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年后

    六年后。

    江氏写字楼一楼大厅。

    黎潜身着检察制服,驻足于大厅中央。

    这座大楼,这些年有很多次机会进来,黎潜却始终未曾走入。

    即使现在是白天,大厅内依旧灯光溢彩,他仰头望了一眼,大厅中央的吊顶上挂着一盏巨大的水晶灯。

    特殊的水晶质地将光线多角度折射,在视觉上营造出一种高不可攀、璀璨夺目的既视感,不像一个公司,倒像是堆金砌玉的宫殿。

    “黎检,江氏来人了。”

    身后响起助理周梁的提醒,黎潜收回视线向前,看到了一位故人,他主动伸出手,气质冷淡,礼貌周到:“赵总,好久不见。”

    赵宴脸上的笑容僵了一瞬,很快握上去,笑道:“黎检,欢迎欢迎啊。”

    黎潜微微颔首,将一份配合调查的书面通知递过去:“想必我们来这儿的目的,你们已经知道了。”

    “赵成锡曾在江氏任职过,他在职期间的一切活动,公司业务、资金往来、人员调动我们需要带走全部资料。”

    赵宴面落难色:“黎检,之前不都有人来查过了,已经证明了行贿一事全是赵成锡一人所谓,和赵氏、江氏均无干系,这怎么又来一遍呢?”

    话音刚落,不等黎潜回答,江氏大门外走进五个手拿空置物箱,与黎潜穿着统一制服的检察人员。

    正值上班时间,周围本有不少员工安静地来来往往,虽都好奇地扫视黎潜,但这一点点异常并没有影响到他们原来的节奏。

    可这几人一出现,人群突然全部撤到了几米开外,大厅内唯一的噪音脚步声消失,一时间鸦雀无声。

    黎潜朝后方点了一下头,而后正色道:“赵总,麻烦带我们上去吧。”

    十分钟后,黎潜站在赵成锡曾经的办公室内,看着一份份重要文件装入置物箱,漠然无言。

    周梁就在他面前筛选,同样浏览了不少资料,不禁感叹:“江氏名存实亡啊,短短几年所有业务都被偷走,一家公司全是赵家人的天下。”

    顿了一下,周梁把手里一叠文件放入置物箱,继续小声嘀咕:“我看,要是江氏这位前朝公主真和如今摄政的赵总结婚了,怕是一朝功成,江氏的虚名都保不住。”

    周梁说着,小心地觑了黎潜一眼,没从这位史上最年轻有为的检察官一贯沉着的面上看出什么。

    只不过,黎检高中的时候就将一代道上枭雄江昌海送进了局子一事,可是整个检察厅都知道的秘密。

    如今再次与江氏有交集,也不知……

    “黎检。”消失了一会儿的赵宴忽然出现,打断了周梁的思维发散。

    一会儿的功夫,赵宴竟换了套衣服,一身香槟色半正式礼服,纹路花枝招展,胸前一条同色系飘带,风流文雅,比之前的正装多了些贵公子气质。

    赵宴递出一张请柬,笑容满面道:“来得早不如来得巧啊,怎么说也是旧相识了,若是有空,婚礼的时候还请黎检赏光出席。”

    红色的写着大红喜字的请柬,黎潜瞥了一眼,没有理会,任由赵宴的手举在半空。

    直到办公室内所有人都在明里暗里地看向这边,黎潜才开口说话:“我与赵总并不熟识,实在不便参加。”

    赵宴没有收回手:“黎检与我妻子曾有过数月的同学之谊,只可惜后来断了联系。”

    他似是轻叹了一口气:“我这也是代我妻子邀请,我猜想,她应该也想要得到黎检的祝福吧。”

    黎潜这一回沉默地更久,公事公办的嗓音冷下去,仿若掺着冰渣:“我与赵总的未婚妻亦不熟识。”

    气氛就这样陷入僵滞,两个人面对面站着,一个非要给,一个不肯收,谁都不愿意先退一步。

    周梁收拾完一箱子资料,正打算上前说点什么好帮自家检察官解围,没想到有人快了他一步,说是陈山陈总请黎检上楼一叙。

    本以为黎检照样会拒绝,周梁都准备替他开口了,没想到黎潜答应了。

    电梯到达32层,也是江氏大楼倒数第二高的一层。

    陈山仍然是江氏的二把手,曾经屈居于江昌海之下,如今又被赵氏的人压着。虽然明面上看着地位不变,但是实际上他的手里已经没有多少实权了。

    短短几年,陈山看上去老了不少,鬓边生出花白,神色中的狠厉也多了些色厉内荏的味道。

    黎潜不动声色地打量了一眼,伸出手:“陈总。”

    陈山没有握手,只是抬高摆了一下,不耐道:“别搞那套虚的!我问你,你来干什么?”

    黎潜收回手,面色如常:“陈总以为,我是来干什么的?”

