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平沙落雁

    一大早来公司的童栩就直奔顾影菲的办公室找她,可当她打开门后,并未见到人影,也没看见椅子上的包。

    她把门关好,拿出手机,看了看时间,通常这个点顾影菲应该早就到公司了,为何今天来的这么迟。

    童栩提着杯子去茶水间倒水时还在左思右想。

    不会是因为昨天精神太过疲惫,导致今早又没起来吧!

    她越想越觉得肯定。

    她有些担心地拨通了顾影菲的电话。

    手机传声筒里发出拨通电话的铃声,可却迟迟没有人接听。

    她左手拿着杯子,右手举着电话,准备走到前台再看看,没想到迎面碰到汪总走进公司。

    汪焱走路带风,威严的表情气场全开,吓得童栩立刻把电话挂断,笑容满面,毕恭毕敬地朝着他打招呼:“汪总,早上好!”

    汪焱停了下来,点头示意,随后说道:“童栩,一会你和顾影菲来我办公室一趟,我有工作要交代给你们俩。”

    童栩心一颤,小声回应:“好的,汪总。”

    等汪焱走后,童栩再次拿出手机想要拨通电话,想到刚才电话并没有拨通,就准备改换微信电话试试,当她点开微信时,就看到顾影菲提着一个牛皮纸袋,慢悠悠地从电梯里走出来。

    童栩一路小跑向前迎接,拉着她的胳膊,一脸愁容:“我的大小姐,你怎么现在才来啊!”

    “你之前不是总和我抱怨,说我妈小区楼下仪表厂的生煎每天都很多人排队,根本吃不到吗?”她把牛皮纸袋举到童栩的面前,说:“呐!我今天特意起了个大早,开车到我妈小区楼下买的生煎包。你是没看见那队伍有多长,人超多,所以来公司就迟了点儿!”

    至于为什么叫仪表厂煎包,如名所示就是这家煎包店曾经开在仪表厂的门口,后来因为拆迁,就被迫搬到了润丰小区旁边的三园菜市场里。

    煎包店门面虽不大,可这煎包的味道相当一绝,还有就是这家煎包店老板的口才也非常好,有时候因为一锅煎包很快卖完,在另一锅还没好时,为了这期间不让顾客等待的有所不耐烦,老板会用诙谐幽默的口吻和顾客对话,通常来买煎包的大爷大妈居多,他们常常被老板逗的仰头大笑。

    就是这样看似平庸却满是清欢的市井长巷,顾影菲也曾带着单郁亭来逛过。

    她想把自己尝到过最好吃的食物,都带着他挨个尝一遍,不为别的,只为让他感受这一份热闹,感受品尝美食的愉悦,感受煎包店里独一份特别。

    让他能融入这无尽烟火,温馨璀璨的沸腾也有他的一份。

    “我以为你前几天精神压力太大,今早又睡过了,我怕你迟到。”不过童栩在感动之余想了想,但凡她早来几分钟指定就碰上汪总了,现在这个时间来正好。

    “怎么会?我昨天就跟你说了,不用太担心我,再说了,我昨晚睡得很好。”她从牛皮纸袋把分装好的煎包拿了出来,递给了童栩:“赶紧趁热吃,一会冷掉可就不好吃了。”

    童栩接过煎包,对着它叹气。

    顾影菲:“怎么了?对着美食叹气,可不是明智之举。”

    “我也不想啊!可就在你来之前,我碰见汪总,他让我们俩去办公室找他,说有工作要交代。”

    虽然她和童栩这份在国际公司当翻译的工作表面看起来挺荣光,在长辈眼里也很稳定,可只有干这行的人才知道,现实并没有那么美好。

    当然如今这个社会没有轻松自在的工作,只有在岗位上兢兢业业埋头苦干的打工人。

    汪总今天的召唤,预示着她们俩又要有的忙碌。

    顾影菲和童栩敲响了汪焱办公室的门,紧接着就听到让她们进去的声音。

    当她推开门的时候,就看见了坐在沙发上与汪总交谈的苏总。

    她们两个准备开口问候时,汪焱直接打断,说:“小童,小顾,你们两个这几天先把手头上的工作放一放,准备准备跟我和青岩到北京出差。”

    童栩问:“汪总,我们要在北京待几天?”

