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会死在这儿

    “砰——”

    后颈再遭重击,幻象全部消失,黎潜眼前只剩下大片大片忽隐忽现的黑幕。

    大股血沫涌上口鼻,他满脸涨红,呼吸困难,忍不住剧烈咳嗽起来。胸腔仿佛破了一个大洞,尖锐的刺痛,黎潜伸手按了一下,觉得可能是肋骨断了。

    不等他咳完,冰凉的刀背重重拍在脸上,审问者已是不耐,恶狠狠地威胁道:“想当个哑巴是吗?放心,我有的是手段让你开口!”

    黎潜咬紧牙关,他在等。

    信号曾短暂的恢复过,范承运那边肯定已经知道他被抓的消息,也一定会有所行动,他要相信他们,他只有相信他们。

    想到这儿,黎潜紧了紧手心,闭上眼睛。

    “他手里攥着什么?”

    小动作被发现,下一秒,黎潜的手心就被强硬地扳开,一张染了血污的卡片掉落出来,原本童趣可爱的图案已被他手心的血侵染,糊成了血红的一团。

    黎潜没有力气去抢,只能眼睁睁看着卡片被捡走。

    很快,一双鞋从眼前经过,走到了一直没有说过话的江昌海面前:“江总,这个东西……您可能需要看看?”

    “……云岫?”江昌海沙哑而诧异的声音响起。

    旋即,是椅子划过地面的噪音。

    江昌海走到黎潜面前,并未说什么,只静静睨着脚下的人,不过,他手里的那根乌金拐杖却并不安静。

    拐杖磨着地板原地绕圈,透漏出正使用它的人并不平静的心绪。

    磨了半晌,江昌海倏地语气古怪地说了一句:“原来,你是她的人啊?”

    这句话黎潜没听懂,也没有力气去猜测。

    他只是本能地用尽全力仰头,看了江昌海一眼,这一眼,是没有掩饰的疯狂恨意。

    不过,江昌海明显并不需要黎潜的回答,特别是在看到那双充满仇恨的眼睛后。

    拐棍倏然静止,再开口时,江昌海已经没有了任何古怪的情绪,冷然道:“不必再审了。”

    旁边立刻有人试探地问道:“既然是小姐的人,是要送还给小姐吗?”

    江昌海冷哼了一声,转身坐回主位,头也不回道:“一条疯狗,就不该在她身边,送他上路。”

    顿了一下,他又加了一句:“尾巴收拾干净点儿,别让云岫知道了。”

    这句话,黎潜听懂了——江昌海要他死。

    没时间了。

    没时间等人来救了。

    恍惚的神智在死亡逼近的瞬间骤然清醒过来,黎潜不知从何处爆发出一股气力,猛地将背上压住他的人一把掀倒。

    一获得自由,他立刻爬起身,竭尽全力朝会议室大门跑去。

    “艹!”摔在地上的人一声咒骂,也立刻起身去追。

    黎潜的手刚刚握住门把手,后背遭到一记狠踢,他用力按下去,随朝外打开的门一起向门外倒了下去。

    眼前一阵发白,黎潜又吐了一大口血,他动了动手脚,却好似根本找不到它们的存在。

    他没有力气再爬起来了。

    黎潜想,他会死在这儿。

    但是他又想,视频传出去了,不算白死。

    黎潜认命地瘫软在地,可是一分钟过去,两分钟过去,身后一直没有人来将他重新拖回会议室。

    “父亲。”

    是江云岫的声音。

    黎潜一愣,费力地仰头——原来,发白的不是他的大脑,是她的裙子,那条漂亮得像一条白色尾巴的羽裙。

    这会儿,洁白无瑕的裙摆上绽开了几朵红梅,黎潜忽然有些歉意,让她的裙子沾上了他的血。

    江云岫轻轻开口:“我要带他走。”

    她的嗓音仍是一贯得柔和,和她的人一样,总觉得需要人来好好保护着,而如今他们的身份调换,换她来保护他了。

    黎潜不知为何,笑了一下。

    江昌海目光阴鸷下来,拒绝道:“不行。”

    江云岫没有理会,直接上前去扶黎潜,旁边江昌海的两个手下见状想要阻止,陈山上前一步,将人拦了下来。

    如今不仅仅是亲生女儿不听话,连最信任的下属也要跟他对着干,江昌海的面色一沉再沉,睥着陈山的眼底已是暗潮汹涌:“刚刚开会的时候你人没来,在哪儿?”

