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韩沛毅对白楚，已算得上凌虐二字，那么库尔要怎么做，才能让韩沛毅伤得更重。

    彻底废了他？

    显然，白云岫就是这么想的。

    韩家先是借凌虐白楚羞辱白家，而后使阴招，暗害白时境。

    种种手段，不以雷霆之击还回去，她这位刚刚上任的白家家主怕是没脸再当下去了。

    库尔心领神会，应道：“我明白了。”

    赛场之上，韩沛毅有些懵逼。

    他当然知道库尔是谁，他就是太知道了才不懂，一个精神力夭折的堕落者有什么资格站上比试台？

    要知道，政府军与堕落者打交道多年，在韩沛毅眼里，堕落者就像是阴沟里的老鼠，打不完除不尽，但永远只敢在黑暗的角落里流窜，搞一些不入流的，只会制造恐慌的袭击。

    头一次，有一个堕落者，敢正大光明地在联合演赛这样大而正式的场合中，与他正面对上。

    一种荒谬感油然而生。

    就在这时，韩家的后勤人员送上补给，韩沛毅听到了韩家家主的声音。

    韩骥枥苍老的嗓音，中气十足，沉吟道：“白家的小女娃出手了，你对那个库尔知道多少？”

    白云岫出了奇招，也是怪招。

    韩家目前和韩沛毅一样，不明白派一个堕落者上场有何胜算，但也都清楚，白家此举，亦绝不可能是无的放矢。

    面对韩骥枥的提问，韩沛毅紧张地咽了咽口水。

    他思索片刻，恭敬地回答道：“他是上一次安居星事件中的核心人物，携带了最大危险物，此人……此人……”

    韩沛毅有些语塞，他知道的还真不多。

    安居星事件，政府军在白家已经完全控制住局势后，才姗姗抵达。

    库尔其人，更是被白家直接带走，都没经过政府军一道手。

    韩沛毅唯一确定的信息，只有库尔是一名堕落者。

    “此人绝对是一名堕落者。”

    韩骥枥那边好一阵没再说话，直到韩沛毅心里开始打鼓，才又听到他的声音。

    粗砂一样的嗓音，紧绷起韩沛毅的神经，韩骥枥说：“星际千年演变，改天换地，没什么绝对的事情。”

    “白家吃了亏丢了面子，打算找回来。”

    “这一场，你不能输。”

    白家休息室内。

    甫一解开封闭，库尔便感受到了久违的旺盛的精神力，与此同时，他也感觉到了另一股反向压制的力量。

    当他的精神力等级一跃提升至S级时，这股压迫感就越发明显。

    库尔咬牙忍耐着，感受着两股力量在他的体内相互对抗、削减。

    白云岫瞥了一眼库尔隐忍痛苦的脸，道：“去吧，速战速决。”

    暴风雨已经来临，场馆的透明穹顶外，密密麻麻的雨点从乌云密布的天空砸下来，无声地绽开一朵大而散的水花。

    场馆内，无风般静止。

    连忙忙碌碌的工作人员都鲜少有语言交流。

    参与联合演赛的四大家族与星际政府，全部默不作声地隐秘在各自的休息室中，一切似乎都在平常而有序地进行。

    库尔刚出门，白云岫便调出了韩家此次的参赛人员名单，一一浏览下来后，嗤笑了一声。

    白则不知何时，站到了她的身后。

    她扫他一眼，嘲讽道：“你看看，这些人是多么地讲‘规则’。”

    往年的联合演赛，大家心知肚明是一场有输有赢，热热闹闹的表演赛。

    各家谁都不会全力以赴，要隐藏真实实力，要顾忌彼此体面，自然能力高低者一半一半。

    可这次，韩家明显特别研究过白家的参赛名单，所有人的能力水平，几乎均是力求压过白家一头。

    白则神态平平，对所谓的参赛名单兴趣不大，更多的注意力还是放在了白云岫身上，他温和道：“他们不会赢。”

    白云岫回头，瞧了白则一眼，倒是真心实意地露出了一抹笑来：“你说得对，他们不会赢。”

    屏幕切到赛场，库尔已经上台。

    说是速战速决，他确实一点也不含糊，上来就是S级精神力的绞杀。

    比之韩沛毅凌虐白楚之举，库尔的出招杀意更为明显。体内两股力量一直翻腾的痛苦，与精神力流逝的恐慌，都让他无法保持冷静。

    韩沛毅不敢置信地目眦欲裂，只来得及说出一个字“S——”，就猝然倒地，失去了反抗能力。

    不过，库尔并未就此停手。

    接下来的整整五分钟，在自动判定认输前，他不遗余力地持续破坏、围剿韩沛毅的精神力，使得韩沛毅从昏迷中被痛醒，又接着昏迷，又被痛醒。

    赛场上，只留下一声比一声更加短促的惨叫。

    不到五分钟时，韩家与政府军曾联合发出抗议：“这是虐杀！这是虐杀！立刻中止比赛！”

