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机未到

    这晚之后,盛云岫又漫无目的地闲逛了三日,毫无收获,记忆仍然没有丝毫的恢复,她也没找到任何关于命契之人的信息。

    第三日晚,正觉得烦躁与无聊时,果真有人带着那片树叶来找她了。

    方圆五里,鬼气自动回归本体,五里之外林子的外围,一个男人似乎因为鬼气的消失而丢失了方向。

    他在林边踟蹰良久,终于,仿佛下定了决心一般,一个人独自走进森林的深处。

    同一片树林,盛云岫隐于黑暗中,默默看着这一切。

    男人的方向感不错,几乎没有走过回头路,某一个角度,盛云岫刚好看见了男人的正脸。

    很陌生的一张脸。

    丢失的记忆仍旧如同一潭死水,毫无波澜。

    盛云岫对着这张脸,没有出现丝毫异样的感觉,甚至不如那一天的一声呼唤来得熟悉,她顿时感到了失望。

    眸中划过一丝暗芒,盛云岫指尖轻点,一缕鬼气飞出,直直钻进了男人的头发里。

    霎时,男人捂着头皮,浑身一个激灵,紧接着,他就像是在洗头一样,一双手不住地在头发里抓来抓去。

    盛云岫眼尾微扬,一抹恶劣的笑出现,可还没等到这丝笑意扩大,男人的手就抓住了她的鬼气。

    会招魂的人果然不简单,盛云岫神色微凝,静静地注视着男人。

    徒手抓住鬼气,可没有几个人类能够做到。

    不过,盛云岫也不是吃素的,这几天在鬼屋里,她可学习了不少吓人的手段,若是全部使出来,足够这个男人吃上一壶了。

    她勾起嘴角,一缕鬼气再次飘出,这一次,鬼气不再调皮的玩闹,而是直接冲入了男人的眼睛里。

    刹那间,男人的眼底漫上了浅浅的墨色,他的瞳孔扩大,无法定睛凝神,神态恍恍惚惚如同坠入幻境之中。

    旋即,男人的神情变得痛苦与挣扎,盛云岫正觉得有趣,却见男人的一只手从怀中掏出了一张符咒,他将符咒啪一下贴在了眼皮之上。

    符咒遇鬼气自燃,随着一声痛苦的嘶嚎,符咒化为飞灰,鬼气消散。

    男人张开一双烧伤的眼睛,眼底恢复了清明,他沉声喊道:“盛云岫,我是严深。”

    严深?

    盛云岫歪了歪头,没有丝毫的印象。她悄悄飘到男人身后,收敛鬼气,同时一只手凝出实体,拍了一下男人的肩膀。

    预想之中的惊跳没有出现,严深缓缓回头。

    即便盛云岫当下没有任何的实体,他好似也能看见她,微微一笑道:“我终于找到你了。”

    “你找我干什么?”盛云岫好奇地问道。

    她下意识地不喜欢这个人的笑,他不笑的时候绷着脸面容严肃,但还算正常,笑的时候却别扭得很。

    “跟我走吧!”

    猝不及防的瞬间,严深拿出摇铃,急速晃动了起来,他大声连续地喝道:“盛云岫!盛云岫……”

    这么近的距离,盛云岫受到了很大的影响,她的魂魄开始和鬼气割裂,一分为二的感觉十分痛苦。

    盛云岫瞪大双眼,隐忍而沉默地盯着严深,就在魂魄即将飞向摇铃的最后一刻,她的周身黑气暴涨,如洪水猛兽一般猛地扑向他。

    严深看着浓郁的铺天盖地的黑气神色骇然,立即后退躲闪,一只手再次掏出符咒。

    三步以后,脚下忽然踩空,摇铃离手,他坠入了一个数十米高的深坑里。

    盛云岫从没有小看过玄门,也没觉得能使用招魂铃的人会是一个泛泛之辈。

    她一开始就没有打算用鬼气去硬碰硬,要知道对付人类,最好的方法还是人类的陷阱。

    盛云岫缓缓走到深坑的边缘,居高临下地俯视着严深,她的眼里早没有了一开始的戏谑,取而代之的是一片嗜血的恶怨。

    鬼气大盛,她难以保持理智,一心只想要杀了他。

    盛云岫冷冷道:“我给你最后一次机会,为什么找我?”

    这个叫做严深的男人认识她,她又不记得他,这说明他很可能存在于她丢失的那一段记忆里。

    盛云岫一直认为,死前的那段记忆是唯一一个能帮她解除命契的东西,她实在不想放弃任何找到的可能。

    “盛云岫。”短短几分钟的时间,严深已经恢复了冷静,“你还是如此喜爱玩闹。”

    生死一刻了,他还在和她说废话。

    盛云岫往后退开,凝出实体,从一旁的树后摸出了一柄铁锹,威胁道:“从现在开始,你说一句废话,我就填一抔土。”

    严深闭上嘴,顿了一下,道:“你跟我走,我便将知道的都告诉你。”

    “去哪里?”

    从一开始,他就在说跟他走,盛云岫不明白,一只鬼为什么要跟着一个人走,他的目的又是什么?

