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蛛(11)

    郑海军红着眼睛“江岸,我们以前是兄弟”

    断刃刀柄云纹上沾血。

    “你也说那是以前!”

    郑海军笑起来,血涌出来,染红唇齿,此时真如无间地狱爬出来恶鬼。

    “她活不了,你也活不了,谁都活不了!哈哈哈哈!”

    “把笼子打开。”

    郑海军疯魔一般“开不了了,这东西只下不上,那个贱人她活该。”

    江岸不欲再与他纠缠,直接捆了扔在墙角。

    笼子里的血蛛兀自团团,蓄力撞向铁笼,笼壁发出巨大的声响,依旧安然无恙。

    血蛛被激怒,细足挣着伸出栅栏,但是庞大的身躯根本无法挣脱。

    这畜生像是终于认清了自己的处境,它收回细足,端起复眼在四遭逡巡。

    “不好”小桂花话音刚落,血蛛坚硬的细足便踏上了红霞的断腿。

    这是?它在进食!

    异兽,灵宠,它们的本质上的动物性都无法完全剥离。它要孕育后代,不管饲主是谁,都只能做它的腹中血食。

    封小云神色复杂地看着这一切。

    小桂花蹲下来,绿莹莹的丸药递到红霞毫无血色的唇边“止疼。”

    红霞强扯出一抹笑“谢谢,我早该想到”

    郑建国费力挪过来“红霞,我的孩儿”心疼不似作假。

    “别假惺惺了,你把我送到他跟前,不就是让我监视他吗?他利用我,你呢,郑建国,你呢?”

    郑建国闭上眼睛。

    “你们知道吗?这里面的所有人,我最相信这只血蛛,我给它血,它就乖乖听我的,郑海军,当了婊子还想立牌坊,不想用自己的血,就用我的孩子们给血蛛,我不一样,我大方,我直接喂给它我自己的血,你们看,这多容易,没有那么多的弯弯绕绕。”

    她感觉不到疼,但是她听见“咔哧咔哧”的声音,那是血蛛在生啖她的血肉。红霞忍不住回头。

    小桂花:“我劝你别看”

    江岸这边把登山索固定在石壁的黄铜烛台之上,底下红霞的小腿已经血肉模糊。

    封小云从江岸动作看出他的打算,和他一起去拖拽登山索。

    这其实是借石壁地形的粗制滑轮装置。两人一起使力,巨大的笼子有丝丝晃动,小桂花默默过去帮忙。

    这精铁笼子是郑海军竭尽心力的后路,哪有那么容易撼动。

    她走到郑建国身前“别装了,里面是你的姑娘,你就在跟个肉虫似的趴着?”

    被刺破了隐秘,他嘿嘿笑出声“祖师奶奶,我怎么不想救啊,可是那里面是血蛛啊,红霞左右也活不了,为了救她,放出那畜生,咱们谁都活不了啊”

    红霞说的不错,他对她有关爱小,不过是手指缝里漏下的几丝罢了。

    地穴中郑建国的话异常清晰,他说的没错,红霞早知道。

    “是啊,都是我自找的”她的脸上血泪斑斓,没一点哀泣之色,反而是一种解脱。

    郑海军“这个贱婆娘,就和你自己养的畜生同归于尽吧,出去后,我会填平这里。”

    小桂花三人竭力在登山索一端,巨大的铁笼与地面摩擦,缓缓抬升。

    封小云看向江岸,后者无奈摇头,三人咬着牙,担着这千斤力道。

    现下笼子距离地面不过30公分,尚有可能。

    小桂花喊道“郑建国,你去把你女儿拖出来”

    郑建国到底动作起来,他伸出手穿过红霞的胳膊下,正要发力,却发现两只细足先从笼底伸了出来。这只畜生,它竟然学会了匍匐的动作。

    “快点!”三人力竭,已经是强弩之末。

    郑建国来不及他想,费力拖出红霞的大半个身子,他下意识地抬头“啊”他叫出来,是它的细足正在掘土,细足坚硬有力,只片刻就已撅出不小的坑洞。

    郑建国的脸白了。

    铁笼噹一声,向下几公分,三人再撑不住。

    红霞看着郑建国的脸和已经出去的小半个血蛛,苦笑一声“来世,一定不要当你的女儿了”

    “红霞!”

    她抱着血蛛的细足,阻止它再向前,畜生哪管其他,两只细足如钢管般扎入了她的右胸,于此同时,精铁巨笼再次落下,血蛛被砸中,阴寒的复眼渐渐失神。它赤红的硬壳现出入沟壑的裂痕,里面红黑的液体带着腥臊之气喷涌而出。

    封小云看着红霞轻轻地说“你本来就不是他的女儿”

    笼下的人睫毛微颤,她知道,她听得到。

    “他不是郑建国,真正的郑建国早在十几年前就死了,他是郑建国的弟弟,行六。”

    眼皮却沉得很,她听到了那个姑娘的话,可是她好想睁开眼看看。

    郑建国脸色阴沉“你怎么知道”

    “是你自己说的,你在村子里活了十几年,可是红霞已经二十多岁了呀,你顶了她亲父的名头,干了什么?”