    陈山顿了下,立刻露出个笑。

    他本人硬汉的轮廓并不适配这个神情,显得有些怪异,但是不妨碍其中表达出来的示弱、讨好的意思。

    陈山特地张开双手,给江昌海展示了一下指缝间还没有清理干净的白灰:“我在厨房揉面呢,今天这种日子,怎么也得给小姐亲手做一碗长寿面吃嘛。”

    两人说话的间隙,江云岫架着黎潜往外走。

    江昌海偏头去看,陈山立刻挡过去,继续笑道:“大哥,今天可是云岫的生日,见血已经很不吉利了,可不能再……”

    江昌海斜乜了陈山一眼,眉目间已是杀意难掩。

    几息后,江昌海抚了下胸前系好的领结,没有继续发作,而是提高音量,喊道:“女儿啊,养狗没事儿,只是……”

    江云岫脚下顿了顿。

    “当心养的是一条背主的疯狗,咬着自己。”

    两人继续跌跌撞撞往前走,江昌海的话江云岫听没听进去不知道,但黎潜是一个字都没听见的。

    他伤得很重,全身上下,从里到外,痛苦无一处不在折磨他。

    大脑淹没在一片浓郁的血腥里,沉滞的坠感不断拉扯着往更深处陷落,就在他坚持不住快要沉下去之际,忽然,一缕熟悉的清香闯进来。

    黎潜费力地掀开一线眼皮:“……云……岫……”

    晕眩的视野里,洁白的羽毛层叠的裙摆像一朵捧不下的云,云浪贴在他的腿侧翻滚,他们走得不算稳,一摇一晃间,竟好似完成了他缺席的那一支舞。

    黎潜与江云岫在后门分开之后,特意用手机搜索过——成人礼的第一支舞要和重要的人一起跳。

    那时候,她问他会不会跳舞,应该就是打算与他一起跳第一支舞吧。

    涣散的眸光渐渐温柔,黎潜整个人都放松了下来,痛苦的表情从脸上消失,他不自觉勾唇,即便口腔里满是血沫,仍旧一遍遍口齿不清地重复:“云岫……你看……舞……我们在跳舞……”

    “我们没有在跳舞。”

    江云岫没有抬头,没有停步,只是在他第五遍重复的时候,冷静地回答他。

    她偏头,望了黎潜一眼,他看她的眼睛是没有焦点的,估计是失血过多人已经不怎么清醒了。可是,就是这样的一双眼睛里,又有着一种说不清的迷离的亲近,一种原始而纯粹的情感。

    这是江云岫第一次看到黎潜露出这样的神情。

    在他真正破碎以后,在伤痕累累连站都站不稳的情况下,他却感到了……幸福?

    这时,陈山追了出来,从江云岫肩上接过黎潜,却发现不知何时,半昏半醒的这人竟抓住了她的一角裙摆。

    死死握住,怎么也不肯松手。

    陈山去掰他的手,没两下子,黎潜手背上撕裂的伤口滚出一连串血珠,将江云岫洁白的裙子染上了更多刺目的鲜红。

    江云岫垂眸,扫了一眼:“别掰了。”

    她眉间的情绪很淡,语气也没有半点起伏,平静道:“陈叔,把裙子撕了吧,反正也脏了。”

    陈山用力一撕,布料发出刺啦的声音,裙摆从半空坠落,黎潜的手朝前伸了一下,似乎还想再抓,被陈山按住。

    江云岫退开一步,提起裙子转身,快步下楼。

    三人离开小楼后脚步未停,直接往庄园后门走去,黎潜留在庄园内终究是不完全的,必须第一时间送出去。

    刚到后门,门外就有一个男性声音急切的喊道:“黎潜!黎潜?”

    范承运急得不行,给江云岫发完求救信息之后,抱着万一的希望,一边等增援的人员到场,一边来到庄园门外,寻找别的机会。

    看到黎潜的瞬间,他先是心中一喜,而后瞬间沉了下去——黎潜浑身是伤,四肢、头颅均毫无知觉地低垂着,不知生死。

    大门缓缓打开,范承运立即冲进去,一把从陈山手中将人夺过来,探黎潜的鼻息,万幸,还有气儿:“黎潜?黎潜!能听见我说话吗?”

    黎潜无知无觉,江云岫挥退跑过来的保安,问道:“是你给我发的求救信息?”

    范承运微怔了一下,虽然无法解释为什么求救,但也没法否认,他点点头:“是我。”

    没想到江云岫并不纠结具体的原因,只是说道:“那我把人交给你了,他需要尽快送去医院。”

    会议室内那两名手下这时也跟了过来,就守在距离江云岫不远的位置,她回头看了一眼,没看到江昌海的身影,顿了下,又问:“需要我安排车送你们吗?”

    “不用了。”范承运立即道,“我开了车,就在后门不远处。”

    他也看到了庄园内明里暗里冒出来的越来越多双眼睛,一刻也不敢再耽搁,当即转过身,将黎潜背了起来,迅速朝外走。

    身后并没有人出现阻拦,两人很快顺利离开庄园。

    出门后,范承运脚程速度不变,背着黎潜快走了约莫十分钟,到了庄园外一处隐蔽的位置,那里停着一辆面包车,正是他们这次行动的临时指挥处。

    范承运把人交给同事,让他们安排车立刻送黎潜去医院,他自己则是掏出手机,面向众人,肃然道:“现在,我们来研究一下这个视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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