    “去找解除命契的方法。”严深缓缓道,“你身体中的血玉是我天目门历代传承的宝物,由所有门主的最后一口心头血供养而成。”

    盛云岫眼皮跳了一下——他知道血玉。

    严深收起掉在坑底的摇铃与符咒,两手空空以示诚意:“你想要摆脱它,我想要拿回它,我们的目的是一致的。”

    ……

    城市中心,一栋高楼之下,严深熟料地刷卡入门。

    即便盛云岫不用从门进去,他还是开着门等她先走。她最终还是无法抗拒解除命契的诱惑,同意了严深的提议。

    当然,若严深再敢动一次手,盛云岫绝对会毫不犹豫地杀死他。

    随着几声叮叮的按键声,密码输入正确,门锁弹开,严深依旧扶着门,让盛云岫先进去。

    她飘进门里,很快便将整间房子转了一圈。

    房子的装修风格和它的主人一样,处处皆是黑灰色调的冷硬,他应该是不常来这里,虽然干净却没有丝毫的人气。

    忽然,盛云岫被书架上一只色彩鲜艳的罗刹吸引了视线。

    这只罗刹面目可憎,神情凶狠,整体是难得一见的粗糙,却又格外的生动传神,倒不像一个普通的装饰物。

    盛云岫拿起罗刹,摇了摇,问:“你家里摆一只恶鬼做什么?你不是捉鬼师吗?”

    严深淡淡地扫了一眼,神情自若,道:“没有什么特殊的含义,只是之前在外游历时,买过的一个当地的非遗艺术品。”

    他说着,打开了一间阳光稍弱的房间,将屋内的窗帘全部拉好以后,说道:“你以后就住在这里,可以吗?”

    盛云岫满不在乎地点了点头,她住哪儿都行,若不是严深刻意要求,她甚至不想来他家。

    她更在乎的是什么时候解除命契:“你说要找解除命契的方法,怎么找?”

    “等待时机。”

    严深说完这一句话,转身离开,几分钟后,他拿着一本书走了回来:“这本书里记录了人类破解鬼气的方法,我认为有一些法子可以帮助你减少鬼气对神智的侵蚀,你可以试试看。”

    盛云岫挑了一下眉头,对上严深红肿的一双眼。

    他的眼睛因为她受了伤,他还以德报怨,要教她控制鬼气的方法?

    他看起来可不像这种人。

    不过,盛云岫还是接过了书本,轻笑道:“好啊,谢谢严大师了。”

    接下来的一个月,盛云岫就在严深的家里宅着,哪里也没去,除了日行一问时机到没到外,她便泡进了那本书里。

    书里描述的方法有一部分确实对她有用,之前被刺激暴涨的鬼气被渐渐收敛了回去。

    可是一个月过去了,书也看完了,严深依旧只有一句话——等待时机。

    盛云岫觉得无聊,和一个修行之人待在一起,无聊透顶了,于是,她从严深阳台的绿植上摘下了一片叶子,再次送给他。

    “我已经学会控制鬼气的方法了,我要出去玩了,你什么时候觉得时机到了,再联系我。”

    顿了一下,盛云岫接着道:“或者,你给我讲一讲我失去的记忆,我也可以再留一段时间?”

    严深接过叶子,似乎很认真地在考虑盛云岫的话。

    比起放她离开,他好像更不愿意提起过去,一副讳莫如深的样子。

    半晌,他收起叶子,道:“若我一直没有联络你,每十年你也必须来这里见我一面,我需要查看你身上是否染了血债。”

    严深肃然道:“你既知道我是捉鬼师,那么也一定清楚,若你伤了人命,我拼上所有也一定会收了你。”

    盛云岫轻笑了一声,漫不经心地应道:“好啊。”

    ……

    此后,就是一段漫长的游荡。

    第一个十年,盛云岫如期而至,发现严深比她来得更早,她点了点下巴,无声地问他。

    他为她倒了一杯茶:“时机未到。”

    盛云岫瞬间飘走,一秒也没有多留。

    第二个十年,她一路晃晃悠悠地去,直到夜深了,才到达严深的家。又是十年不见,这人的面相好像都变了,竟然有了一些慈眉善目的影子。

    他再次为她倒了一杯茶:“时机未到。”

    这一回,盛云岫坐下来,喝了那杯茶,有些唏嘘道:“严深,你老了。”

    第三个十年,盛云岫已经不打算去找严深了,这么多年她也摸索出了一套对付命契的方法,虽然进度缓慢,但也不是没有成功的机会。

    可恰好又是十年的那个晚上,她听到了严深的召唤。

    时隔三十年,他再次呼喊她的名字。

    盛云岫飘到严深的面前,看到满头白发的他握着一张宣纸,面上是掩藏不住的隐隐激动。

    她神色一动,问道:“这是什么?”

    严深抬眸,他的眼皮已经松垮地耷拉着,看不见完整的眼珠,他的声带嘶哑:“可为你解除命契之人的生辰八字,他刚刚转生,就在市中心的医院里。”

    话音刚落,盛云岫已经消失在严深面前。
新书推荐: 大叶是兽医 鲜衣怒马行且知 签到:苟在幕后求长生 我在修仙界从事高危职业 重生1985之王牌游戏制作人 若言英雄传之侠客使者 混沌初始经 纯萌新,这游戏怎么还不上难度 风月梦凡的新书 广囡沪男恋爱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