冯曼舒没觉得有丝毫不妥：“找了啊，我儿子为了救她连命都快赔进去了，找她谈个话不过分吧。”

    李铎瞬间黑了脸：“你跟她说什么了？！”

    李温良大呵：“李铎，注意你的态度！”

    李铎又重复一遍：“你们跟她说什么了？！”

    郭松云在一旁冷眼瞧着。

    有时候她觉得李铎很傻很笨，什么难听说什么，还死不回改。

    那种近于冷漠和狂妄的与父母相处的方式，怎么会讨到好处。

    冯曼舒抱着手臂，坏脾气也上来了。

    她本就不是好性的人，只是这么多年来家族一直教育她做一个持家淑女，不能随便发脾气。

    但现在，她很生气。

    “就是简单介绍了一下咱们家的情况，让她明白你们之间的差距。”说完，冯曼舒还轻笑了一声，“你救了她的命，你知道她母亲打算用什么报答你么，一篮子家养鸡下的鸡蛋……”

    郭松云听罢轻蔑地笑了笑，完全忘记了自己也是从穷苦人家中出来的。

    可李铎却笑不出来，他知道林尽染住的地方环境有多么糟糕，自然也知道一篮子鸡蛋对她们家来说有多么重要。

    他站起来，红了半张脸，却第一次因为自己的表达能力欠缺而感到懊悔。

    最后，他只能说：“她和木木都是我生命中最重要的人，如果你们再想方设法地为难她们，你们将失去一个儿子。”

    说罢，便走了。

    走前，将茶几上的照片收了起来，又给了郭松云一个警告的眼神。

    李温良和冯曼舒差点气晕过去。

    李家人脉很广，从各处打探木木的身份，毕竟李铎这次来什么有用的都没说，只是一味地犟嘴耍混。

    许游和孙行易自然是嘴巴很严，半点信息都没透露。

    岑见山最会审时度势，既不能得罪了大老爷，也不能得罪了小少爷：“那个小孩是我受老爷之托在福利院碰到的，见她实在可怜，就寄养在了名下。小少爷之前和这个小姑娘有些缘分，就养在身边了。”

    其实这一番话漏洞很多，但李温良现在心烦意乱，根本来不及细想：“可他让那个小孩叫他爸爸，你说他是不是……有点变态？”

    李温良是真觉得自己的小儿子是个变态，喜欢那个大的，也喜欢那个小的，总之就是喜欢漂亮的。

    他甚至觉得，李铎喜欢的是同一种长相，毕竟那个小姑娘和那个小孩长得有点像。

    但最像谁，李温良竟然没看出来。

    岑见山憋着笑，清了几下嗓子：“老爷，不是少爷变态，是那个小朋友伤了脑子，一直喊小少爷爸爸，小少爷不忍心才没有纠正。”

    他在心里疯狂检讨：“小宝贝，别怪叔叔啊。”

    李温良顿了顿，似是接受了，点点头。

    岑见山这才松了一口气，好歹掩饰了过去。

    其实李温良连半个字都没信，但他也清楚，有些事情，不知道比知道要好。

    李铎接了木木回家，看着她天真软糯的小脸，又想起他们对她的称呼，更觉得心痛。

    他可以承受各种侮辱，但他的木木要做快乐的小公主。

    没人可以对她说一句不好的话，包括他的亲人。

    木木被李铎背在肩上，一双小手相环绕着他的脖子，是很依赖的亲昵：“爸爸，你的肩膀好宽广，像大山。”

    李铎脚步一顿，他没料到木木会说这个，有些不自然地抿了抿嘴。

    他的女儿绝对是个天才，竟然无师自通，还用上比喻了。

    但他这个做爸爸的却是笨嘴拙舌，想了半天：“木木，爸爸以后一定会做一个很厉害的人。”

    这是他的心里话，人只有足够厉害，才能守护自己爱的人，才能承诺能给出的一辈子的幸福。

    木木有些难过地张了张嘴，柔软的小手轻轻抚了抚李铎的眼角，像一个极轻极淡的吻：“爸爸，如果厉害的代价是失去快乐，那木木不希望你成为那个很厉害的人。”

    李铎怔住，脚步慢了下来。

    世人都追逐做一个被别人称颂的英雄，但常常忽略了成功背后的代价，而木木显然已经感受到了。

    “在那个世界，爸爸是很厉害的老板，可是爸爸每天要很晚才能回来，有时候还要住去很远的地方很久。爸爸很累，所以爸爸不需要做一个很厉害的人，做一个快乐的人就好了。”

