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华特的日常】

    5:00起床。

    6:00早饭。

    7:00神学课。

    9:00拉丁语文法。

    11:00午餐。

    12:00午休

    13:00礼仪课。

    15:00基础数学与阅读写作。

    16:30骑马课。

    18:00提琴课。

    19:00晚饭。

    20:00散步。

    20:30休息。

    穿着黑白色复古燕尾服，轻轻俯身的管家身后跟着十几名女仆男仆。

    燕尾服看起来普通无奇，实际上裁剪得体，质感一流，在这层看似简约实用的服饰之下，管家的内衬镶嵌了小颗的钻石，实在是……太惹眼。

    铁亿看了好一会。脑子里出现比四十岁大腹便便的管家更适合钻石的各色美人。

    管家被盯着面色不改，又重复了一遍:“小主人，按照一周前的预约，负责拉丁文法的家庭教师来给您上课了。他在大厅等候您，您要去见他吗？”

    “去？不去？”

    铁亿初来乍到，除了系统提示的日程单，什么也不清楚。

    她看墙面上的粉色摇摆挂钟，还有5分钟，才到九点。

    刚刚，她见过了。一到整时，钟摆就会送出一只娇俏可人的绿珐琅彩小鸟，啾啾的啼叫声提醒它的主人生命的时钟又过一个刻度。

    啊，多可爱，多值钱啊。

    没错，那谁说得对，无限流果然是遍地黄金，无限流世界果然大有可为啊！

    但现在还要先活下来。

    小说家的危险机制可以推测:在没有完成《天使与魔鬼》，直到恢复记忆前，小说家随时可能暴走变成肉泥，吞吃玩家。

    除非玩家找到线索笔记本，开启身份卡支线。否则会在体力浩劫中变成美食。

    在身份卡支线中，玩家不用面对肉泥小说家了。

    但是，不管是无限流世界还是星网世界，哪里会有白送的好处吗？

    身份卡支线中一定也有危险。比如说不恭敬的管家，逆反的下仆，他们会不会下毒谋财害命，再比如说，这个日程表，不按这个日程表会怎么样？

    得试试。安全地试试。

    铁亿忽然原地扑腾两下，做出一副肚子疼的样子:“管家，我肚子好痛啊，客厅的那位老师，我就”

    话音还没落，连管家带后面的女仆男仆共十几号人，哦不，鬼，眼睛都亮得像个小灯泡了。

    被十几个小灯泡盯着，铁亿表示……一切都在预料之中。

    她放下捂着肚子的手，一派坦坦荡荡:“我现在感觉不疼了。我们去见那个老师吧。我现在感觉到一种使命。我今天一定要见到这个老师。”

    现在她不用担心下毒类的阴招了，人家明着来呢。

    到了大厅，铁亿就挑眉，差点笑出声了。

    哟，谁啊，这不是肉糊小说家吗？几小时没见这么拉了。

    眼睛都不敢乱转，双手拘谨地放在腿上，坐下只敢坐个边角，和那团无能狂怒的肉糊不能说是毫不相干，只能说是完全无关呀。

    “日安，小爵爷，我是您的拉丁文法老师。我的名字是法兰克。”

    小说家，或者说，法兰克，现在是一副好皮囊，二十来岁，他的衣着只能说是得体，完全不像管家那样骚包。

    他两只水汪汪的蓝色眼睛专注、诚恳地注视着铁亿。凑近了，他脸上每个表情每个细胞都像在呼唤——我需要你（的钱/认可），铁亿都不好意思用卑躬屈膝来形容这个看起来真的不错的年轻人了。

    铁亿就真的跟他学了一节课的拉丁语法。

    如此平静向上的氛围，和无限流不搭呀。

    小说家拘谨地告辞，铁亿叫住他，貌似无辜地问道:“法兰克老师，听说你是一名小说家，我什么时候能看到您的作品呢？”

    法兰克立在原地，僵硬得像个雕像:“女爵，您是说想看我的作品？”

    铁亿照着卡片上的小孩模样，咧开嘴，眯起眼，笑道:“当然呀。是叫《天使与魔鬼》吧？您是我见过最盘靓条顺，温柔体贴的家庭教师啦。你的作品出来后，我一定会看看的。”

    当法兰克走出庄园时，谁都看得出他被狂喜和冲动笼罩着。就差像根弹簧，从原地起跳了。

    刚刚他像婚礼发誓教堂礼拜一样忠诚，狂热，对着铁亿说:“ ”

    以为是什么呢，当然是“我一定会创作出最好的作品给您看！”

    铁亿目睹他背景都撒着小花，背影都透着干劲的样子，在心中怜爱，哎，小伙子，我说，你别太爱了。大人是会随口说说玩的。

    小说家本名法兰克·普绪德，二十三年前出生在镇上，由神父抚养长大，读过书识得字，过了成人礼，就不能再硬赖在教堂，独立后日子不宽裕，饥一顿饱一顿。

    这些都是她一节课下来打探出来的。

    可怜这孩子衣服上甚至有洞，这怎么瞒的过上辈子跟长辈一起做过衣服的铁亿。

    因为怕他尴尬，上课时，铁亿只看着法兰克的脸，不去看他的穿着。

    中午。

    “我说，我是华特对吧，方圆百里最有钱的华特，金子堆满仓库的华特对吧？你们给我吃的这是什么？”