    白家态度强硬，拒绝中止比赛。

    双方陷入谈判焦灼，直到五分钟结束，判定韩沛毅认输，守擂失败。库尔收回已然仅剩不多的精神力，他踉跄了一下，才勉强站稳。

    库尔对着透明穹顶，缓缓地匍匐于地，虔诚献礼：“感恩神明赐福。”

    神明两个字，如同惊雷，一瞬间震动了无数人心。

    一方面，有人认为除了神明，谁还有能力让一个堕落者拥有S级精神力？

    另一方面，大家又都难以相信，距离神明陨落，已是千年，尚未复苏的神明要如何赐福？

    此番种种，惊涛骇浪，各家族与星际政府，全部暂且压了下去，隐而不谈。

    须臾，库尔的精神力全部流逝，他虚弱到无法站立。候在一边的白家白家医疗队将其抬走治疗。

    白家虽然赢了擂台，但是守擂者无力再守，只有重新选择一人。

    接下来的比赛，才算是逐渐步上了正规。

    白家的人挑战奥杰斯家族与布罗森家族，有输有赢，轮流守擂。

    直到，又一个变数出现。

    白云岫盯着屏幕里轮廓相似的一张脸，回头看向白则：“这是……你的孪生兄弟？”

    白则微微一笑，明显比屏幕里的人脸，生动多了，道：“仿生人不会孪生，自然也不是兄弟。”

    听到这个回答，白云岫索然地收回视线。

    她当然知道不是，她就是纳闷：“你这张脸很好看吗？仿生人都仿着造？”

    即便输入了祁柏盛的人物性格，实则大多数时候，‘规则’无趣的本质还是占了主导地位。

    白则认真地解释道：“与好看无关，这张脸最符合规则，是经过精密计算的结果，细微的数据调整又会产生部分差别。”

    “所以，你会觉得我和其他的仿生人长相相似。”

    ‘规则’的一张脸，长得最符合规则。

    这种形容，有点诡异，又贴切。

    白云岫的目光扫过屏幕，有点惊讶但不多：“我还以为你是韩家的产物，没想到，竟出自奥杰斯家族。”

    “罗希叔叔如此大力研发仿生人，还将其放置在联合演赛中进行测试……”

    她的语气微顿，似乎陷入了思索。

    片刻后，眉梢一挑：“难道，他是推崇主脑一派？”

    又是派仿生人破坏白云岫的继任晚宴，又是偷偷参与联合演赛，一举一动，所图不小。

    “就是……有点愚蠢。”

    四大家族的实力已与星际政府并驾齐驱，何必非得有一个派别，哪个用的顺手用哪个，不就行了。

    白则在一旁默默提醒道：“有的人，憎恶神明。”

    白云岫恍然：“和我讨厌你是一个道理？”

    她这句话真真假假参半，不过吞噬星的那玩意儿——导致神明陨落的真相，却是真真实实地存在着。

    白云岫盯着屏幕，看台上的仿生人已经连胜五局，眸光一凝，突然问道：“既然你是奥杰斯家族搞出来的，他们有在仿生人体内留数据后门吗？”

    她之前一直忽略了这个，不过也只有这一次联合演赛，白则跟在了她身边。

    白则点头，诚实道：“有，在后脑勺的头皮里。”

    白云岫抿抿唇，将人一把拉过来，扒拉开他的头发，露出头皮，问道：“哪个位置？”

    白则低垂的眼睫毛随着白云岫手指的滑动，颤颤巍巍地抖，好半晌，他声音不稳地开口：“就是这里。”

    白云岫听到这个声音，意识到什么，这才注意到白则的耳朵不知何时，已经通红。

    她诡异地顿了一下，抬眸瞧他的脸，惊奇道：“仿生人都这么先进的吗？”

    “还是因为你的身体里，进驻了神魂？”

    ‘规则’是万年不化的一座冰山，他什么时候都是无波无澜的一个模样，像一个人偶，一座石雕。

    没有温度，没有情感。

    白云岫什么时候见过这幅模样的‘规则’啊？

    她的眼睛亮了亮，不受控制地伸出手，去捏他的耳廓。

    “白则。”

    他的眼睛里有温柔的情愫流淌，她知道是因为祁柏盛的原因，所以一直没有认真地去看过。

    这一次，白云岫缓缓凑近他，轻轻开口：“你有泄露过白家的秘密给奥杰斯家族吗？”

    白则顿了一下，摇头：“没有。”

    “但是数据会自动记录很多东西，你确实应该把芯片取出来，消除罗希·奥杰斯留下的数据后门。”

    她感觉到了他的呼吸。

    不是人类的湿热鼻息，是微凉的风，很急促。

    “那，他们能看出来你和其他仿生人的区别吗？”

    白则已经无法摇头，她靠得太近，一不小心鼻尖就会触碰到一起：“只要我不想，就不能。”

    白云岫望入他的眼眸，久久地凝视。

    “上一次，你没有回答我，输入祁柏盛的人物性格以后，你是作为旁观者的时间更多，还是感同身受的时间更多？”

    白则抿唇，仿佛又要沉默以对。

    白云岫的手指爬上他的唇瓣，点了一下，甜甜道：“哥哥，你就告诉我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