天的行为纯属出于人道主义精神,绝对不是因为心里对他存着什么想法!

    可是她延着草坪走了八圈,手机都没有再响起来。

    算了。萧萤跺跺草坪,那天在天台上她都已经讲了那种话,许时倾怎么可能再误会什么呢?

    反正接下来只要尽量减少接触,时间自然会慢慢冲淡他对她的印象的。

    想到这里萧萤的心脏又像是被什么蛰了一下,她摸着心口,呆愣愣地想,自从被方启休刺伤之后,她就时常感觉心脏麻麻的,好像她的心脏病发作得越来遇越频繁了,这样下去说不定她真的快死了。

    四舍五入,她也可以算是被方启休害死的,那是不是意味着她很快就可以回地府了?

    萧萤越想越觉得有道理,出院以来,她一直想和小渡使探讨一下这个问题,这阵子她天天戳转界珠,尝试给小渡使留言,不过小渡使一直没理她。

    那个无良奸商,肯定巴不得她回不去,好私吞她的财产!

    转眼一个月过去。除了草坪上那个挂断的电话,许时倾这之后再没有联系过萧萤。周末萧萤躺在床上,听到楼下有哭丧的队伍经过。萧萤被吵得睡不着,突然想到,既然她快要死了,干嘛不趁机给自己选个好看点的骨灰盒。

    S市殡仪馆。

    萧萤跟着工作人员走走看看,只觉得每个骨灰盒要不就是样式古板要不就是乌漆嘛黑的,不是很合她的意。

    “你们这……有那种会发光的骨灰盒吗?”

    殡仪馆工作人员:“……您自己想象一下,不觉得吓人吗?”

    最终萧萤还是勉强挑了一个。她将骨灰盒装在袋子里抱着往外走。走到殡仪馆外面石阶的时候,萧萤看到了一个熟悉的人影。

    是许时倾。

    他怎么会在这里?

    萧萤见他身上穿着黑色西服,手臂处系着黑纱。是他家里有人去世了吗?

    虽然心里告诉自己别过去,要和他保持距离,但萧萤的两只腿还是控制不住往他那边走过去。

    “许……许医生。”

    许时倾转头看向她。一个月不见,许时倾似乎瘦了很多,脸色看起来十分的苍白,一双时常带笑的眼睛此时已经没有了神采,乌沉沉的让人看了心里发寒。

    萧萤的心又开始跟被虫子啃噬了一般,又麻又痒。

    许时倾旁边还有好几个穿着黑衣服的人,应该都是来送别死者的。萧萤认出其中一个正是她之前在幼儿园见到过的,许乐多的妈妈温舒文。

    她看上去似是刚哭了一场,虽然外表看起来还是十分端庄秀雅,但整个人看起来却比之前见过的时候要苍老许多。

    温舒文也注意到了她,她面带麻木地朝她点了点头,没有说话。

    许时倾除了刚开始的时候转头看了她一眼,后面就一直没有看她。

    萧萤踌躇了下,觉得这个时候,她这个外人还是赶紧离开比较好。于是连忙抱着手里骨灰盒,准备往出口走去。

    “等等。”

    许时倾喊住了她。

    萧萤回过头,见许时倾隔着几个人望向她。他喊了一声后又抿紧唇,似乎自己也不知道喊住她做什么。

    这是萧萤第一次看到许时倾流露出了这种近似脆弱的表情,她心一软,于是指了指庭院里一株苦楝树下的长凳,意思是自己会在那里等他。

    等许时倾处理完丧葬事宜出来,已经日近中午。他看向苦楝树下的石凳,苦楝树满树的粉色花瓣洋洋洒洒,女孩头顶戴着一顶淡黄色的宽檐遮阳帽,正垂着脑袋不知不觉地打着盹。

    这么多天以来,许时倾的心里第一次有了片刻奇异的安静。

    他朝她走过去,皮鞋踩在落了满地的粉色花瓣之上,发出轻微的声响。

    这声响惊动了萧萤,她揉了揉眼睛,抬头看向许时倾:“许医生,你饿吗?”

    她放下手,大眼睛眨巴着看向他,“我好像有点饿了……”

    许时倾带她到殡仪馆附近的米线馆吃米线。

    萧萤是真的饿了,吃得很快。吃了大半碗后,她见许时倾碗里的米线还没怎么动过,不禁皱起眉:“许医生,你快吃呀。”

    许时倾“嗯”了一声,将面前的米线也推到她跟前:“你饿你就吃吧。”

    萧萤有点生气地放下筷子:“你不吃,那我也不吃了。”

    说罢眼睛圆溜溜瞪向许时倾,见他妥协地终于拿起筷子吃了一口,这才喜笑颜开,重新吃起来。

    两人吃完米线往外走。这里靠山,温度要比市区以内低几度。接近日落的阳光和风都透着干冽的气息,萧萤将帽檐往下拽了几分遮住耳朵,忍不住打了个喷嚏。

    “冷吗?”

    萧萤捏起两只手指:“一点点。”

    许时倾眉眼微弯:“好像每次问你疼不疼还是冻不冻,你都是……一点点。”

    萧萤看着他傻笑:“许医生你又笑了,真是太好啦。”

    “看到我笑,你很开心?”

    “一点点。”

    许时倾这回是真的笑了,笑声从喉咙底冒出来,他手抵着眉,笑得眉目都舒展开来,眼尾上翘,眼眸浸满了水光潋滟一般,看着实在有些勾人。

    萧萤按了按胸口。

    “胸口疼?”

    “没,就是有点痒。”

    许时倾缓缓停住脚步,侧头看向她:“你有好长一段时间没来检查了。”

    “唔……”萧萤抓抓脖子,总不好说是因为她但求速死吧……

    “是因为不想看到我吗?”

    “……”

    许时倾低下头,好一会儿,才说:“今天来这里,是送我外公。”

    “他其实……已经坚持了很久了。我母亲当年的死,对他来说打击很大,这么多年,他的身体其实一直不好,我也……很少去看他。听到消息的时候,他已经抢救无效停止呼吸了,就在,我工作的医院……我竟然不知道,他已经在医院住了这么长时间……”

    似是说出这段话需要费极大的力气,萧萤注意到他的手有些颤抖。

    其实对于萧萤来说,在地府待了两百多年,见惯了生死之事,死亡对于她来说,并不是一件多么值得动容的事,但此刻看着许时倾发白的唇和颤抖的手,她的心不觉也跟着颤了颤。

    她突然想到上一世,她也是死在了2023年,一年之内连续失去亲人和自己喜欢的人,这对许时倾来说,应该是很难承受的打击吧……

    “许医生……”萧萤说,“其实死亡没有那么可怕的,人的阳寿尽了,死亡是很正常的事。”她挠挠头,“这样跟你说吧,我曾经做过一个梦,梦里我也死了,我到了地府,还当了个小官,有工资拿,还买了块地,每天听听八卦提提灯笼给鬼魂们领领路,其实过得还是蛮开心的。”

    “……”

    “像我这样,你不是说我活不过半年吗?我也不觉得有什么不能接受的,我还特地起了大早来殡仪馆给自己挑了个好看的骨灰盒呢,嗯……虽然没有挑到多好看的。总而言之,生死有命,死亡虽然是一种别离,但其实人生下来,就注定有一天和身边的人分离的,但是,活着的人总该早点放下,好好往前走,这样死去的人才能够放心地去投胎,不是吗?”

    萧萤说到这里在心里祈祷:许医生,这话您可千万得听进去啊!!

    然而许时倾的注意点却落在了另外一句话上:“……你说你今天,是来给你自己挑选骨灰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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