    汪焱:“大概一周左右吧!”

    老板下达的工作指令,身为员工肯定是要百分百执行,如果是换在以前,顾影菲肯定任劳任怨,完全配合,可这段时间她心里总有事,让她一直牵挂。

    昨天沈恂也提醒过她,任尔需要静养,短时间之内最好不要去打扰他,也许是她真的惦记任尔惦记的厉害,就还总是抱有幻想,觉得自己还能有机会见见他。

    可这个心思被汪总今天的话打破,如果去北京出差,岂不是这一周根本就没这个可能了。

    她越想越难过,有些话没忍住便脱口而出:“要在北京待一周这么久啊!”

    当她说出这句话时,现场的氛围像是凝固了一般,汪焱看着她,童栩虽没表情,但内心也替她觉得不妥,苏青岩那边的方向她没瞧见也能知道,肯定是和汪总一样不解。

    她悔恨不已,恨不得现在马上找个地缝钻进去,为什么自己没忍住,这话说出来多么不合适!

    汪焱虽然看着她,但语气依旧温和:“怎么了小顾,是家里有什么事吗?还是你自己有什么想法?”

    “没有,汪总,我只是好奇,这一次在北京待这么久,肯定是我们公司有大项目要落实。我就情不自禁开心地感叹一下。”顾影菲翘起嘴角,眼睛眯成月牙,对着汪总呵呵一笑。

    汪焱就看着她一本正经的解释,当然他并没有多想,年轻人不能太过压抑,总有忍不住需要释放的时候,在工作中有偶尔的抱怨,他也很能理解。

    苏青岩站起来,走到她们两个面前,替汪焱补充道:“童栩,影菲,这一次顶峰是受邀去北京参加一个经济论坛,正好有一些国外的老客户要和汪总叙叙旧,顺便有新的客户要和我们达成合作,你们两个就跟着我和汪总,随行翻译,随时记录。”

    “明天一早我们就出发,我一会把我们去北京下榻的酒店地址发给你们,你们不用有太大的压力,工作的事好好完成,没有工作的时候,汪总肯定也希望你们能放松心情,毕竟只有在好的状态下才能把工作完成的更好。”

    工作上的事对于她们两个来说,本来就理应做好,可苏青岩的语气并不是趾高气昂的命令,也不是施以员工压迫的可恶嘴脸。

    她的温柔真的给了童栩和顾影菲在工作上极大的鼓励和安慰。

    “好的,苏总!”顾影菲笑容灿烂地看向汪焱:“汪总,我和童栩一定不辜负您的期待,一定把您交代的工作好好完成。”

    顾影菲说一句,童栩就点头一句。

    这俩人配合的画面,让汪焱觉得好笑:“我知道你们两个肯定行,工作的事我和青岩也说得很清楚了,你们先去忙吧!”

    她们俩走出办公室后,顾影菲把刚才在汪总办公室憋了很久的气一次性都深深呼了出来。

    她很清楚,在办公室里那一句没忍住的吐槽足够让她一天都陷入在尴尬里。

    她自己尴尬倒没什么,只希望汪总和苏总能赶快忘掉。

    顾影菲叹着气,想着去茶水间喝口水缓一缓。

    童栩还心心念念想把煎包吃掉,就没陪着她一起。

    当她走进茶水间,就看见公司商务部门的两位同事在聊天。

    顾影菲和她们并不是很熟,两位面孔看起来也比较生,感觉来公司没多久,所以这两位同事在聊什么,起初她并不在乎,也没兴趣加入。

    但当她把茶包放入杯中,走近她们身旁的饮水机倒水时,她无意听见她们口中八卦的内容。

    身穿毛衣,扎着丸子头的女生对另一个身着牛仔外套的女生,说:“小田,你还记得上次来过我们公司的任氏集团总裁,任总吗?”

    牛仔外套女生回答:“我记得啊!任氏不是我们公司的合作伙伴吗?怎么了!是不是有什么关于高层领导的瓜,说来听听。”

    “我跟你说,这个任总好像身体不是很好,我听说他得病了,而且还是很严重的病!”

