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月，毕业季。
从车上下来，沈蔓越拖着行李箱跟随人流出火车站，拥挤的人群，炎热的天气，很快沈蔓越出了一身的汗，额头上都是细密的汗珠。
终于出了站，人群四散而去，Z市临海 ，海风频繁，一阵风吹来，顿时凉快许多，连带酷热的暑气都消掉不少。
沈蔓越在一处阴凉下歇了片刻，然后往停车场走去，出租都在那边，她准备叫辆车回A大。
正午太阳烈，公交站离学校还有很长一段路要走，她不想再去挤公交。
回校是为了毕业答辩。
刚走到停车场，沈蔓越就听到有人叫她，声音很熟悉，这么巧？她今天回来谁都没告诉，寻声望去，陆屿乔已经朝她走来。
“陆学长。”
沈蔓越大一入学是陆屿乔负责接待的，他比她高两届，又是舍友钟笛的表哥，也就慢慢认识了。
“我刚送完客户，你回学校？我送你。”
“不用麻烦，我打车就行。”沈蔓越婉拒，A大在郊区大学城，陆屿乔在市区上班一来一回，不堵车的话也要一个多小时。
陆屿乔早已习惯沈蔓越对他的客气疏离，看见她的时候，他就已经在找借口。
“去学校帮钟笛拿些东西，正好顺路。”说起来陆屿乔当初的私心，这些年帮了他不少忙。
沈蔓越一时想不到拒绝的理由。
“车就在那边，不远。”
“谢谢学长。”
拉着行李箱，沈蔓越跟在陆屿乔身后。
陆屿乔先开了副驾驶的门，“你上车，我放行李。”
沈蔓越又道了谢。
出了市区，道路宽阔，车辆也稀少许多，路两边栽种着落叶梧桐，树的周围都有一个用来支撑固定树身的架子，沈蔓越望着车窗外不断倒退的梧桐树出神。
两人一路无话。
过了公交站，车子拐了个弯，走了一段，A大校门出现在眼前，外车不准入内，陆屿乔停好车，下车后很自然拿出行李箱帮沈蔓越提着。
经过教学楼时，竟然碰到钟笛。
“蔓越？表哥？”
陆屿乔忙说：“我去火车站送客户，正好碰到蔓越，你不是有东西让我来拿，就顺路了。”
？？拿东西？只半分钟，钟笛就反应过来，“我现在回不去，导师突然找我说论文的事，要不你过两天再来？”
“好。”
钟笛：“不跟你们多说了，我赶时间，先走一步。”
钟笛走后，陆屿乔意识到他没有送沈蔓越回宿舍的理由了，果然...
“谢谢学长，我自己回去。”
陆屿乔有些不情愿的将行李箱朝沈蔓越推去，就在这时沈蔓越的微信语音通话响了，是钟笛，沈蔓越按了接听。
“蔓越，我表哥还在不？我东西不少，他的车可能一次还装不完，可以先带些回去，你能不能帮我把两只熊拿给他？”
钟笛的两只熊确实很占地方，举手之劳的事，沈蔓越说好。
陆屿乔又不动声色将箱子拉回身侧。
即使陆屿乔已经毕业两年，丝毫不影响他走在校园也引人注目，几个女生走过，还能听到她们说着好帅好帅。
陆屿乔瞄了眼并排走的沈蔓越，她没什么表情变化，就很...事不关己。
将玩偶熊塞在后座，陆屿乔开车离开，拨通钟笛的电话，开的外音。
钟笛很得意，“怎么样？我够机智吧。”
虽然有点小波折，陆屿乔还是满意的，“良好。”
钟笛不服，“优秀好吧，不是我，你能送蔓越回宿舍？”
陆屿乔沉默，确实不能。
钟笛又说：“你就应该态度强硬一些，说不定早就追上了。”
“要是你拒绝的人一直烦你，你会反感吗？”
“...肯定呀，好吧。”钟笛说，“可是，你和蔓越的关系也没有进步，之前她就对我有所防备，这次回来都不说一声，我前天还问过她，她只说最近几天，可见她不想让你知道，而且她好像没有留在Z市的打算，表哥，我看你还是放弃算了。”
陆屿乔充耳不闻，“什么时候有空，约吃饭。”
钟笛就知道他不会听，“最近忙着毕业论文，也没心情吃，要不答辩后找机会？”
“好。”
挂了电话，陆屿乔有些沉郁，钟笛的话他又怎么会想不到，追了沈蔓越四年，如今连约她她都不给机会，可是他还想再坚持努力一下。
陆屿乔从来没想过一见钟情会发生在他身上，也没想过追一个人如此的难。
葛楠说他是情人眼里出西施，沈蔓越顶多算是小家碧玉，性格又冷，比起追他的校花，系花差几分意思。
可是陆屿乔就是觉得沈蔓越哪哪都好，一眉一眼，正中他的审美点，一言一笑，牵动心弦。
她一出现，只安静的站着，都能让他心中生出喜悦无限疯长，他从没这么魔怔过。
钟笛从答辩教室出来，沈蔓越忙问：“怎么样？”
“当然是过了，晚上我们庆祝一下？”
沈蔓越：“好。”
“一会我要去趟公司，回来晚的话我直接在食堂等你。”
“嗯。”
回到宿舍沈蔓越开始清理东西，该卖的卖，该扔的扔，另外一些不方便带的，寄了快递，来回爬了好几趟楼梯，沈蔓越有些累，回来这些天一直忙论文睡的也不踏实，她趴在桌子上休息了一会。
电话响的时候，沈蔓越睡的迷迷糊糊，好一会她才将手机摸到接听。
钟笛：“我在一号食堂二楼的小湖菜馆等你。”
“我一会就到。”
洗了脸，清醒不少，沈蔓越出了门。
食堂，灯火通明，人声嘈杂，每年毕业季食堂总会比平常热闹许多，宿舍聚餐班级聚餐，一桌一桌的推杯换盏，或欢声笑语或互诉离别。
以前沈蔓越看到这些场景多半是无动于衷，现在却能感同身受了，毕业离开学校还是挺让人伤感的。
推开门见到陆屿乔，沈蔓越脚步明显停顿了下，要是知道他在，她会找个借口不来。
钟笛：“蔓越快来坐，菜已经上了。”
沈蔓越打着招呼，“陆学长。”
陆屿乔已将身旁座位的椅子拉开，握着椅靠的手骨骼分明纤细修长，很是好看。
沈蔓越不想坐他身边，要是再绕到钟笛那边表现也太明显了，她只好坐下。
观她神情似有倦意，陆屿乔和煦的问，“最近没休息好？”
钟笛内心吐槽：这温柔的语气...