    白面包梆硬。鱼是腥的。蔬菜是苦的。

    天知道，三十三世纪，食物被平淡无味的营养液占领，当年她刚出生，睁开眼就是机器人保姆往她在的婴儿仓灌统一配制的机械营养液。

    二十年过去，要不是有星网历史课，她都要忘了辣条、烧烤……，好不容易来副本抽中个富家娃娃身份卡，她以为终于能吃顿好的了呢。原来是中看不中用，银样蜡枪头。

    管家眼睛绿油油地:“您……”

    “得了，我吃。”

    捏着鼻子，像白雪公主一样，酒杯喝了一小口，吃的吃了一小口，铁亿一脸真诚:“没错，我就是这样的小鸟胃。”待会我就来改良你们的厨师水平。

    “管家，现在是吃完的自由时间，我总能体会体验一把富家生活吧？走，带我看看我那一仓库的金币。”

    管家没有能阻止她的理由。一大群人乌泱泱走到仓库附近，管家叫来仓管。

    仓管或许也是个怪物，但这怪物现在满头大汗:“女爵日安，不知您何以突然到访，今天仓库没有打扫，不宜接待您啊，不如打扫好了，您改天再来。”

    样子有点好笑。

    铁亿借势道:“你是华特家的仓管？你居然要一个华特等您吗？”

    仓管是个缝合型的怪物，肢体乱颤，被这么一逼，好像头顶的缝合线都要裂开了，呜呜哇哇一屁股坐到地上，大叫。

    “女爵！向您请罪。是我，是我的钥匙找不到了！我弄丢了库房的钥匙，现在这仓库没法打开呀呜呜呜呜呜呜呜。”

    管家立刻上前:“你是怎么干活的！当初女爵的父母，将女爵托付给我们，你怎么能如此疏忽职责？”

    一下子是钥匙找不到了，一下子又是互相追责的唱念作打。

    铁亿不耐烦看这些人拖延时间，干脆直接到门前一推。

    哟，门开了。

    她回过头，对管家灿烂一笑:“下次给我把门换成金的。”

    在铁亿的背后，管家狠狠一瞪仓管，仓管有苦难言。

    仓库一打开，里面的光就完全泄出来了。

    金币，有还是有的，但是塞满库房那么夸张的话，果然是假的。

    不过，哪怕是33世纪了，也有那么一个笑话。

    银行家的孩子问银行家他是怎么赚钱的？银行家让他去冰箱里拿了一块肉，然后让他把肉再放回去问他，你看你手上有油吗？

    中介就是这样赚钱的。

    可以肯定的是按管家和仆人刚才的做派，他们平时可没少搓油啊。瞧瞧，这么大的庄园，因为相信只有内部人才能进得来，居然连仓库的门都不关，可见他们有多猖狂。

    “管家，听说我的金币很多，现在看起来也不多。你怎么看？”

    “女爵，事到如今，我们再也不能隐瞒你了。”管家一脸沉痛。“您不知道我们守护住了一个多大的秘密，只是为了让你能安心睡个好觉。”

    “什么秘密？”

    “金币，它是会蒸发在空气中的呀。”

    “这是您接下来神学课上会学到的内容，请千万不要告诉老师我打乱他的教学顺序，否则他会非常生气的。

    我看着你从小长大，受您已过世的父母和我最初的主人，您的爷爷奶奶的叮嘱，要好好的照顾你。

    实在是不忍心您受到他的责罚，也不忍心您在这样如花似玉，小小年纪的快乐时光里被使命摧残，因此自作主张地和大家一起隐瞒了这个让人痛苦的事实。

    这是一个巨大的、罪恶的秘密，所有人都知道这会给人带来多大的痛苦，所以永远不会轻易承认这个事实，为了大家的幸福与安宁，谁都不会讲出这个秘密的。

    是啊，金币这么美好的东西为什么会自己会挥发呢。所以您才肩负着十分重大的使命，必须每天按照日常生活。

    事实就是这样，这是所有人的秘密。我告诉您这件事完全是不得已，只是不希望您误会我们，在此我也需要请求您的保密，知识有时是一种不幸，这种不幸不能够再扩散了。”

    空气好像凝固了一分钟。

    铁亿瞪大眼睛看他，管家也瞪着她。

    最后，铁亿艰难地像鱼吐了个泡泡:“码卡巴卡，唔系比西。”

    管家十分殷勤地要给她拍背:“女爵，您说什么？您需要什么？”

    “咳咳”，铁亿清了清嗓子，环绕身边的一群妖魔鬼怪，用上辈子被送到文化宫，每年都要上厂子里年节晚会表演的咏叹调，深情地，歌颂。

    “啊！母亲呀！金币原来是在空气中挥发的，这！实在！太！可怕！了！”

    “多亏了！我的管家，及时，告知我，真相。否则，我岂不是，还蒙在鼓里！冤枉，好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