    李铎握着她的小手放在唇边亲了亲，突然意识到，木木比同龄的孩子懂得更多，甚至是明白很深的道理。她很敏感，有超越同龄人的懂事成熟，但这并不是一件好事。

    *

    寒假，城东那边开了一个泥巴城，就是那种亲子活动乐园，可以和爸爸妈妈一起用干净的泥巴捏各种各样的小玩意。

    李铎知道木木平时喜欢玩乐高、做些小手工，直接在泥巴城办了年卡。

    其实就和捏泥人差不多，但这里要高级一点，可以给泥人上颜色，还可以风干后带回去当摆件。

    木木在那个世界没见过这个，又好奇又兴奋。

    李铎帮她带好一次性手套，系好小围裙，然后搬了个凳子在旁边看着木木随意发挥。

    他不玩，虽然已经知道了木木的来历，但心有余悸，他真怕自己随便捏的泥巴人会变成真的小孩子。

    泥巴城里人不少，有家长也有小孩子，木木算是里面有天赋的，看着旁边的小孩捏了几下，她的捏泥手法就像模像样了。

    只是最后呈现出来的作品，比较抽象，像三座高低不平的山丘。

    木木却极为自信：“这个是爸爸，这个是妈妈，这个是木木。”

    李铎盯着小桌上的三叠泥巴块，有些哭笑不得。

    “就……还挺像的。”

    木木听后更高兴了，一脸正经：“我喜欢玩泥巴，我以后要考泥巴大学！”

    李铎：……他就不该说这么违心的话。

    这时，从里面走出来一个穿橘黄色马甲的工作人员，看着年纪不大，像勤工俭学的学生。

    小孩子天生对漂亮的事物会产生好感，此刻见到这个年轻的工作人员，都伸长了脖子望他，都没了捏泥的兴趣。

    他长得好看，目光也温柔，很受小孩子的喜欢。

    许多小朋友看到他手里的糖果，眼睛一路跟着。

    “韩明朗！”另一个工作人员叫他，“给小朋友的发糖，一人一颗。”

    其他小朋友都在甜甜的笑，只有木木猛得抬头，看向正在拿糖的韩明朗。

    李铎发现了木木的异常，低头问她：“怎么了？”

    木木悄悄拉拉他的衣袖：“爸爸，我不想要在这里玩了，咱们回家吧。”

    正好韩明朗走到他们面前，见小姑娘又漂亮又可爱，不禁弯了弯眼睛，声音轻柔：“小朋友，叫什么名字呀？”

    李铎不悦地瞪他一眼，不知道为什么，反正就是看他不爽。

    木木的反应就更直接了，她站起身来将小围裙脱下来，然后去找李铎的手，声音又脆又响：“爸爸，我们走吧。”

    她认识韩明朗，在那个世界，他和妈妈从小就认识，爸爸和妈妈就是因为他才经常吵架的。

    他的侄女明明没有舞蹈天赋，还被送到了妈妈的兴趣班，结果是所有哥哥姐姐的后腿。

    韩明朗一愣，他向来受小孩子的欢迎，从来没有这么挫败过。

    他蹲下来，把手张开伸到木木眼前，上面躺着几块各色的糖果：“小朋友，挑一块糖果吧，很好吃的。”

    木木明晃抗拒，理也不理他。

    李铎一看，立刻把木木揽在身后，眼神极为不善：“你离我家小孩远一点。”

    这时，有一个清亮的女声叫他：“明朗哥，老板在叫你呢。”

    木木惊讶地朝里面看去，李铎也慢慢松了脸上的凶狠表情，有些慌张地拉起木木的手：“我们回家。”

    这次木木却不肯走了：“爸爸，那是妈妈啊，我们为什么要走。木木已经很久没见到妈妈了，很想她，难道爸爸不想妈妈吗？”

    李铎答不出来，在他听出那是林尽染的声音后，他的第一反应不是生气、伤心、激动，而是逃避，他不知道该怎么去面对。

    从称呼就可以听出，林尽染与他很熟悉，关系也不可能一般。

    李铎尽量让自己平静一点。

    林尽染就站在框台旁，身上穿着与韩明朗同款的小马甲，但一点都不显俗气，依旧清纯亮眼。

    她没有看向这边，喊了韩明朗一声后，就站在框台前帮小朋友兑换奖品了。

    韩明朗听见他的声音，快步跑过去，嘴角还暴露出一丝笑意。

    李铎下意识地扭过头去不看，又重复了一遍：“咱们回家。”

    木木却不肯，她大眼睛眨呀眨，突然轻轻推了李铎一下，指了指一处墙角：“爸爸，你躲到那里。”

    李铎不明白自己为什么要躲，一回头却见木木已经向林尽染的方向跑了过去。

    李铎：……

    自家小棉袄总是这么坑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