“可能是刚睡醒。”
钟笛又叹：这冰冷的回答...
沉默，沉默...
钟笛见冷场了，忙活跃气氛，“还有一个菜就齐了，我们开吃吧。”
沈蔓越性子安静一向话不多，肚子也饿了，只认真吃着饭，钟笛和陆屿乔聊着实习期间的事。
钟笛一番感慨，“工作了才发现还是上学的日子轻松自由，住便宜的宿舍，吃便宜的食堂，没有课的时候可以呆在宿舍追追剧睡个小觉，周末还能出去逛街浪几圈。我们公司不包吃住，工资低，还是单休，每天上班下班，好不容易熬到周末只想在家躺着，一天很快就过去了，唉，难...”
“就你抱怨，蔓越怎么没像你这样诉苦。”
“表哥，你夸人就夸人，没必要踩一捧一吧。”
陆屿乔：“...实话实说。”
“我是单双休，还好。”沈蔓越从高中毕业的暑假就开始打寒暑假工，上班虽辛苦，但是因为有了固定的收入来源她更多是觉得安心。
钟笛赞同，“以后要是换工作，我一定要找个双休的，实在不行也要单双休，自从上班后，我头发大把大把的掉，我不想英年早秃。”
饭还没吃完，钟笛提前溜了，沈蔓越就知道会是这样。
从食堂出来，沈蔓越就想跟陆屿乔道别，只是被陆屿乔抢了先。
“时间还早，我们去操场走走。”
“我回去还要清东西。”
“就走一会。”
犹豫几秒，沈蔓越说，“走吧。”
路灯昏黄，两人沿着塑胶跑道走着，操场离食堂很近，这个时间操场人还是挺多的，大多吃完饭会顺便来走走消食，也有许多情侣手牵手散步，灯光昏暗处还有人拥抱接吻。
陆屿乔打破沉默，“毕业后有什么打算？”
“回Y市，工作已经定了，正式上班后转正。”
“...其实Z市也不错，怎么没考虑留下来？”
“我从来没想过留在这里。”当初找实习工作的时候，沈蔓越直接往Y市投的简历，对Z市没有半分想法。
陆屿乔看了眼沈蔓越，心里那点隐约的期待慢慢消失殆尽，耳边重复那句：从来没想过留在这里。
所以，也从未考虑过他。
经过篮球场，里面有人打球。
陆屿乔想起沈蔓越看他打球的那场比赛，打了许多年的球，那次是输得最惨的。
一开始他们队优势很大，比分一路领先，赢下比赛轻而易举，他不经意间瞥见沈蔓越和钟笛也在围观群众中，从看到沈蔓越的那刻起他的心就不再平静，本来是想好好表现一番的，结果却接连失误，最后还输了比赛。
那次以后，陆屿乔打球的时候总是下意识看向围观人群，只是再也没看到过她。
两人又沉默着，走了一段路。
“蔓越...”
“嗯？”
“...我还喜欢你。”即使她不想留下，陆屿乔也可以去她的城市。
沈蔓越几乎是石化般定在原地，心里忽然没来由的一阵难过，路灯下陆屿乔的影子一动不动，她知道他在等答案。
内心挣扎了片刻，沈蔓越说：“你值得更好的。”
“更好的？”一向温和的陆屿乔竟生了气，“怎样算更好的？我觉得你很好，为什么不能是你？”
沈蔓越声音冷了几分，“我说过，不喜欢你。”
“...好。”陆屿乔转身离去，脚步干净利落没有半分迟疑。
看着远去的背影，沈蔓越劝告自己，终究是要离开的，以后再无交集，也不会相见，他应该会生活的很好，比和她在一起要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