    此话刚出,陈山一瞪眼就要发怒,黎潜没给他这个机会,接着说道:“我是拿着正规批文来调阅赵成锡相关资料的,主要是为了查一查,赵成锡行贿一案江氏是否牵涉其中。”

    陈山黑着脸,啐了一口:“江氏的人没那么蠢的。”

    说完,斜乜了黎潜一眼:“你不是专门来找云岫麻烦的吧?能不能有点儿男人样?”

    黎潜垂下眼皮,想到了第一次与陈山相见的场景,那个时候陈山笑他不过一条逗趣消闷的狗,如今倒是要他像个男人了?

    黎潜微哂,而后话锋一转:“赵氏的生意越做越大,愈发有江氏当年的派头了。”

    “如今,舜城公安的头号关注对象,也由江氏变成了赵氏,不知道这件事情有几分在陈总的意料之中?”

    顷刻间,陈山面色凝固,一双鹰眼再度冒出熟悉的狠光。

    逢场作戏的假面被撕破,陈山沉下脸,不善地警告道:“黎检察官,最好还是不要太聪明,也不要做多余的事,人一旦闲事管多了,容易惹火烧身。”

    黎潜淡淡笑了,时至今日他早已不是当年那个易怒易苦、手段粗浅、无法掌控情绪的少年。

    低头看了眼腕间的手表,黎潜平静道:“时间不早了,我和同事们还要回去仔细翻阅从江氏带走的资料。”

    无视陈山怒气未消的脸,黎潜继续道:“陈总的手机最好在近几天随时保持畅通,万一我们从资料里真查出江氏有什么问题,也好及时联系得上你。”

    陈山咬紧后槽牙,须臾,一声冷笑:“即便是要联系,检察厅那边也应该联系江氏的法务部,找我干什么,我最近要全心筹备云岫的婚礼,分身乏术,黎检还是别找我了。”

    “对了,来都来了,黎检带张请柬走吧,省得到时候我专门前去相送。”

    黎潜此时已转身离开,他倏地顿住脚步,闭了闭眼,眸中冷色愈深,阴云密布。

    这位年轻的检察官,第一次在曾经欺辱过他的故人面前,流露出迫人的气势,黎潜回过头,不再遮掩其本身锋利的攻击性。

    “陈总,我与江氏曾有血海旧怨,你不会忘了吧?”

    黎潜迎上陈山一双鹰眼,不闪不避地审视回去,面沉如水:“只要我活着一天,就会死死盯着江氏一天,陈总最好别高兴的太早。”

    顿了一下,黎潜状似提醒道:“赵氏还未到无可挽回的地步呢。”

    临近中午,黎潜一行人准备离开江氏。

    赵成锡办公室又来了几位江氏高层,清一色全是赵家人,可以说如今的江氏除了陈山还是江家的人,其余的皆是异心。

    其中还有一个蠢人,装疯卖傻企图破坏检察人员收集证物,黎潜也没和他们客气,直接通知警察,把人以妨碍公务罪拘进去。

    没曾想,来拘人的是范承运,两人同样也有六年未见了。

    范承运变化很大,整个人看上去粗糙了不少,神情却比六年前多了丝柔和。再次见到黎潜,范承运很是高兴,一定要拉着黎潜问问近况。

    黎潜没有拒绝,两人便去了江氏附近的一个中餐厅。

    靠窗对坐了一会儿,范承运先开口:“你小子变化大啊,从小朋友变成个男子汉了,这个年纪的检察官我这么多年还真只见过你一个,年少有为啊,不错,真的不错!”

    黎潜为范承运倒了杯茶,扫了一眼范承运倒扣在餐桌上贴着花里胡哨卡通贴纸的手机壳:“您有孩子了?”

    范承运也看向手机,宽大的手掌盖上去,竟有些不好意思道:“有个女儿,古灵精怪得很,非要往我手机上贴东西,嘿嘿嘿,见笑了啊!”

    看着对面的人脸上幸福的表情,黎潜下意识想跟着笑笑,却发现嘴角重若千斤,丝毫勾不起来。

    他掩饰般低下头,将菜单递过去:“您来点菜吧。”

    范承运接过菜单,目光停留在黎潜身上,迟疑片刻,还是问道:“你接手赵成锡的案子,是不是有什么别的心思?”

    黎潜抬眸,没有说话。

    范承运叹了口气:“赵成锡一案我有参与调查,江氏确实没有牵涉其中,这些年,江氏的很多业务全都陆续转到了赵氏名下,别说发展了,都像是赵氏的子公司了。”

    顿了顿,范承运眉头皱起:“江云岫的婚礼快到了,你这个时候插手案子,不会是想……”

    “范警官。”

    黎潜打断了范承运未说完的话,神色如常道:“我下午还有事要忙,咱们这顿饭可能得吃快些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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