    这俩人的对话让在一旁倒水的顾影菲听得入神,以至于热水装满杯外,烫到了她的手指,才有所反应。

    水温过烫,她“嘶”的一声叫出声来。

    这动静打断了坐在桌子旁两位女生的对话,她们同时回头看向顾影菲。

    穿着毛衣的女生关心问道:“你没事吧!”

    她微微一笑:“我没事,你们继续!”

    她从茶水间柜子里拿出纸巾擦拭手上多余的水渍,其实按道理来说,她不会在茶水间逗留这么久,可还是想继续听听,关于任尔健康的问题能从她们口中说的有多离谱。

    对于深陷在这种八卦消息的人来说,周围任何动静都无法让她们就此停下。

    牛仔外套的女生还能回到刚刚的话题中,好奇地说:“你说任总生病了,我看着不像欸!他看起来很健康,那身材,那大长腿,堪比模特。你这消息保不保真啊!”

    “真的,我有个大学同学在任氏上班,是她和我说的,说任总好久没去公司了,现在任氏是他弟弟和爸爸掌管,而且他爸爸很少回国,这一次突然回来,肯定是有什么大事。”

    “我天!如果你听到的这个消息是真的,那任总还这么年轻,真是可惜了,也不知道他结婚了没?”

    可能是她们聊的有些功夫了,离开自己的工位太久,有些在茶水间坐不住。

    穿着毛衣的女生举起手机看了看时间,提醒道:“我们还是赶快回去工作吧!不能再聊了,不然被夏经理抓到,又要挨骂了。”

    “不知道夏经理最近是怎么了,脾气大得很,没人惹他,总是板着一张脸,真是受不了。”

    她们两个离开茶水间时,又看了一眼在用冷水冲手指的顾影菲。

    等她们彻底离开后,顾影菲把水龙头关上,看了看被烫红的手指,此刻并没有觉得疼,也没有觉得有什么影响。她只是还沉浸在方才那两个女生的对话中。

    有无数次,她多想终止她们的对话,想告诉她们,他没有身体不好,他没有生病,他很健康,他只是受伤了而已。

    可最终还是忍住了,再怎么想澄清,她都没有立场,也不知该如何解释。虽然这个不切实际的假信息会继续流传,也会导致这件事的真实性更加虚浮。

    对于顾影菲来说,她一日不见到任尔就一日寝食难安。

    面对未知的事,真的会很无助。

    —

    第二日清晨她急匆匆赶往机场的路途上,就在微信群里收到汪总的信息,内容是说他和苏青岩要开个会晚点到北京,让顾影菲和童栩先去酒店等他们。

    童栩不能坐飞机,所以早前苏总就已经替她买好了高铁票,她来北京也要迟一些。

    就留下顾影菲独自一人下了飞机打车直奔北京瑰丽酒店,来到房间第一时间就把周围环境拍给童栩看。

    整体的装潢很豪华,很法式,很有艺术气息,她和童栩的双人间正好能从阳台上看见国贸三件套。

    给人一种在私家豪宅里也能欣赏川流不息,花天锦地的北京东三环。

    她替汪总和苏总拿好房卡后,把工作上需要用到的资料提前在电脑上准备好,接着去酒店旁的便利店买了点零食和必需品。

    在便利店挑选的时候,看到了货架上摆满的鲜牛奶,想起了那日任尔怕自己晚上饿做主买的这盒牛奶。

    就这般回忆着,她又侧身看着便利店里相同的货架摆设,想起了她陪着任尔一起闲逛的场景。

    那天他不知为何好像心事重重,可不管他有什么心思和情绪,好像总能自己化解,从不需要倾诉,也不有所表现。

    有一个强大的内心世界,包容外界所带来的一切考验。

    说来任尔好像从没给过她机会走进他的内心,而她也试图努力过,到最后都徒劳无功。

    或许……他给予顾影菲的每一面都是最真实最真心的全部,这表面即使伪装全面,可总还是个鲜活的样子。

    比起内心恨意熔铸的污脏和溃烂,满园的鲜花与独爱岂不是更加美好。

    她带着东西回到酒店房间,随后把买来的东西都全部整理好,接着就收到了童栩发来的信息。

    童栩:【菲菲,我在出租车上,司机师傅和我说快到了,你来酒店楼下接我。】

    她看到短信后,背好包,来到酒店大门旁边的路口,给童栩回复:【我已经在酒店门口了,就站在花坛旁边,你一下车就能看见。】

    顾影菲低头回着信息,对周围环境没有一切感知,这时有一辆法拉利超跑迅速向她驶来。

    当她听到声音,抬起头时,跑车与她近在咫尺,她瞬间被吓得花容失色,想要跑到花坛后方躲避,动作太急,导致身旁的背包从肩头滑落,东西掉落一地。

    那辆跑车也即刻停住,从副驾驶下来一位四十多岁的外国男人,对着主驾驶的人斥责道:“Kuya, sei vorsichtig, ich h??tte fast jemanden getroffen.”(库亚,你小心点,差点撞到人。)