    红霞终于听见自己想听到的,只是她已经发不出声音。她的嘴里一片腥甜,唇角扯动。

    腥臊的气息引得人气血翻涌,郑建国趴在地上,吐出一大口黑血来,

    血越来越多,他想站起来,却顺着石壁滑下去。

    小桂花看着他“你的生机?”

    “什么?”

    “我说你的生机,血蛛是逆天的,那珍宝你命中无,不可强求,如今这畜生死了,报应自然要应在因果之人身上。”

    郑建国点点头,“好,好得很啊”他抬头“你想问我什么?”

    封小云说:“你们兄弟在那次押镖的时候,都在。”

    血液的流失,让郑建国感觉冷得厉害,就像那个雪夜。

    在石坪村里,生出双胞胎是不祥的,只因为他晚出来几分钟,便要被送人甚至溺死,可惜他命大。活了下来。

    郑建国找到他时,他知道郑建国说的都是真的,因为他们长得实在太像了。是啊,他连个正经名字都没有,而他哥哥,确是村里堂堂正正的郑建国。

    郑建国告诉自己,他是押镖的。是,在镖局里,不少人称上一声五哥,铁五。他身手确实了得。

    那夜,郑建国也是凭着这双铁拳和杜天威结果了镖局大半人的命。

    “雪下得很大,他找我要毒药,我知道不少事,但是我没问,反正他们死了和我有什么关系!”

    江岸攥紧拳,那个“他“是真正的郑建国,他的五叔。

    他接着说“很顺利,有些人虽然反应过来,但是毒发,哪里能敌过他们,很快人就都死没了,他们把人扔到冰河边上,然后去翻江潮生的屋子,可是那箱子里什么也没有,真的,什么也没有。”

    江岸“他们,另一个人是谁?”

    “他现在应该叫杜天威。”

    封小云握住江岸的手,他的手很凉,像雪顶的冰,像暖不透的人心。

    郑建国开始喘起来“没找到东西,他们两个都以为是对方搞鬼,很快内斗,郑建国被扔到了山底下,那天很冷,人在外面冻上一夜,活不了。”

    我藏在雪壳底下,谁能想到那底下还有一个活人啊

    封小云看他显出丝丝得意的神色,可是很快,他又咳出一大口黑血来。

    后来,郑海军这小子不知道行了什么运道,原来那宝物早被江潮生扔到了山涧中,竟然被他寻到了一件。

    “那云守正?”

    听出封小云话中的疑问“个云守正一直鬼鬼祟祟地跟着这趟镖,后来被镖对队里的人发现,江潮生本来不想接着做这单生意,直言说他不放心的话,可以自己带着东西走。谁知道他当夜又偷偷跑了。出事那天,我分明又看到了他,他的东西,他的宝贝不见了,这人也跟着消失了,这里头能没有他的事?”

    封小云低头不语。

    郑建国指着江岸,江岸把地上的金疙瘩递过去,谁知郑建国一把推开,拿走,拿走,我不要金疙瘩,再也不要了。

    江岸回头,郑建国指的的郑海军,角落里的郑海军不知何时已然断了气。

    郑建国手指着他“嗬……嗬”很快手指垂了下去。

    地上的黑血汇聚一溪,沾染了莹润的东珠,带血的东珠骨碌碌滚到各处,像是有眼睛似的寻到松软之处钻了进去。

    小桂花眼尖地捡了几颗这里头笨的,拿出布巾擦了又擦,这东珠的珠彩竟然就此消失。小桂花举着几颗珠

    “可不怪我,谁叫你们几个跑得慢,不过地底阴寒,珠彩没了是小,被沾了不好的气可不好了。”

    封小云见那珠子好像在瑟瑟发抖,再看小桂花已经将珠子收起来。

    不等小桂花开口,封小云几步跑到续灵藤所在,果然灵藤根部已经发黑,顾不得其他,封小云感觉揪下续灵藤的花萼,只这几秒,整株藤已然化为黑灰。

    江岸拉过封小云,“我们得快点出去。”

    小桂花“嗯,不错,这里的确快消失了,你能有这个感知,也算不错。”

    石坪村祠堂在暗夜中,静静伫立,好像是等待远方游子的守夜人。谁也不知道祠堂底下埋着什么。

    就好像谁也不知道,供桌底下,以前分明有通往人心的密路,而现在,在淘气的娃子也不能在石板板缝里找到什么,因为它从未出现。

    封小云回头去看身后的古旧建筑,谁告诉郑建国关于血蛛之事,而血蛛只单单一只,又是如何能孕育后代?

    脚下的土地怎么如此绵软?是否曾有另一只血蛛在此出世?

    她被自己的想法吓了一跳,前面江岸正在等她。

    不是每个问题都必须有答案。

    但是,欠钱得给,比如:

    小桂花“来,这次的钱你俩谁结一下?”

    她接着说“或者,接下来让我跟着你们,打八折”

    江岸接过小桂花相当专业的二维码“那就不必了 ”

    机械的女声“微信到账20w元”

    小桂花眯着眼睛“那行,接下来算我主动跟着你们。”

    “为什么?”

    “你们接下来是去找杜天威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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