    主驾驶的人耸了耸肩,一脸歉意。

    他呵斥完,立刻跑到顾影菲的身边,看到满地的物品,便蹲下替她将散落一地的物品都全部捡了起来。

    他说:“Miss, es tut mir wirklich leid, mein Neffe wollte es nicht.Wollen Sie ins Krankenhaus?”(小姐,真的对不起,我的侄子不是故意的。你没有受伤吧,要不要去医院?)

    他讲了很多,但顾影菲都没有反应也没有回答。就一直盯着手上的照片再看,还一直在很小心地擦拭照片上的灰尘。

    他担心她听不懂德语,便想用中文尝试与她沟通:“小姐……你…还好吗?”其实他也就会几句简单的问候,多的也不会,可顾影菲并没有理睬他,还在紧盯照片,他很好奇,伸头张望:“Miss, ist das Ihre Geliebte?”(小姐,这是你的爱人吗?)

    直到听到这一句话,她才有了回应。

    顾影菲轻轻抚摸着照片,小声回答道:“Ja, er ist mein Geliebter.”(是的,他是我的爱人。)

    他听到回答惊喜不已,惊喜地不是她回答的内容,而是惊喜她居然会说德语。

    “Da du Deutsch sprichst,überrascht mich das wirklich.”(真是太好了,你既然会说德语,真是让我意想不到。)

    他的感叹声有些过大,但自始至终她也没看他一眼。

    他真的很奇怪,这张相片到底有什么魔力,让她不先检查自己有没有受伤:“Miss, darf ich mir das Foto ansehen?”(小姐,能让我看一眼照片吗?)

    顾影菲犹豫了片刻,随后把照片缓缓递给了他。

    他接过照片,盯着看了好一会儿,时不时还用手指捏住下巴思考。

    她看着眼前的人一脸思索,诧异道:“Sir, darf ich fragen, ob es ein Problem mit diesem Foto gibt?”(先生,请问这张照片有什么问题吗?)

    他考虑再三后,说:“Ich fühle mich sehr vertraut mit der Person auf dem Foto.”(照片上的人我感觉很熟悉。)

    “Wirklich?”(真的吗?)影菲面露欣喜,激动到说话的声音都在颤抖:“Darf ich fragen wo Sie ihn gesehen haben?”(请问您在什么地方见过他?)

    “Ich bin in einer Kirche in Berlin und kann nicht garantieren, dass das, was ich sehe, dieselbe Person ist wie auf dem Foto, denn was ich in der Kirche sehe, ist eine Silhouette, die dem Mann auf dem Foto sehr ??hnlich ist.”(我在柏林的一间教堂里,我并不能向你保证,我看到的和照片上的是同一个人,因为我在教堂里看到的是一个背影,只是和照片上的男子很像。)

    “Kirche?”(教堂?)她听到这个回答很是不明,如果是单郁亭,他为什么会出现在柏林的教堂里,她想起那晚陈鼠说的话,难不成这件事真的和任尔有什么关系,怎么会有这么巧,她很想再次问清楚。

    但跑车主驾驶的人打开车窗开始催促,而他无奈,只能从包里拿出一张名片:“Miss, ich habe eine dringende Angelegenheit zu verlassen. Bitte nehmen Sie meine Entschuldigung nochmal an. Es tut mir wirklich leid. Wenn Sie weitere Fragen haben oder wenn Ihre Sachen besch??digt sind, z??gern Sie nicht, mich jederzeit zu kontaktieren.”(小姐,我有急事要先离开,请再次接受我的道歉,真的不好意思,如果后续你有什么问题,或者你的东西有什么损坏,可以随时联系我。)

    顾影菲接过名片后,眼前的人也立刻上了车。

    她低头看了眼名片上的介绍,嘴巴里重复着上面的名字,Nicklaus尼克劳斯。

    “菲菲!”一阵叫喊声传来,顾影菲转身后就被童栩来了个熊抱:“是不是等很久了。”

    顾影菲摇头:“没有。”

    “我刚刚在对面下车后,走过来看见你和一个老外在讲话,他是谁啊?”

    “我不认识!”

    “你不认识?”童栩一脸惊叹:“你不认识怎么聊了这么久,他是在问路吗?”

    “你没来时,他侄子开车差点撞到我,他正跟我道歉呢!”她并没有和童栩提及关于单郁亭的这件事,毕竟这件事还没弄清楚,也不知道这个消息的真实性,她害怕童栩知道后也和她一样胡思乱想。

    “差点被车撞!没搞错吧,你站在拐角处他也能撞到你,这人什么技术啊,我觉得就是故意的。”

    “我没事啦。”顾影菲挽着童栩,往酒店房间走去:“你别担心,我带你去看看房间,光线特别好,在阳台上还能一览无余看到北京的繁华。”

    顾影菲和童栩在兴奋与劳累的状态下度过了在北京的第一天。

    而后的几天她们就是跟着汪焱和苏青岩,不停地接待客人,不停地奔波,不停地与各国友人交流。

    但在芜江,沈恂倒是抓住了童栩出差的好时机,每天都来春阑别院看望任尔。

    他甚至晚上从乐团回家后,还不辞辛苦地在家煲好滋补汤带给他的好兄弟补身体。

    如果你要是好奇沈恂的煲汤手艺怎么样。

    那就不得不说,沈大公子好几次的下厨为的都是童栩,因为太难吃,被童栩警告别再伤害家里的锅碗瓢盆,更别祸害她的嘴巴和味蕾。

    可沈恂难以掩盖与单郁亭相认后激越的心情,他想为他做些什么,但总觉得他什么都不缺,那就只能带着自己的一颗诚心来让单郁亭尝尝他的手艺。

    这么多年不见,他已不再是每次去玻璃厂宿舍楼看叶阿姨,去他家,躺在沙发上,啥事都不做,还让单郁亭下厨,伺候的少爷性子了。

    其实早在沈恂第一次把煲好的滋补汤送来后,任尔便不想让沈恂如此劳累,每天来春阑别院看望他,怕他烦闷,来陪他讲话就已经很好,实在是不用这么麻烦,可他却说不出口,也无法拒绝沈恂的好意。

    如果不是因为张医生叮嘱过自己的食物要吃的清淡点儿,他实在是不想再喝这些滋补汤。

    因为除了每天沈恂的滋补汤以外,还有小思的滋补汤在等着他。

    别人都是甜蜜的负担,他这是滋补汤的负担。

    修养的这段时间,小思也是在网上找了许多滋补养生的药汤食谱,每天晚上准时饭点,她都会端来满满一大碗让他喝下。

    看到他全部喝干净后,她才放心离开春阑别院去做其他事。

    这已经成了任思每天的任务,对于任尔每天的营养餐来说,她可以不管,但这滋补汤一定要她亲自来熬。

    而小思离开没半个小时,沈恂每晚也会准点来送汤。

    就这样任尔又当着沈恂的面喝下一碗。

    就连尤塔都实在看不下去,让任少不愿意喝可以拒绝。

    可任尔却摇摇头,笑了笑:“我不想让沈恂和小思失望,不就是两碗汤吗?我能喝得下。”

    这喝汤的日子持续一周后,任尔也逐渐觉得身体好了很多,当然这都是张医生和他团队的功劳,喝汤可能也有,但不多。

    一周后他正躺在床上吊水,傍晚时分就接到了沈恂的电话,他说:“郁亭,今天晚上团里有节目,我不能去春阑别院陪你了,正好晚上阿栩也要回来,后面我找时间再去看你。”

    任尔听到这个消息后,内心稍微松懈了一口气,挂了电话后,他立刻把任思叫上来,嘱咐道:“小思,今晚你不用在劳累给哥哥煮汤了,我想去外面吃,你能陪我吗?”

    “哥哥,张医生说这段时间你不能乱吃,我觉得还是别出去吃了,我给你煲汤,一点都不觉得累。”

    任尔内心坚定拒绝:“小思,就是这几天我嘴巴里一点味道都没有,实在是不想再吃家里的饭菜了,你经常和朋友在外面聚餐,一定知道有适合我吃的餐厅对不对,你推荐推荐。”

    任思考虑了顷刻,说:“任尔哥还真有一家,在青宜街新开了一家新中式菜肴,里面的菜品都很清淡,并不是很重口,我觉得挺适合的。”

    “好,那就去这一家。”

    任思拿出手机:“那我马上预约,把我哥也叫上。”她看了眼在一旁站立笔直的尤塔,问道:“尤助理,你要不要一起。”

    尤塔一脸意外,随之而来的是心生雀跃,不过他本想拒绝,觉得自己是个外人,不合适加入他们的家庭聚餐。

    他还没回答,任尔就替他答应了下来:“尤塔肯定一起啊!”他说完后对着尤塔眨了眨眼。

    尤塔回以微笑,内心早已澎湃。

    “任尔哥,你喜欢安静,那我就订个包厢,没人打扰。”任思抬头命令尤塔:“尤助理,你晚上开车带我和任尔哥一起,没问题吧!”

    尤塔:“没有问题,小姐。”

    今天这两碗滋补汤任尔算是躲了过去。

    想着自己身体恢复的还不错,这样也能以一个健康的状态和她见面。

    任尔顿时心情好了许多。

    他来到这家新中式餐厅,坐在包厢内。

    在银色壁灯的照耀下,这间包厢多了一丝冷僻。

    整个餐厅的背景音乐被洞箫演奏的《平沙落雁》所覆盖。

    这原本是一首著名的古琴曲,被改编后,便成了各个民乐的心头爱。

    这首乐曲的乐谱如今被广为流传,其意是借傲游长空大雁的鸿鹄远志,述写古人逸士之胸怀。

    洞箫的演奏让整个热闹的餐厅,都呈现一出平和景象,餐桌与餐桌之间互相有遮挡,而大家也都自觉降低互聊的音量。

    舒缓的乐曲像是点燃的香薰,琼色浓稠的烟雾在整个餐厅流转,让坐在其中的客人,身心五官都能有所洗涤。

    任尔坐在包厢里手肘搭在椅侧扶手上,右手抵额闭目欣赏,这么多天在满是药品的堆叠下,总算是能让整个身体彻底放松。

    除了特殊的民乐表演和活动,他很少能听到这些属于中国传统音乐曲目出现在公共场合。

    民乐的深度与意境包含了古人的智慧与感受。

    古曲的赏心和疗愈是来自中国五千多年文化的底蕴。

    他还在享乐其中,可任思与任远走进来时不太高兴的情绪已经让他有所感觉。

    他睁开眼,抬起眸,开口问道:“小思,发生什么事了,为什么不开心?”

    任思想说,可被任远阻止:“哥,没事,就是小思想吃的菜,没点到,她有点不开心。”

    任尔看见任远晃了晃任思的手指,这动作虽然不明显,但他们所站的位置正好没有东西遮蔽,包厢就这么点大,他可是看的一清二楚。

    任尔蹙眉,声音厚重,再次问道:“小思,你说,到底怎么了?”

    任思终于还是没忍住,掏出手机翻出照片,摆在了任尔的面前,气愤道:“任尔哥,你看!你为这个女人挡枪,为她在家受苦,可她却开开心心和另一个男人在约会。”

    “我真搞不懂,你喜欢她什么,还有你的这份喜欢她到底知不知道,哥哥,她配不上你的喜欢。”

    “住口!”任尔没忍住严厉制止。

    这两个字并不是在斥责小思,他知道,站在小思的立场她是在关心他这个哥哥,不想让自己白白付出。

    可他不愿意顾影菲被任思误解,小思不明真相,不了解她,也不清楚他们之间发生的种种。

    更是无法体会他们彼此之间任时间如何流淌,都不能割舍的爱。

    他拿起手机,看到顾影菲正和苏青岩聊得火热,脸颊绯红,貌似已经有些醉意。

    他根本不在意她和谁在吃饭,反而是很担心,她酒量本就不好,喝这么多酒,醉了该怎么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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